12

韓業迷迷糊糊自黑暗中醒來,還沒有弄清楚今夕是何夕,此身是彼身的時候,就看見周圍一片狼藉,大門洞開,本該在房間裏的岳輕也不見蹤影。

韓業一個機靈,瞬間自迷糊中清醒,想起了所有東西!

他以胖子絕對沒有的靈活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出大門之外,就看見岳輕站在對面的房間之內。

兩分鐘之前,五雷印從半空中再次飄下來,驅散了室內所有的陰煞。岳輕手持五雷印,順着五雷印發熱的方向找到對面李大師的房間。他直接踹開了房門,踏入房內,将屋中種種一覽無餘。

這時候已經不用五雷印再指向,岳輕直接就發現了被放置在桌子上的水晶物件。此時,包裹着陽球的水晶體已經龜裂出無數蛛網般的裂紋,岳輕只輕輕拍了一下桌子,布滿裂紋的水晶就如雪花紛紛落下,藏在其中的陽球咕嚕嚕滾了出來,一直滾到岳輕的掌心之中。

手拿起兀自散發冷意的陽球,岳輕就跟剛才拿着印章一樣,冥冥中自有感覺,目光閃電射向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正是白日裏他們去過的寶穴所在!

确定了方向,岳輕也不耽擱,拿着陽球推門離開。

他走快了一步,根本沒發現就在自己身後,剛剛自房間中跑出來的韓業正又跳又叫,讓岳輕慢上一步等等自己!

“大外甥?大外甥——”

眼看着人都已經要沒入黑暗之中了,韓業一陣氣餒,覺得以目前岳輕奔跑的速度,自己是肯定追不上去的。但此時一陣陰風吹過,韓業立刻想到藏在黑暗中的牛頭馬面,全身肥肉一個哆嗦,立刻振作精神,甩開膀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追去!

黑暗依舊。

寶穴之前,李大師一眨不眨地盯着在穴中旋轉的陰珠。一道道生氣被陰球卷入,轉化為一道道煞氣散發而出。煞氣通過陰陽球的勾連出現在陽球之中,又被陽球外邊的水晶鎖住,準确射向就在對面的岳輕。

他眼中冷光閃耀。

被五峰龍氣所形成的煞氣侵襲,別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是神話故事裏的妖魔鬼怪,也承受不住!

不出一時三刻,岳輕必然在屋中暴斃,就算是警察和法醫來做屍檢,也只能得出死者的死因是驚吓過度。

又是一樁無頭懸案。

他正陰陰冷笑,突然聽見有鐵索拖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周圍的氣溫也突然從十分适宜變成了微帶寒涼。

李大師不由驚疑不定,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見樹木婆娑,一個人突然手持東西,自重疊茂密的森林之中閃出。

岳輕拿着元陽磁球,出現在此!

李大師大吃一驚:“你是怎麽——”

“我是怎麽沒有死嗎?”岳輕不待李大師說完,也是一聲厲喝,“你身為風水先生,精通玄學,為謀財竟然不惜利用玄學害命,我看你是瘋了吧!”

就在岳輕出聲的時候,身後的韓業也已經追趕而至。他一身肥肉,居然沒有把人跟丢,雖然氣喘如牛,好像下一刻就要斷氣似的,卻依舊見縫插針地附和岳輕:“沒錯——你謀殺——是要——坐牢——的!”

李大師幾十年中什麽樣的陣仗沒有見過,在短暫的驚訝之後,他看着如同醜角一樣的韓業,一聲狂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我不管你之前是怎麽逃過一劫的,現在這個寶穴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總算能死在寶穴之上,你也該心滿意足了!”

岳輕站在外圈面沉如水。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一旁的韓業勃然大怒,一步踏前往李大師所在走去,準備将他暴揍一頓!

但僅僅往前了一步,韓業突然就再邁不了步。他不信邪,硬生生拔腿向前,腳還沒沾地,就感覺一股大力自前方傳來,将他掀起。

韓業整個飛起,屁股撞到了地面,他哎呦一聲,感覺胃都要給颠了出來。

“這是怎怎怎——怎麽回事!”

“這是氣。周圍已經形成了氣場,你進不去的。”

岳輕在旁邊說。

他看得清楚,李大師手中的陰球已經占據此處寶穴,源源不絕地吸納周圍生氣,生氣一層疊一層,一圈繞一圈,早已将李大師周圍給圍得水洩不通,固若金湯。

“氣?”韓業聽得雲遮霧繞,不清不楚。

岳輕索性從地上拉起韓業,拿出印章一章子蓋在韓業腦門上。剛才使用印章的時候,這枚五雷印的許多功用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此時,當淡淡的金印出現在韓業腦袋的時候,印章上靈氣一陣湧動,些許湧入韓業體內,浮現在韓業雙眼之處。

韓業只覺得眼前一花,眼裏突然看見了模模糊糊的、好像龍卷風一樣的氣,而李大師就在龍卷風的中心。他大吃一驚,簡直覺得今天晚上碰見的種種事情,已經颠覆了他這麽多年來形成的樸素的唯物主義三觀!

站在氣場之中的李大師也看見了岳輕手中的印章。

他也是一陣驚訝與眼饞,說:“小子手裏頭的寶貝還真不少,不過你放心,等你待會死了,你的八極渡厄盤和這個印章,我都接收過來好好利用,還包括你身旁胖子的那份財産。”

韓業一陣氣急,卻忌憚李大師,只能看向岳輕。

岳輕不負韓業期望,看向四周,淡淡一笑:“你就這麽确定能夠把我留下?”

李大師如同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呵呵,我手中有陰陽元磁球這樣的寶貝,聚五峰山上所有精氣化作煞氣,還殺不了一個普通人類?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沒錯,如果有五峰的精氣在此,我确實難逃一死。”岳輕居然承認了李大師的話,但別說是李大師,就是韓業也聽得出岳輕話中有話。

只見岳輕并未說完,他的下一句話語不驚人死不休:“但此地又不是真正的寶穴!”

李大師勃然變色,韓業卻大喜過望。

韓業現在已經無條件相信岳輕的話了,他在灰蒙蒙的夜裏看向周圍,不知道是不是被五雷印蓋了,所以不止目光敏銳,連腦袋也靈光一閃,叫道:“風水裏左山叫青龍,右山叫白虎,一向有寧可青龍高百丈,不叫白虎回頭望的說法啊!這裏白虎比青龍高,明明是一處兇地!”

這話一出,李大師面露鄙夷,說都懶得跟韓業說話。

身為自己的隊友,哪怕豬了點,岳輕也不得不解釋:“風水上雖然有這個說法,但你看,周圍的青龍和白虎并不是單獨存在的,它們彼此相連,形成了龍纏虎繞的格局,這在風水上又是另外一個說法了……”

“哼,”李大師此時出聲,“不知道從哪邊看了兩本風水書就敢說自己懂風水,此處左右青龍白虎護侍,雖然白虎較青龍更高一些,但是青龍從左自後連綿直到白虎處,此乃虎變龍蒸之局,龍虎糾纏向上,是乘時變化而飛黃騰達之意,山中之精氣,當然都凝結在此!再說這一處明明生氣盎然,如沸水滾珠,哪裏來的兇煞?”

岳輕倒也認同:“從結果反推過程,還是比較容易可靠的。”

李大師得意說:“既然如此,你還不幹脆自己了結,省得本大師親自動手?”

韓業面色如土,抖如篩糠。

岳輕不慌不忙:“既然說到從結果反推過程,那麽李大師你說此地生氣旺盛,全轉化為煞氣能立刻将我殺死,我現在為什麽還好端端地活在這裏?”

……雖然前面說得有道理,但這說得也很有道理啊!韓業暫停了哆嗦。

這話不止點醒了韓業,也正是李大師的心病所在。

按說岳輕已經出現了這麽久,陰球也轉化了這麽多陰煞,不管怎麽樣,岳輕也應該立刻暴斃,就算是他身旁的胖子,也免不了被陰煞波及,口吐白沫。

但現在,兩人為什麽一副什麽事情都沒有的模樣?

李大師心中拿不準情況,面上卻不肯露怯,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高人樣子,擺出一臉“我不屑與爾等凡夫俗子說話”的表情來。

黔驢技窮總是這樣。

時機不到,岳輕不急着處理李大師,只是一邊看着周圍一邊對韓業說話:“我白天和你說過,那些白鶴,勁風,都是李大師搞出來的玄虛,而不是這個風水本身的神異。”

“沒錯,這個江湖騙子!”韓業義憤填膺。

李大師這回倒是真懶得說話,只噙着一抹冷笑。風水異象,說得容易。國內被大範圍開采,天地生氣日夕減少,世上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出能見到異象的地方了。

岳輕此時沉聲說:“他雖然制造了一些東西,地方卻未必是假。虎變龍蒸之局非同凡響,确實是一塊寶地,也與五峰山格局吻合。所以這一處寶穴是真的。”

韓業聽到這裏,已經徹底迷糊了,一開始說這裏不是寶穴的是岳輕,現在說這裏是寶穴的也是岳輕,那到底這裏是不是寶穴呢?

李大師同樣聽到這裏,也不知想起了什麽,突然看向周圍湧動的氣,目光中閃過一陣驚恐。

“你再看周圍的山勢。”岳輕繼續說,對常人而言,周圍昏惑幽暗,根本什麽都不能看清;岳輕卻目如鷹隼,一下就将山勢樹木,流水峰形再次看入眼中。

他此時暗想:夜晚看得明顯多了。原來如此,居然是這樣。難怪從早上開始就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了!

“這裏山勢雖然雄渾奇偉,環護有情,可是卻給人一種艱澀之意,尤其晚上,一晃眼過去,周圍環繞的山似乎僵卧大地,垂垂老矣。這在白天還不明顯,因為雖然周圍的山上植被不豐,但中間茂密如春。之前我只以為這是因為中間乃寶穴所在,山中精華全部凝結于此的緣故,但現在想來,這個觀點大錯特錯,青龍白虎上沒有樹木,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這兩座山上的氣已經不多了,僅剩的一些,全都彙聚在我們腳下這裏!”

“這确實是虎變龍蒸之局,當年也是真的寶穴,但時移世易,不知為何,龍虎争鬥,兩敗俱傷,現在虎成了病虎,龍成了僞龍,寶穴也就成為了假穴,這裏的生氣乍看上去确實如同沸水滾珠,但這只是表面,一旦表面的生氣全被抽光,那麽——”

不等岳輕說完,只聽李大師驚恐地大叫一聲,扭頭就跑!

但此時假穴的生氣業已抽完,周圍如同龍卷風一樣的氣流煙消雲散,失去了最後的生氣,青龍白虎兩座山同時發出如同龍吟虎呼的“隆——隆——呼——呼——”悶響。

韓業本來反應敏捷,快速竄出去要抓住李大師。

但這個時候,向前跑動的他突然感覺腳下劇震,擡頭向四周一看,剎那就被吓得下巴脫臼。

适逢一道閃電劃破黑夜。

只見深黑色的天空之下,兩座巨大的山一同發生了崩塌,大塊大塊的石頭從山體上滑落,向下砸來——

天啦……

韓業腦海中剛剛滑過一句“我命休矣”,就聽前方“啪叽”一聲,逃跑的李大師被一塊巨石當頭砸下,什麽都不及反應,直接被壓成了一灘血泥!

說也奇怪,李大師一死,剛才劇烈的地動又突然平複下來,只有巨石時不時從山上滾落入深澗,遠遠傳來一聲悶響。

韓業呆呆地看着。

此時岳輕方才從後面慢慢踱步而來,神情自若地看了李大師的血水一眼,說:“雖然龍虎都快要死了,但對于推波助瀾的那個推手,還是虎怒龍怨,必殺之而後快。換句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韓業看着岳輕,目光中充滿對再世神仙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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