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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這是府裏送來的春衣。”荊謠将羿府剛送來的包袱打開一一放好,把最下面的幾本羿文嘉給他捎來的書放到自己的小桌上去了,低聲道,“聽來送東西的府中管事說,舅爺十日前就已經出門了,這會兒怕是已經快到南京了。”
秦晏點點頭接着看書,等荊謠轉身出去了才擡起頭來,眉頭微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的緣故,這幾日只覺得荊謠奇怪的很,總是出神,有時還長籲短嘆的,問他也不說,秦晏有些頭疼,才多大點的東西,居然有心事了?成精了不成?!
秦晏沒理會,等着荊謠憋不住了來跟自己“自首”。
秦晏小看了荊謠的耐力,時光飛逝,直到夏至時分,羿文嘉從南邊回來了荊謠才下定決心來跟秦晏說幾句話。
那日秦晏正倚在榻上看羿文嘉送來的信,羿文嘉去南邊一趟,打通了秦淮河那邊的生意不說,單是這一路倒買倒賣的就淨賺了五萬兩銀子來,秦晏記得羿文嘉走的那會兒大約是帶着快兩萬兩銀子的,秦晏輕嘆,跟小舅一起做生意真是對了。
秦晏看過信随手将信紙遞給了荊謠,一笑:“舅舅剛回來就将府中的莊子都收回來了,照着這個架勢……明年大概就能将老宅贖回來了。”
荊謠雙手接過信來細細的看了一邊,猶豫了下低聲道:“少爺……我想好了,以後還是讓府中再派一個人來伺候少爺吧,我……我想去跟着舅爺做生意。”
秦晏眉頭微挑:“怎麽了?以前怎麽勸你都不去,現在倒是肯了?”
荊謠點點頭:“我……我已經不小了,不能總跟在少爺身邊混日子,也要學着做事了。”
以前秦晏确實是這個打算,荊謠喜歡經商就跟着羿文嘉多學些,但現在……秦晏揉了揉眉心,坐直了身子慢慢道:“你怎麽不小了?學着做事不用這麽急,再玩幾年也……”
“少爺,荊謠不小了。”荊謠聽出秦晏話中想要留他的意思,心裏更難受了,咬牙道,“荊謠總不能做一輩子的奴才。”
秦晏失笑:“誰将你當奴才了?說起這個來……你來我身邊快一年了,我跟你簽過賣身契麽?我問過你籍貫的事麽?”
秦晏本意是想安慰荊謠,自己從未低看過他,誰知話一出口荊謠臉色更差了,荊謠抖了抖唇,眼中盡是絕望,完了完了,自己原來連賣身契都沒簽!那以後少爺知道了自己的心事,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自己打發了!
秦晏看着荊謠慘白的小臉失笑:“你到底是怎麽了?早起吃壞了什麽不成?”秦晏邊說邊将荊謠拉到身邊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又低頭跟他額頭對着額頭試了試,不熱啊。
荊謠臉瞬間紅了,秦晏皺眉,确實沒發熱啊,怎麽臉又紅了?荊謠偏過頭去,眨了眨眼努力壓下眼中淚意,帶了些哭腔小聲道:“我忘簽賣身契了,少爺怎麽沒跟我簽……”
秦晏徹底不明白了,耐下心輕聲道:“我跟你說過的話你忘了?我從來沒将你當小厮。”
“我想簽……”荊謠眼淚掉了下來,壓抑了半年的惶恐一瞬間全部沖了出來,他害怕的心都揪起來了,這些日子荊謠想了很多,他甚至已經計劃好了,就算哪天不小心讓秦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厭惡他,他也不會走的,但現在聽秦晏這麽一說好像兩人本來就沒有什麽牽連,秦晏其實什麽時候趕他走都行。
荊謠到底還小,心思又重,那種費盡全力也沒法撼動心中大石的無力感太讓人絕望,荊謠徹底懵了,只想哭死算了。
秦晏更是無語,好好的說着話,荊謠突然就哭了,秦晏試探道:“你想簽?”
荊謠可憐巴巴的點點頭,哽咽道:“想。”
“你瘋了不成!”秦晏的那點耐性被徹底用光,他自認待荊謠不錯,好好的養活着,只想讓他順順當當的成人,沒想到荊謠竟這麽自輕自賤,想要落奴籍?秦晏一口氣堵在心口,恨不得給他一腳,到底是心疼他,秦晏努力壓下心頭火,低聲斥道,“你這腦袋裏都放了些什麽?一天四頓的吃,都補到哪去了?”
荊謠惶惶然,似乎已經看到了将來被秦晏趕出府的情景,低聲抽噎道:“少爺……別趕我走。”
秦晏被氣的笑了出來,忽而想起了荊謠的身世,心中一疼,荊謠曾被他嫡母趕出府,那麽小的年紀,只能以乞讨為生,只怕這小東西心裏有個節,總怕再被人趕走了,秦晏想起荊謠剛來他身邊那會兒心軟了,嘆了口氣将他攬在懷裏,輕聲道:“我趕你做什麽?你近日到底是怎麽了?小小年紀這麽多心事做什麽?”
荊謠不敢說,半晌小聲道:“少爺,真的不會趕我對吧?”
秦晏失笑:“真的,你到底怎麽了,故意撒嬌麽?”
荊謠微微松了一口氣,心道我喜歡你喜歡的快魔怔了,怎麽能說出來。
荊謠得到了秦晏的保證暫時心安了,抹了抹臉低聲道:“我……我沒事,少爺別在意。”
秦晏垂眸看着荊謠,在他頭上拍了拍:“人大了,有心事了。”
荊謠偏過頭去沒說話,秦晏慢慢道:“還要走?讓府裏再送個人來?”
荊謠抿了唇又猶豫了,心裏十分舍不得,半晌輕聲道:“要不……每月回府的時候我去舅爺那,少爺在蘇府的時候我還是在這邊吧。”
秦晏想了想點頭:“就這樣吧。”
荊謠終于去鋪子裏幫忙,最高興的人就是羿文嘉了,荊謠人聰明勤快,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外心,羿文嘉生意上的不少事都不放心外人,但對荊謠就沒事,羿文嘉聽秦晏說過兩人還在京中時候的事,荊謠既連命都能給秦晏,還有什麽不能放心的?
羿文嘉去了趟南方賺了個體滿缽豐,一下子嘗到了甜頭,贖回剩下的幾處莊子後還餘下了四萬多兩銀子,羿文嘉給秦晏送去了兩萬兩,剩下的全下了本,一心要将南邊的胭脂生意全攬過來,羿文嘉一心撲在南邊,黎州的生意就得有人打理,羿文嘉不放心全交給下人,荊謠正好補上了這個缺。
只是荊謠的身份始終是個事,壓不住人,羿文嘉跟秦晏商議了後選個好日子,在府中擺上幾桌酒,秦晏正式收荊謠為義弟,以後荊謠打理起生意來也算名正言順。
“其實我以前就有這麽個打算。”羿文嘉越想越合适,“這鋪子裏的事你一直不管,我這心裏就不安穩,這樣一來,荊謠在就跟你在一樣,我還添了個助力。”
秦晏一笑:“有什麽不安穩的?我還不信舅舅麽?”
“唉這是兩碼事。”羿文嘉拿着個玉石小算盤飛快的打着,心中越來越高興,“咱們這生意總算是紮下根了,剛開始那會兒沒什麽進項,我心裏就總不踏實,現在行了,等後年你進京時……舅舅能給你湊夠了這個數。”
羿文嘉将算盤擺在秦晏面前,秦晏垂眸一看……三十萬兩。
秦晏輕笑:“如此……我就是在京中買一套宅院也夠了,辛苦舅舅了。”
羿文嘉一挑眉疑惑道:“你買宅院做什麽?”
秦晏冷笑:“來日我帶着思兒上京,總不能還住在秦府吧?秦斂和梅氏恨不得活扒了我跟思兒的皮呢。”
“也是……”羿文嘉點點頭,一拍大腿擡手在算盤上又撥了個珠,笑吟吟道,“外甥既然要置辦家業,舅舅哪能幹看着?來日我送你這些,買個大些的宅院,好好讓姐夫還有梅氏看看……哎呦一想我就解氣!你放心吧,有荊謠在這,沒準賺的還要多。”
秦晏點點頭:“那就最好了。”
來黎州快一年了,一切都進入了正軌,秦思有舅母柳氏相伴,平日裏也會跟黎州高門家的女子們聚聚,日子過的舒适惬意,外祖家蒸蒸日上,生意一天比一天大,再也不用拮據度日,荊謠給當着衆人給自己磕了頭敬了酒,成了自己名正言順的弟弟,自己也尋得了一位好先生,來日高中有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羿文嘉将小算盤收進懷裏,淡淡道:“看吧……當年他們是如何欺淩我們的,以後就要讓他們一點點的還回來。”
“自然。”秦晏轉頭在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荊謠頭上揉了下,語氣中不自知的帶了些寵溺,“後年荊謠跟我一同進京,我出本錢,在京中也開起十裏紅妝的分號來,到時候就交給荊謠,這兩年可得好好學,懂麽?”
荊謠眼中一亮,開不開分號是小事,能跟着少爺一同回京城就行,荊謠點點頭:“哥哥……放心。”
荊謠剛改口,還有些不自在,臉微微紅了。
兩年,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羿文嘉終于贖回了老宅,全心全意的在南京和黎州間往來經貿,已有了自己的商隊,不止是販賣胭脂水粉,小到紅妝大到古董,沒有他不攙手的,當初許給秦晏的三十萬趕考銀子水漲船高,直接成了五十萬。
荊謠已經成了黎州十裏紅妝的掌櫃,剛過了十三歲的生辰,荊謠應付鋪子裏的生意已經不費勁了,翼文嘉索性将黎州的生意全交給了他,黎州十來家商鋪每日成幹上萬兩銀子的買賣都由荊謠打理,一絲差錯也不曾出過。而秦晏,終于迎來了他等了三年的春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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