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顧暖嘔了一地的酸水,突然不會動了。
如同死了一般。
韓永年皺了皺眉,上前拍了他兩巴掌,什麽反應都沒有。
“艹!”他罵罵咧咧地撿起一瓶“人造Alpha信息素”,這才看到最底下的小字:禁止未成人使用,嚴重副作用有概率致其死亡。
韓永年咋舌,吓破了膽,轉身就跑出了倉庫。
為了不讓人發現“屍體”,給自己增加逃跑的時間,他把倉庫門上挂着的鎖插上了。
可就在他走後,顧暖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息。
他剛才是裝的,為了活命,也為了救下自己。短暫的清醒使得顧暖非常疲憊,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幾乎快要昏過去了。一身的冷汗浸濕了他,他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倉庫的光線不亮,顧暖的視力也還沒完全恢複,他抖抖索索地去摸自己口袋裏的手機,卻發現自己怎麽都按不出一個求救地方。
他看不清,也按不好。
他努力地發出聲音,對着智能手機的語音功能說:“撥打……”
撥打爸爸的電話。
這句話顧暖沒能完整的說出口,他被信息素刺激地不斷幹嘔,直到胃裏再也沒有東西可以吐出來。萬般痛苦折磨下,顧暖最後殘留的一點意識都在消失,他微弱地呼吸着,就像在等待死亡的到來。
……
這個陰雨天什麽都糟糕透了。
韓楊手中的糯米糕在奔跑中落到了地上,被雨水打濕,被路過的車輛輾軋,黏糊糊的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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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楊打不到車,一路都在跑,跌倒了又爬起。
他在心中祈禱,希望顧暖不要有事。可當他打開那扇倉庫的大門時,顧暖還是出事了。
醫生說顧暖受到了信息素的攻擊,腺體中度損傷,但沒有被強奸。只是顧暖傷得很重,他身上好多個地方被毆打過,整個人昏迷不醒。
“脫離危險”這四個字被醫生說出口的時候,韓楊忍不住扶住牆面嘔起來。
可他什麽都吐不出來,整個人都是空的。
顧遠琛和他一起坐在走廊,季幕在病房中陪着昏迷中的顧暖。
“已經有警方聯系我了,他們馬上就會過來。是你的同班同學許鳴浩報的警,他現在正在警局裏。”顧遠琛挂掉一個電話後,看了眼固執的韓楊,疲憊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餓了吧?我去給你買份飯。”
韓楊茫然地看着地面,耳中來來回回的只有“許鳴浩”,“警局”,這些字眼。
驀地,他恍然地站起了身。
“是許鳴浩,是他害了顧暖。
他是故意的。
為什麽?
僅僅只是因為讨厭自己,所以他傷害了顧暖?
他為什麽要對顧暖下手?
顧暖差點死了。
如果顧暖死了,韓楊也一定會去死。
并且,韓楊會殺了許鳴浩。
他害了顧暖,是他害了顧暖。”
韓楊被腦中的聲音不斷地來回撞擊、催眠,他喃喃自語,醫院冰涼的消毒水氣息令他渾身發冷。韓楊起身,果斷地去醫院旁的超市買了一把水果刀,藏在外套口袋裏。
他在路邊攔了一輛車,目的地是許鳴浩所在的地方。
他喪失了理智,如果不是顧遠琛及時追過去制止,韓楊這一生就毀了。
也是在這次過程中,韓楊被顧遠琛拖住時,許鳴浩一把搶過水果刀劃向了韓楊的臉。
韓永年做的事已經傳到了許鳴浩耳中,他的牢獄之災免不了了,他的人生算是毀了。他瘋了一樣要拖一個人一起下地獄,韓楊最為合适。
幸虧有人拽住了許鳴浩,刀尖只在韓楊左耳下面留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許鳴浩哭着嘶吼道:“還不是你那個畜生爸做的好事?!他害死我了!你們兩個畜生害死我了——”
“韓……永年?”
韓楊渾身一怵,耳後血流不止,他的身體似乎被凍結了。他紅着眼眶,不敢置信地重複,“韓永年?你說韓永年……”
“你爸那個老畜生想強奸顧暖!也是他綁架的顧暖,是他,全TM是他幹的好事!”許鳴浩不休不止地怒罵出聲,被人強行帶走。
顧遠琛用手捂住韓楊的傷口,最後一把将韓楊拖抱起,大聲對身邊的司機小張說:“趕緊開車去醫院!”
而韓楊的口裏像是被人生生地喂了一口鉛石,嗚咽着無法下咽。
——韓永年想強奸顧暖。
這句話來來回回地在韓楊腦中回蕩,令他粉身碎骨。
“啊——”他近乎是哀嚎出聲,悲痛壓垮了他,連帶着抽筋拔骨。這一刻,他的心髒都快要炸開了,痛到死去活來。
那把水果刀應該刺向他的心髒。
韓楊被送往醫院,那一陣子,他極其不配合治療,導致左耳下邊留了一道疤。他想以此記住自己的罪過,記住自己骨子裏流的是誰的血,背負的是誰的罪孽。
只要韓永年還存在一天,他就沒有資格去喜歡顧暖。
他根本就不配。
警局的這次騷動不小,為了不讓媒體将顧暖和韓楊的事情報道出來,顧遠琛是徹夜不眠。
與此同時,考試的成績也出來了。
韓楊因為手傷發揮失誤,只考取了第二名的成績。
可惜的是,C大取消了韓楊的保送資格,錄取了在他之後的第三名。
……
陰郁的氣氛在顧家久久不散,不管是顧遠琛還是季幕,亦或是韓楊,每天每天,三人只要碰面了,就是相對無言。
最後,一面看着醫院裏恢複緩慢的顧暖,一面看着家中日益消瘦的韓楊,季幕終于繃不住地坐在沙發上無聲地哭了。
韓楊木讷地看着哭泣的季幕,慢慢地跪到了他的面前。
“韓楊?”
“……”
“韓楊,起來。”季幕沒有看他。
韓楊沉默不語,季幕抹了一把臉,鎮定幾分後,他抓住了韓楊的手:“我不是怪你才哭的,我沒有怪過你。”
韓楊搖頭。
才半個月,他已經瘦了七八斤了。
“季叔。”他的神情恍惚,精神狀态差到了極點,眼中好不容易聚集的一點光也消逝了,“我想離開這裏。”
“你在說什麽胡話?你今年要高考了,你說這話什麽意思?”季幕怔然,“你不想上大學了?”
“不上了。”他喑啞着聲音,已經哭到一滴眼淚都沒有了,“我現在……一看到顧暖,我就怨恨自己。他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地裝作不是我的錯。我好像要死了一樣……季叔,我巴不得自己可以去死。”
他擡頭,雙眸空洞,內裏是無窮無盡的漩渦。
韓楊重新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用力地捂住了臉,竭力地壓制住了自己痛苦的情緒——
“我是個災星,我不應該留在顧家……”
“我害了媽媽,也害了顧暖……”
韓楊自認為從他一出生開始,就變成了李俪的災星。
他給予了李俪人生的污點,綁住了李俪逃亡的雙腿。有很多年的時間裏,韓楊是活在一片昏暗的沼澤裏,幾乎窒息。
是顧暖拉住了他快要放棄求救的手,和季幕一起,和顧遠琛一起,一點一點把他從中拽了出來。
那一刻,韓楊破天荒地以為自己可以獲得幸福。
可現實并非如此,顧暖因為他,差點失去了性命。
如同當年李俪說的那樣:“你跟着我,我們都會過不好的。”
所以,他離顧暖遠遠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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