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哥林多後
出發之前, 姚蕊戲稱說,今天是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見面的64子。
按照進度,這是她們第一次的彩排, 地點在希望小學的禮堂,小矮人們早就在那裏等着了。
那位聯系姚蕊的老師從校門口把她們三人接到校內,她已經不再年輕, 眼角的皺紋一層一層, 像是樹木的年輪。姚蕊對她很恭敬, 連帶着安之和席沐也有點拘謹, 老師和藹的笑了一下, 眼睛裏面的溫柔是時光沉澱下來的寶藏。
“白化病很辛苦吧。”
“還好,已經習慣了。”
老師點點頭,似乎是很滿意安之的回答, “毫無疑問這是苦難, 可正也是苦難造就了你的獨特。”
“我們在一切患難中、他就安慰我們、叫我們能用神所賜的安慰、去安慰那些各遭患難的人。”
她的聲音輕柔舒雅,像是朗誦又是在唱歌, 安之覺得這位老師可能參加過教堂的唱詩班,讓她突然有了一種在聽牧師做彌撒的既視感。
姚蕊輕聲的在安之耳邊說,“老師是位基督教徒, 信奉上帝的, 不喜歡的話不要回答就行了。”
安之點點頭,她聽過這句話,出自《聖經·新約》哥林多後書,這段話後面還有一句。
“我們既受基督的苦楚、就靠基督多得安慰。”
沒想到這個小姑娘能夠接上來, 老師摘下了眼鏡看她,目光中有些意外,這個年齡段能沉下心來讀《聖經》的人可不多, 她笑了下,問。
“你信主嗎?”
安之笑着擺擺手,“只是知道其中幾句而已。”
穿過小巧的花園,就是學校的禮堂,外觀看上去有些老舊,推開門,木質地板踩上去吱呀作響,十分有年代感。
“孩子們,來和你們一起表演的大姐姐們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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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孩子在舞臺上玩耍,看到了來人,一窩蜂的歡呼着沖了過來,地板被踩的蹬蹬作響。安之被這個陣仗吓到了,動也不敢動,被這群樣貌稚嫩的小學生包圍着,他們仰着頭,眼鏡裏面的好奇多到溢了出來。
“哇,真的是白雪公主诶,好漂亮!”
“難怪小矮人都喜歡白雪公主呢。”
“姐姐你是生病了嗎?為什麽戴着眼罩啊?”
“姐姐你為什麽拿着棍子啊,白雪公主還有武器的嗎?”
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好奇心是最重的,看到什麽不明白的都會問出來,簡直就是十萬個為什麽。安之蹲下身子,耐心的一個個向他們解釋。
姚果則是奔向了自己姐姐的懷抱,小猴子大了抱不動了,姚蕊将她放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迎上席沐的視線,大方的介紹道。
“這是我的妹妹,叫姚果。”
席沐這才知道姚蕊還有一個這麽大的妹妹,看上去兩個人并不相像。她彎腰友好的笑了下,自我介紹道。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叫席沐。”
姚果甜甜的回了一句,“席沐姐姐好。”
席沐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
七個小朋友,四女三男,安之看了一圈,基本上每一位都認識了,除了一直躲在最後面的小女孩。她抱着個畫本,怯生生的站在最後面,像一只被排擠出去的小貓咪。
安之心裏的弦在看到她的時候輕輕撥動了一下,她懂那種感覺,被集體排斥孤立、想融入也會被無視,只能站在外面,用羨慕的眼光圍觀。
她經歷過,時光流轉,多年以前,她也是對面那個孤獨的小女孩。
“你叫什麽名字?”
安之用最輕柔的聲音問,生怕音調稍微高了一點點,就會吓到她。
女孩翻開畫本,拿出筆在上面寫寫畫畫,然後翻轉過來,給安之看。
“唐棠。”
她還在名字旁邊畫了一個糖果的造型,這樣方便安之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小名是糖糖。
“這孩子不能說話,她很小的時候聲帶突變,治療不及時,沒了聲音。”
老師走了過來,對安之解釋道,她的語氣裏有一絲遺憾。
“但是她的其他感官都是健全的,學校當時不太想收下她,建議送到特殊學校。是她的父母天天來找校長,懇求旁聽的機會。也是這個孩子聰慧,成績很快超過了班級裏的其他同學,才能夠在這裏繼續上學。”
唐棠收起了畫本,對安之露出一個腼腆的微笑,好像在說她沒有老師說的那麽好。
“糖糖好厲害哦。”安之笑了,從口袋裏拿出糖果,遞了過去,“姐姐請你吃糖好不好?”
她擺了擺手,十分拘謹的往後退了一步,大概是不太好意思接受,安之想了想,對她說。
“那你拿給其他小朋友,一起分享好不好?”
唐棠的眼睛瞬間亮了,前後的反差看的安之忍不住笑,把口袋裏剩餘的糖果一股腦全都給了她。小女孩紅着臉在畫板上寫下了謝謝兩個字,翻給安之看,安之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看着她跑向其他小朋友,這才緩緩站了起來。
“這算什麽?同類惺惺相惜嗎?”
姚蕊圍觀了全程,冷冷的來了一句。
安之揉了揉有些酥麻的膝蓋,被怼了也沒什麽反應,語氣還是那麽平淡溫和。
“或許吧。”
如果我小的時候,有人能夠這樣對我的話,那就好了。
這一句她放在了心底沒有說出來,時過境遷,也不需要說出來了。
“你以為你在幫助她,實際上你是讓她更加不被團體接受。”
說這句話的是席沐,其他的小朋友很快将唐棠手裏的糖果全部分完,甚至傳了一圈到了她們三個的手中。但是那個拿着畫板的小女孩還是孤零零的,主動的示好并不是加入集體的通行證。
“不患寡而患不均,她得到了你的偏愛,其他人會怎麽想?”
他們會覺得這些大姐姐只喜歡唐棠,不喜歡其他人,于是會變本加厲的排擠她,拒絕她。憑什麽只有她有糖果?憑什麽只有她出風頭?
小孩子的嫉妒心和成年人一樣可怕,最可怕的是,他們意識不到這樣做是錯誤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不給她糖,那群孩子就願意帶她玩了嗎?”
安之輕聲反駁,她沒有去看席沐,席沐不會懂這種被孤立的感覺,她和那群孩子一樣是人群的中心,怎麽會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席沐根本不明白那個時候,在她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學校裏只要有人願意和她說話,哪怕只是簡短的聊天,都是一件無比開心的事,都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讓活潑的孩子過早的體驗孤獨,怎麽會是那個孩子的錯?
安之走了過去,蹲在了唐棠的面前,輕聲問:“可以把畫本和筆給我嗎?”
唐棠點點頭。
安之想,成長這個過程總是很艱難的,哪怕她現在也還在成長之中,這是一個自我反思、自我對抗的一個漫長戰役,伴随着硝煙和火/藥,疼痛和眼淚。
可能沒人理解你,沒人陪伴你,沒有人見證你的成長和蛻變,沒有人紀念你最美好的少年時光。
但是啊。
安之在畫本上寫下了最想說的話,筆尖碰觸着紙張刷刷作響。
“要堅持,堅持下去一定會變好的。”
安之學着唐棠,把畫本翻給她看,笑的溫柔。小女孩很快紅了眼,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受了委屈被人發現的話馬上就撐不住要掉眼淚,安之沒有動作,只是笑着看着她,輕聲說。
“不要哭,姐姐也是這樣過來的。”
“一定要堅持下去知道嗎?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去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因為那些壞人們最擅長推卸責任了。
等你長大,朋友會有的、或許不多,不過朋友這種羁絆也不需要太多,一兩個足夠了。
沒準你還會有喜歡的人,或者喜歡你的人。
或許也會經歷初戀的酸痛和暗戀的折磨,但你絕對不會再是一個人。
夕陽西下,晚霞在天邊暈染了一層浪漫的粉色,瀾河的水面波光粼粼,遠遠看去像是閃耀着的無數星辰的碎片。
安之看到了秦斯予的身影,她坐在河邊的長椅上,身上還是西京高中的校服,書包随意的放在旁邊,安之不知道她這樣一個人坐了多久,內心閃過一絲心疼。
她走下去,坐在了秦斯予的身邊,觀察着她的神色,輕聲問:“還在生氣嗎?”
“沒生氣。”
秦斯予回答得很快,像是提前準備好了的答案。
“那你為什麽看上去不開心?”
她哪能開心得起來,青梅和閨蜜演吻戲,是個人都覺得別扭不舒服好嗎。但是秦斯予才不會這樣回答,她冷着臉,看上去難以接近極了。
“大姨媽痛。”
是個好借口,秦斯予都佩服自己。
已經是春天了,安之沒有再随身攜帶暖寶寶,她的水杯裏的熱水也沒了。她想了想,試探的問。
“那我幫你揉一揉?”
秦斯予這才回頭看她,陽光下安之的臉披上了一層朦胧的金紗,有一種不可亵渎的神聖感。她想起了她們第一天認識那個下午,那個時候的安之也在黃昏之中,脆弱又美好。
回憶讓秦斯予記起了面前的少女有多麽的柔弱,她應該放下脾性就此打住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安之的眼睛太專注認真了,秦斯予像是被蠱惑一般,鬼使神差的答道。
“好啊。”
小腹傳來輕柔的按壓感,她沒什麽力氣,動的幅度也很小,但是她的神情很認真,仿佛在做什麽特別重要的事一樣,秦斯予感受到了被珍視,微微咬唇,突然不敢再看安之,挪開了目光。
“今天排演的怎麽樣?”
“還好吧,小朋友們都挺配合的。”
“那就好。”
“節目那天,你會來看嗎?”安之擡眸問她,這是她第一次參演話劇,她想讓斯予看到,也想把糖糖介紹給她。
斯予肯定會特別喜歡她的,這一點安之能夠保證。
“你想讓我去嗎?”
“我想讓你去。”
聽到這句話,秦斯予微微勾起了唇角,然後很快壓了下來,順帶聲線也微微壓低,生怕暴露出自己的情緒。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去看一下吧。”
順便親眼目睹,這兩個人到底親沒親上。
作者有話要說:或許是親媽吧,我寫斯予吃醋生氣都只會覺得她好可愛。
明明在意的要死強裝不在意,噗。
還好安之去哄你啦,不然你豈不是要坐到天都黑了。
第二更來咯,就是有點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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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地雷砸我也行~
晚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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