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仙凡殊途

梅雪衣吞噬瀕死的魇魔, 接手了它最後的力量。在眼前的幻境中,她就是世界主宰。

落難的王後身處陰暗囚室、坐在潮濕的草席上,一望便讓人倍覺凄涼。

她的背影瘦極了, 瘦得與這一世的衛今朝不相伯仲。

為了不刺激衛今朝犯病,在進入囚室之前,梅雪衣非常及時地把‘王後’替換成了慕龍龍的樣子, 還貼心地鑲上滿頭明珠。明珠照亮了暗室,凄苦蕩然無存。

衛今朝看向她:“……”

梅雪衣淡聲說道:“查明真相即可, 沒必要自找苦吃。”

他微微地笑,溫潤似玉:“王後說得是。”

“在柳小凡眼中,‘她’還是本來的模樣。”梅雪衣揚揚下巴,示意他繼續看戲。

只見柳小凡緩步走到了囚室正中,曼聲開口:“世人常說紅顏禍水, 今日見到你,我總算明白此言非虛。”

王後頂着滿頭明珠, 緩緩轉回了慕龍龍那張臉。明亮的珠光照耀着柳小凡, 讓她眸中的貪婪和豔羨顯得無比可笑。

‘王後’凝視了柳小凡一會兒, 淡定平靜地開口:“你待如何?毀我容顏麽,請便。”

梅雪衣心中不禁微微一跳。

她把王後替換成慕龍龍的模樣時, 便已打算不讓她開口說話,只看柳小凡自演獨角戲。沒想到的是,這個王後不知為何竟然脫離了她的掌控,此刻分明頂着慕龍龍的臉,但那淡然的氣度,卻讓她感覺‘本該如此’、‘她就是這樣的’。

這個女子便該是這樣的風姿。

柳小凡湊近了一些,臉上露出惡意的微笑:“不,不不, 沒有人會毀你容顏。留着這張臉,衛王才好沖冠一怒為紅顏啊!你也聽到了,想保住衛國,除非衛王閉門不出,眼睜睜看着你被淩遲。你覺得他能忍得住麽?這般絕色,連天上都沒有!他一定會為了你,不顧江山社稷、不顧黎民百姓!”

“不,他不會。他必須不會。”王後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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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衣別開了臉,心中湧動着複雜的情緒。

“她還不夠了解你啊,衛王陛下。”她一字一頓道。

“不。”衛今朝攬住她的肩膀,平靜低沉的聲音緩緩落進她的心湖,“是你不夠了解,你在我和百姓的心裏,究竟是何等分量。”

梅雪衣脫口道:“不是我!”

衛今朝垂目凝視她,極盡耐心:“不必急于想起,我會陪在你身邊,一直等。”

梅雪衣深吸一口氣,悄無聲息地攥緊了自己的手指。

他的大手覆上來,溫柔至極地掰開她的指尖:“一激動就掐自己的毛病總是改不掉!”

梅雪衣感覺一陣無力,動動眼皮,喪氣地望向囚室中。

只見柳小凡握住胸前的吊墜,示意魇魔動手。她要利用幻境來折磨王後,擊潰她的神智,奪走她美麗的魂魄。

一道道缥缈的黑色絲線細密地罩向囚室中的王後,将她拉入夢魇之中。

瘦削的身體輕微地搖晃掙紮,滿頭明珠晃得囚室的四壁光線斑斓。

“幻境就不必看了吧。”梅雪衣嘆息,“魇魔所有的幻境都已在我腦海中,左不過就是惡霸強取豪奪,打死別人夫君的故事。王後将在幻境之中,經歷一次次生死離別。”

衛今朝深深地凝視着她:“你會崩潰嗎?”

他的眼神令她無從逃避,她清楚地知道他問的就是她,而不是別的什麽人。

“不會。”梅雪衣道,“誰若殺我的人,我定會報複,至死方休。”

他的唇角失控地扯了扯,扯出一個脆弱的笑:“我就知道!”

“你認為我是她?”梅雪衣緩緩搖頭,“可我的一生中,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時光。”

他扶住她的肩,手指力量奇大。

時間點滴流逝。

柳小凡的神色陰晴不定,她閉着雙眼,咬牙切齒道:“大頭!這樣不行啊!這個女人怎麽這樣頑固?她根本不認為她的美貌是錯!再來!讓她的男人死得更慘些!”

梅雪衣十分慶幸自己英明的決定。

若不是王後頂着慕龍龍這張滑稽的臉,衛今朝想必已經上去活撕了柳小凡,根本等不到真相大白。

此刻的他,笑容愈加溫柔,黑眸中的惡意凝成了實質,手指時不時便會神經質地顫一顫。

梅雪衣無奈地嘆了嘆——都到了這一步,肯定不能讓他在這裏殺了柳小凡,否則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帶着疑問過活?她伸出手去,主動扣住了昏君的五指,将他牢牢禁-锢在身側。

他愣了片刻,反手攥緊了她。

不多時,柳小凡忽然發出一聲尖叫,揮着雙手睜開了眼睛,滿目都是驚恐。

她重重捏住了魇魔本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難以置信地瞪着端坐在草席上的王後:“大頭!這個女人怎麽回事,她為什麽對我動手!難道她發現了什麽?不,不可能,她應該只是發狂了。應該是這樣的吧!”

衛今朝咬牙低笑:“王後聰慧。”

時間漸漸流逝。一個又一個幻境,始終未能擊潰‘王後’。

柳小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大頭!讓她經歷衛王的背叛!讓他大開後宮,廣收嫔妃!讓她和別的女人鬥,我看她傷心不傷心!”

梅雪衣輕輕一嗤。

衛今朝垂眸看過來,他道:“王後知道我不會?這麽信我?”

語氣居然難得地帶上了一絲輕快。

梅雪衣彎起眼睛:“陛下想不想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衛今朝:“?”

她微笑不語,腦海中回憶着第一個幻境中,自己把身穿大紅喜服的‘衛今朝’一口一口吃掉的樣子。

他盯了她一會兒,失笑,将她攬進懷裏,團在胸前。

“王後受苦了。”

那個狡黠靈動的少女,經歷了萬般苦難,成長為今日的模樣。

她的心靈和意志都已磨煉得堅強至極、鋒銳至極。

柳小凡很快就倒退了一步。“這女人也太狠了!”她雙目發直,“她居然弄死負心帝王,自己登基……”

梅雪衣笑得前仰後合:“像我幹出來的事兒。”

衛今朝溫柔地看着她:“這麽想我死?”

梅雪衣:“……”收斂笑容,假裝無事發生。

柳小凡在幻境中一次次挫敗,眼見天光大亮,她終于按捺不住了。

齒縫中陰狠地蹦出幾個字:“大頭,讓她看,衛今朝開城營救,被萬箭穿心,衛國舉國上下雞犬不留,而她自己,一刀一刀被活剮而亡!不斷重複,讓她反反複複,嘗一百遍、一千遍!我叫她再撐!我看她到底有多能撐!”

梅雪衣的心髒微微一沉。

她忽然明白了,話本中為什麽說,被帶到陣前的王後滿身俱是死氣。

原來她已經在夢魇之中死過千百回。身死亡國,她已重複了千百遍。

也許直到最後一刻,她都沒能分清自己身處真實還是幻境。

被困在夢魇之中,一遍又一遍,無限體會身死心死。

是有多苦。

梅雪衣怔怔地偏頭望向身旁的衛今朝。

他在笑。

笑着笑着,眼角滾下一滴淚。

淚中帶着血色。

梅雪衣的心髒忽地一痛,眼眶發燙,視野微微有一點模糊。他的情緒感染了她,在這一刻,她心底空蕩蕩的地方全部填滿了鈍痛。

午時将至。

金陵士兵進入囚室,押走了滿頭明珠的王後。

柳小凡用了一件潛蹤靈寶,繼續跟在她的身邊。

“沒時間了!大頭,開始行刑時,定是她身心最脆弱的時候,我要你在她臨死之前,将她的魂魄徹底拉進來,我要直接吞噬她!我知道有風險!可我還有你啊,大頭,你不會這麽沒用吧,有你幫助我,難道我還能連一個凡人的魂魄都對付不了麽?”

開始行刑了。寒風呼嘯,天冷的時候,受傷總是特別疼。

在幻境中經歷過千百遍的‘王後’卻已經沒什麽知覺了,她雙目直勾勾地盯着遠方城牆上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無聲祈求,不要出城。

“大頭,開始!”柳小凡冷笑着,厲聲呼道。

梅雪衣茫然地盯着刑臺上的‘王後’,喃喃開口:“柳小凡最終被她奪舍了,對嗎?”

真相已在眼前。

“嗯。”衛今朝嗓音沉沉,“王後的堅韌勇敢,我從未懷疑過。”

梅雪衣依舊不解:“可是柳小凡有魇魔相助。要論魂力,魇魔堪比元嬰修士,這二者之間實力差距有如天塹,空有勇氣是不夠的。”

話音未落,便見王劍飛來。

帝王之氣!

王劍攜帝氣,殺死了王後的肉-身,卻恰好贈予她的魂魄絕強助力!

衛王不計生死,傾盡全力幫助妻子脫離苦海的一擊,陰差陽錯之下,贈了她新生。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梅雪衣心頭重重一震,再次攥緊了五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衛今朝的大手再次覆上來,溫柔地打開她的手指,叩在他的指間。

他拂了拂袖,周遭一切凝固不動,他牽着她踏上刑臺,執起‘王後’的手,放到她的面前。

梅雪衣赫然看到,‘王後’的手掌上和她一樣,橫着小小一排月牙指甲印。

“王後。”他凝視着她,“想起來了嗎?”

梅雪衣搖搖頭。到了這一步,她自然已經明白了自己和柳小凡究竟是什麽關系,但是她依舊沒有任何身為‘梅雪衣’的記憶。

如今看來,她決絕踏入魔道,修習天魔血解大術,為的便是複仇。替他,替衛國,報那血海深仇。

她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有熱淚順着臉頰滑落:“我知道我就是梅雪衣,也知道我們的全部過往,可我終究是忘了你。”

他擡起手來,撫她的頭發,擦掉她的淚水:“不要緊。失去的,我都會為你找回來。”

梅雪衣遲疑着,輕輕點了下頭。

幻境開始破滅。

“那麽王後,”他覆下來,薄唇在她耳畔輾轉,“現在該告訴我,為何要與沈修竹在一起了。”

聲音溫柔陰森。

梅雪衣:“……”陰魂不散沈修竹!

幻象逐漸消失,梅雪衣感到身體一輕、又一重,直直向下墜落。

魇魔在瀕死之前,總算是貢獻了足夠的力量,幫助梅雪衣拼湊出了前世真相。

穿過破碎的衛國國土,眼前漫起了一片黑、灰、紅交織的色彩。

回來了。

巨大的腔壁中,灰色魇魔一點一點崩散成漫天齑粉,腦體、觸須,就像灰色煙霧凝成的幻象,一碰就徹底散去。

梅雪衣輕飄飄地一躍,縱身掠了起來。

放眼一看,只見被魇魔摔砸在腔壁上的妖龍正搖頭晃腦地爬起來,它渾身沐血,兩只燈籠般的巨眼完好如初。

梅雪衣心中驚喜不已——看來她的動作不慢,總算是趕在妖龍被魇魔刺瞎雙目之前成功将它救了下來!

此刻,整個巨大的腔壁也從底部開始崩塌,要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徹底消散,被困在其中的衆人都将回歸現世。

梅雪衣輕身躍起,正正落到了妖龍頭頂的雙角之間。它體形龐大,梅雪衣立在它的頭頂,就像站在一間宮殿的殿頂之上。

她不禁意氣風發,揚聲道:“喂,妖龍!我記得你們妖族最是知恩圖報,對麽。”

妖龍眨了眨巨眼,腦袋呼嘯着,點點頭。

“知道是誰救了你的命吧!”梅雪衣愉快地彎起眼睛。

收服了這只化神期的大妖,在仙域絕大部分地域都可以橫着走,更不用說區區一個凡間帝王衛今朝!從今往後,他再敢提一句沈修竹,她就揍得他滿地找頭!

妖龍再次點點頭,巨大的腦袋垂了下去,幾乎落到地面,這是甘心臣服的姿态。

梅雪衣這下是徹底暢快了。

雙眸一擡,見衛今朝站在前方,似笑非笑地凝視着她。

梅雪衣得意地沖他揚了揚下巴:“你我仙凡殊途,我終是要回仙域的!”

看見沒有,本魔頭座下有這般厲害的大妖龍!風水輪流轉,接下來,該輪到她罩着他了。

此刻,她踏在妖龍巨大的頭顱上方,而他卻孤零零一個,立在一片消散中的廢墟裏面,力量對比懸殊,從此便該由她翻身在上。

她睨着他,唇角勾起明媚飛揚的笑容。

他低低地笑,聲音不大,威勢十足:“我滅仙域,看你往哪逃!”

“……”梅雪衣噗嗤笑出了聲。

笑聲未落,只見腳下巨大的妖龍把腦袋伸到了衛今朝的面前,額心沁出細細一縷魂血,落到他的指尖。

梅雪衣:“???”

這麽大腦袋,裏面是裝着水養魚嗎?找錯人了!喂!妖龍你認錯主人了!

在她跳腳的時候,魇魔的魂體徹底崩塌,眼前光影變幻。

陡然回歸現世,梅雪衣只覺兩眼一片漆黑,鼻腔裏充斥着腐爛的黴木味。等等,她還沒有和那條蠢龍說清楚……

“啊——”不遠處傳來慕龍龍撕心裂肺的怪叫。

他怕黑。

剛吼出半嗓子,他猛地意識到姜心宜就在身邊,頓時住了口,憋得打了個響亮的鳴。

眼睛漸漸适應了光線。

外面天已經亮了,樹坑邊緣隐隐有光芒透進來。

衛今朝攙住了梅雪衣的肘彎:“王後,當心腳下樹根。”

梅雪衣:“……”

神魂雖然已變得強大了許多,可是這具身體依舊孱弱。

她急道:“那條妖龍……”

“王後放心,”他的聲音溫和平淡,“它已歸順于我。跑不了的。”

梅雪衣:“……”她居然聽不出這個家夥到底有沒有憋着笑。

走出樹坑,他扶着她,等待其他人鑽出來。

很快,慕龍龍第一個出來了。他佯裝鎮定,驕傲地揚着一張被吓得青綠青綠的臉。在他身後,‘花魁’白嫣低着頭匆匆走出來,恨恨瞪了慕龍龍一眼之後,獨自抱着劍站到一邊,滿臉憋屈。

樹坑中繼續傳出腳步聲。

一個人躬着身走了出來,立直的身軀足有七八尺高,身材強壯結實,面容冷酷英俊。

“龍道友!”慕龍龍激動得跳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沒了!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你也是。”龍道友的聲音又低又悶。他看起來有些疲倦,濃眉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梅雪衣瞪着他。顯而易見,所謂的‘龍道友’正是那只傻乎乎錯認了主人的化形大妖龍。

慕龍龍開心地湊上來:“王後姐姐我沒說錯吧?看到龍道友,是不是眼前一亮,心生親近之意?”

壓根就沒意識到龍道友是妖龍。

梅雪衣:“……你是該好好與他親近親近。”

都是龍字輩的嘛。

慕龍龍傻笑起來,巴巴地搓着手、踮着腳往樹坑裏看。

“心宜呢?怎麽還不出來!”

梅雪衣望向他的束帶,忽地意識到此束帶非彼束帶。幻境中的束帶并非實物,姜心宜只是以慕龍龍為執念踏入鬼道罷了,并不在束帶上——那她在哪呢?

衛今朝安撫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少時,樹坑中又傳出腳步聲。

少女嬌小的身影慢慢鑽了出來,她目光僵直,非常吃力地挪動自己的雙腿,走起路來同手同腳。

“姜心宜!”慕龍龍略帶一點扭捏地喚了一聲。

姜心宜非常慢非常慢地擡眼看他,視線毫無焦點,像提線木偶一樣點了下頭。她不想吓着慕龍龍,所以控制着自己已經死去的身軀,裝成活人的模樣走出來。

樹坑中再無動靜。

梅雪衣奇道:“沒了嗎?柳小凡呢?”

衛今朝偏偏頭,示意管怵進洞。

管怵不甘不願地進去,興高采烈地出來。

他一手拎着昏迷不醒的柳小凡,另一手揚起一只乾坤袋,眼睛裏冒着光:“好家夥,真是害了不少人啊,肥得流油!”

一刻鐘之後,管怵拎着柳小凡返回凡界,白嫣被打發回宗門禀報魇魔之禍。

慕龍龍、姜心宜和妖龍搭乘衛今朝的靈玉飛舟,向着龍臨府駛去。

指使飛火劍宗對付衛今朝的正是龍臨府主,好巧不巧,慕龍龍正要前往龍臨府歷練,幹脆結伴同行。

梅雪衣實在放心不下小女鬼姜心宜。她的手上都已經開始冒屍斑了,眼睛也渾濁一片。她無法說話,只能搖頭點頭。

要是放她和慕龍龍自己上路的話,恐怕走不出十裏,就要被路遇的野道士給收了。

梅雪衣盯着這對完全無法照顧自己的糟心娃子,長長地嘆了一口老母親般的氣。

“慕龍龍,”梅雪衣心力交瘁,“你們宗派,可是清靜門?”

“咦,你連這個都知道!”傻娃子睜圓了眼睛,“是心宜告訴你的?”

姜心宜僵硬地轉了轉脖子,表示她沒說過。

梅雪衣道:“我不僅知道你的宗門,還知道你們得罪了東聖宮,不出幾年便有滅門慘禍。動手的是雲氏三執侍。”

三個化神大圓滿的修士,一胎三人,戰鬥時心意相通,十分棘手。

當初她正是為了殺這三個人才出現在那個滅門廢墟中。殺死雲氏三兄弟之後,順手就撿到了瀕死的傀儡白,也就是眼前這傻小子慕龍龍。

慕龍龍像見了鬼一樣瞪着她,眼角下方的肌肉一跳一跳地抽搐。

“咳,”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王後姐姐,你是說,東聖宮要滅我們清靜門?”

“是啊。”梅雪衣道,“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你若及時讓你的宗主母親好生查一查,弄清楚究竟是哪裏與東聖宮結了仇怨,興許還有挽救的機會。信不信無所謂,你把我的話轉給你母親便是了。”

“噗哈哈哈哈——”慕龍龍笑得抱住了肚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梅雪衣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良言難勸該死鬼,他要是不當回事,連轉告一聲都不願,那麽大不了她再撿他一回就是了。

笑了好一會兒,慕龍龍見梅雪衣、衛今朝和龍道友都繃着臉,姜心宜也面無表情,不禁神色讪讪。

“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慕龍龍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可憐巴巴地解釋道,“其實這是個很大的秘密,母親不讓我告訴任何人的,不過這裏也沒外人,衛王大哥、王後姐姐、龍道友我都信得過,心宜是我要娶回家的媳婦,我當然也信得過……”

姜心宜的眼珠僵硬地轉了一下。

慕龍龍給自己下了下決心,斬釘截鐵地說道:“其實!東聖主慕蒼白,是我的親外公!我外公就我娘一個親閨女,我娘就我一個親兒子,所以,我是我外公膝下唯一的獨苗苗!他怎麽可能會殺我嘛,殺誰也輪不到我啊!”

梅雪衣:“???”

所以她只要弄死這小子,仇家慕蒼白就斷子絕孫了?

不對,等等,慕蒼白是真幹了斷子絕孫的事啊?

搞這麽麻煩還不如揮刀自宮?

梅雪衣腹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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