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昏君本色

幽冥。

沒有一個活人知道真正的幽冥是什麽樣子。天地初分, 清氣上揚、濁氣下沉,一切極惡的最終彙聚之所,便是幽冥。

梅雪衣曾在與生死守界人那一戰中, 瞥見冰山一角。

那裏的惡,濃郁成了魑火,永燃不熄。

那是真正的修羅煉獄, 她只看一眼便已覺得窒息。即便狠絕如血衣天魔,也不願想象自己身處幽冥之下, 呆上一刻半刻。

而身後這個冷冷冰冰的男人,正是從九幽煉獄中爬回來的不滅之魂!

她的心髒真真切切地為他狠狠疼痛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一次,我在妖域的盤龍平原被慕蒼白設計圍殺,幸遇幽冥現世,魑火燒了仙門八千人, 助我死裏脫生。那件事,是陛下的手筆。”

她用的是肯定的句。說到後頭, 尾音不自覺地輕輕顫抖。

要做到這樣的事情, 必須撕開生死守界人的封印結界。‘界’的反噬之力非同小可, 再加上守界人的攻擊……他定是殒落在那裏了。

她以為的好運,其實是他為她付出了全部。

她回過身去, 擡起手,撫上他蒼白的胸膛。

“陛下……”

他低低笑了起來,攥住她的手指。

他比她高許多,彎下腰來,平視她的眼睛,語氣淡淡:“王後,我自幽冥而來,大殺四方, 滅盡想要欺負你的臭道士。那些火多燦爛,是為你燃放的焰火。我身披火光,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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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衣聽他語氣怪異,愕然擡頭看他。

“我以為定能叫你再度為我心折。”他微笑,“可是王後竟一眼也不看,又一次随沈修竹而去。”

梅雪衣:“……”

第一只趕來救駕的傀儡,的确是竹。

“怎麽罰你才好?”他掐住她的下巴,目光冷酷又溫柔。

梅雪衣知道這事是真過不去了,撕開生死之界從幽冥爬上來的惡鬼之王,偏偏看見了執念最重的那一幕……即便如今已經知道竹是傀儡,亦是執念難消。

他能忍住沒撕了她,可真是一個奇跡。

她捧住他那張絕世俊臉,踮腳吻了上去。

這個吻與往日不同。她的心緒是沉重的,但唇上的動作卻像羽毛一樣輕柔。

她緩緩地輾轉,一點點觸碰描摩他的唇線。

鼻尖時不時擦過鼻尖,她仔細感受他的呼吸,清幽的、極淡的味道,如今已經非常熟悉。

描過一遍之後,她将上下唇一起印上去。

捏住她下巴的那只冰涼大手變成了親吻的阻礙,它沉沉緩緩地向下一滑,覆在她的頸部。

他手大,幾乎環住了整個纖細的頸子。手指微收,不輕不重。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頸脈在他的薄繭下面跳動,也能感覺到他将再一次因她而迷亂放縱。卸下一個愛自己的男人的殺意,實在是非常簡單。

“罰我,”她斷續道,“一輩子跟在你身邊,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旁人看我的每一眼,看的都是你擁有我的證據。”

他悶悶地笑起來。

她趁機突破他的牙關。

分明是她主動進攻,不知怎麽吻着吻着變成了由他主導。

心跳越來越疾,好像多久都不夠。她從來也想不到,親吻而已,竟令人如此沉迷。

他的手松開了她的頸,托住她的後腦勺,極盡缱绻。

終于他按捺不住,重重吸了一口氣,将她帶向池邊。

“陛下那一次便為我丢了性命對麽?”她睜開迷蒙雙眼,凝視着他。

他低低地笑:“怎可能。我還沒有抓住你,怎舍得死!那一次……我險些就滅殺了黑的。”

生死守界人一黑衣、一白衣。

梅雪衣怔怔眨了下眼睛:“難怪我最終與他們交手時,黑衣守界人實力要遠遠弱于白衣者。那一戰我也只是險勝,如此說來,若不是陛下為我鋪路,我根本走不到最終那一步。”

她以為自己踽踽獨行,誰知每一個重要的步子裏,都有他無聲的付出。

她不禁再次眼熱。

她怎麽會忘了他呢,她怎麽能忘了他呢?

今生忘記了他,前世除了複仇似乎也沒為他再做過什麽。她一個人帶着傀儡們肆意快活得很,最終只差一步便能成仙成神。若她當真走了,豈不是要将他永遠抛棄在煉獄之中?

“我欠陛下良多。”脫口而出的聲音裏微微帶着顫意。

“不。”他捧起她的臉,“王後,若不是你……”

一陣恐怖的震蕩打斷了他的話。

靈泉、軟玉以及浮在兩個人身側的靈霧非常詭異地散開了一瞬,就像被轟成齑粉那樣,但是眨眼的功夫裏,它們又恢複了原狀,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

衛今朝緩緩沉下眉眼:“不可說。”

梅雪衣難以置信伸出手指去觸碰靈泉:“連水面都散了。難道這一切并非真實,我們其實一直置身于虛妄幻境?”

他搖頭:“不是幻境。無事,走到那一日你便知曉。在此之前,我會竭盡全力,為王後彌補遺憾。”

“我其實沒什麽遺憾。”她那一生,身邊除了三只傀儡之外什麽都沒有。

傀儡與她的交情是在人身死亡之後,所以那三個人的死其實并不能算作她的憾事。

“你有,只是忘了。”他淡笑着,欺身而上,再一次将她抱起,環上他的腰。

他的兇狠每一次都能拓展她的認知。

離開仙靈泉的時候,梅雪衣腿都是軟的。她目光渙散,下意識地垂着頭,生怕旁人一看見她的眼睛,便從晃動的波光之中,窺見靈泉中發生的那些狂浪事。

她迷迷糊糊,任由衛今朝牽着她,踏入一間異常寬敞的竹制大廳。

四壁與圓頂都是用粗細長短完全一致的紫色淚竹建造而成,腳下踏的也是致密的竹板,淡淡竹香沁人心脾,不過對于快要患上竹子恐懼症的梅雪衣來說,這裏完全不是什麽好地方。

她緊張兮兮地瞥了衛今朝一眼。

他倒是神色平靜。他揚起寬袖,從迎上來的侍者手中接過兩支靈簪,替她簪上一支,然後随手挽起他自己的黑發,簪在腦後。

梅雪衣看着他變成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身上衣衫也幻成了毫無任何特點的白色長袍。

原來是到了拍賣場。仙域能人輩出,一山更比一山高,高階修士殺人奪寶的事情屢見不鮮,像拍賣場這樣的地方,最是容易被人盯上。

為了讓客人毫無顧慮地花錢,所有拍賣場地都會設置法陣,入場之前讓客人們隐藏了真實的外貌,這樣誰也不會知道東西究竟是被誰拍走的。

改變了形貌之後,衛今朝牽着梅雪衣,繼續往裏走。

她趕緊拽住他的胳膊,低低念叨:“陛下,你不收一收氣勢,易容有何用!”

就他這睥睨天下的欠揍氣質,明眼人一望便能記上十年。

衛今朝垂了垂眸,低低咳嗽兩聲,擡起一條胳膊,沉沉搭在她的肩上:“王後扶我進去。”

梅雪衣:“……”

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她偏頭,唇貼着他的耳廓:“陛下雖說龍精虎猛,可是,為何沒有了上一世的好身材?”

衛今朝微微一僵。

半晌,低低壞笑:“難怪還不夠滿足王後?方才是誰一再求饒。”

梅雪衣暗暗記下了他的細微神色變化。

她撅起紅唇:“陛下既能為我磨繭,必也能為我煉出結實的硬肉來。”

他閉眼笑了笑,低聲道:“好。”

說話時,兩個人已穿過陽光漫灑的竹制通道,進入了拍賣的場地。客人都是分開入場的,離場也是,只要自己不要洩露太多特征,幾乎就不可能被有心之人盯上。

拍賣會場人不算多,修士都注重身份,雖然易了容,卻還是各自分坐一邊,與旁人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并不交談。

“陛下到拍賣場買刀劍防具?”梅雪衣笑道,“怕是找錯了地方。”

他搖頭,淡笑:“買東西是其次。”

梅雪衣:“?”

很快,便有侍者将一只只檀木盒子送到圓臺上方。

拍賣師和侍者同樣也隐藏了真實的形貌,放眼整個會場,每一個人都長着一模一樣的臉,個個面無表情,身穿白衣,乍然一看十分驚悚。

拍賣師用毫無起伏的語氣開始介紹拍賣物品。

明顯能聽出一股無精打采的勁兒。

今日拍賣的東西沒什麽亮點,客人少,且興致不高。

例行公事過一遍,争取每件拍賣品都被人底價撿走,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靈草、丹藥、法寶,一件件流水般走過場。都是最普通的東西,件件底價成交,價格不超過一百靈石——還不夠泡一次仙靈泉。

梅雪衣有些糊塗了。

一般按着話本上的橋段,主角進入拍賣場,總是要用低價撿到旁人都不認識的絕世寶貝。

她原以為衛今朝也是來撿寶貝的,可是今日拍賣的東西都已經擺了出來,平凡得一目了然。

眼見最後只剩下一株靈草。

紫砂珠。在今日的拍賣品中也算是獨占鳌頭。

別的東西成交價都沒超過一百,而它,起拍價便是一百二十枚靈石!足足比別的東西貴了好幾十,都快夠得上半次仙靈泉了。

梅雪衣不自覺地在腦海中為它準備了介紹詞。

她懶懶地笑着,視線掃過那株靈草。紫砂珠是一些冷門丹藥的輔料,不常見,等閑也不大用得上,貴就貴在願者上鈎。

不過在梅雪衣看來,這種靈草最大的價值其實是觀賞價值。

它非常漂亮。

花盤底部是幾枚并列的紫色小圓珠,像琥珀一般,一縷縷絲絨般的花瓣像扇面一般包裹在外圍,透出夢幻般的藍紫色。許多女修會用它裝飾秀發,或是別在衣領上。

果然有兩名女修開始競價。

其中一人財大氣粗,每次加價五十靈石,顯然是不願意啰嗦,只想速速帶靈草走人。

可惜另一名女修正好與人熱戀,她身旁的男修不願在心上人面前落了面子,雖然聽着聲音有些肉疼,卻也是緊緊咬住競價,踩着底線五枚靈石一加,就是不願撤退。

沒幾個回合,紫砂珠便拍到了四百七十五靈石。

這已經遠遠超過了正常價格。

就連無精打采的拍賣師都重新打起了精神——誰也沒想到,眼見就要慘淡收官,卻突然來了兩個冤大頭,雙方都不服輸,價格看着還能再漲一漲。

這一株紫砂珠,便頂今日半壁江山了。

每次加價五十的女財主隐隐有些不耐,冷着聲,報出一個常人根本無法接受的價格:“八百。”

另外那對小道侶頭湊着頭,嘀嘀咕咕盤點了一下乾坤袋之後,男修深吸一口氣:“八百零五!你再加,我們就不要了!”

他愧疚地偏頭對女修說:“只有這麽多啦!”

女修撅起嘴巴,悶悶不樂。

冷傲女財主扯唇一笑:“八百一十。”

拍賣師樂得合不攏嘴。這種撿錢般的成就感,比原本就貴重的東西拍出天價更加令人愉悅。

舉起小錘正要敲,忽然有個病秧秧的客人弱弱舉起了手中的竹牌。

整個拍賣場上的客人都順着拍賣師的視線,望向新鮮出爐的冤大頭。

從梅雪衣的視角去看,無數白袍人,整齊地、陰恻恻地轉過了一模一樣的臉,望向自己。此間感受,一時竟是難以言說。

她果斷随衆人一道,偏頭望向舉牌的衛今朝。

他低低咳嗽一聲,輕聲道:“王後盯得眼睛都不眨,買給你就是了。”

梅雪衣:“此刻再加價,梁子就結大了,況且這個價格已經非常冤大頭。”

“無妨。”衛今朝清了清嗓,一本正經地揚聲道,“十萬。”

梅雪衣:“……”

衆人:“……”

拍賣師:“……什麽?”

冷冷瞥過來的女財主差點兒瞪掉了眼珠子。

衛今朝往椅背上懶懶一靠:“十萬靈石,不可以?”

拍賣師:“……當、當然可以!只是客人,您必須确定身上攜帶足夠的靈石,并且願意購入這件拍賣品,如果喊了價,最終因為客人的原因導致交易失敗,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衛今朝下颌微揚,稍微散發一絲氣勢,立刻無人認為他是在開玩笑。

“它,名叫紫砂珠……”很有職業道德的拍賣師又把紫砂珠的功效介紹了一遍。

梅雪衣這下确定了。

昏君拿的肯定不是什麽低價撿寶、極限反殺的話本,而是昏庸帝王敗家寶典。

那對競價不成的小道侶當場吵了起來。

“你看看人家!什麽時候你能為我一擲千金?看看人家!這才叫一錘子買賣,多豪氣!”

男修滿臉苦笑。很顯然,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病成這德性。

昏君傾身過來,狹長的眼睛裏閃動着深邃又狡黠的光:“我贈王後的東西,豈能是便宜貨。”

梅雪衣扶額。

難道花十萬去買,它就不是一株平平無奇的紫砂珠了嗎?!

這昏君,不是在折騰她,就是在折騰錢。

那名滿面冷肅的女修目不轉睛地打量着衛今朝。在拍賣師躬身上前,親自引着衛今朝與梅雪衣至後堂交易時,女修大步走過來,堵在竹道正中。

“故意跟我過不去?”她挑着眉。

梅雪衣覺得昏君很想順口說一句‘拖下去斬’。

侍者們反應倒是相當及時,立刻挺身上前,為財神爺清理道路。

拍賣場背後的勢力非同小可,無人敢在這裏鬧事。

女修定定再看了衛今朝一眼,重重拂袖離去。

錯身而過之時,梅雪衣聽到女修發出驚疑不定的聲音——“咦?!”

衛今朝連餘光都沒給她一個。

來到後廳,一踏入那間外表平平的竹室,梅雪衣便知不簡單。

這間竹室中,最醒目的莫過于一個傳送陣。

竹室另一邊,端置着紫檀木桌,以及配套的沉重木椅。

拍賣師引二人上座,笑容燦爛道:“請放心,交易完成之後,二位可以通過傳送陣離開,保證寶物萬無一失。”

話一出口,反應過來這二位買到手的并不是什麽寶物,嘴角不禁狠狠一抽。

他臉上的笑容立刻變成了幹笑:“那,這便開始交易吧。”

衛今朝叩了叩座椅扶手:“十萬以上的交易,該由管事負責。”

“啊,”拍賣師很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笑,“其實我就是這間賣場的管事,近幾個月生意不好,能省一個人便省一個人……”

他彎下腰,扒拉了一會兒,扒拉出一塊金燦燦的令牌,攤在桌面上給衛今朝二人看。

還真是這裏的管事。

梅雪衣感慨萬千:“……看來最近生意是真的很差啊!”

拍賣師嘆息:“可不是嘛。哎,傷心事不提也罷,來來來,客人,交易吧。”

衛今朝抛過一只乾坤袋。

拍賣師清點完畢,整個人更加魂不守舍。

在此之前,他總覺得肯定要出什麽夭蛾子,誰知道生意真就做成了!

他手指微微顫抖着,将價值十萬靈石的靈草紫砂珠推到了梅雪衣面前。

愣愣地想了想,他小心地取出一只金色的乾坤袋,雙手捧着,交至衛今朝手上。

“單次交易超過十萬靈石,便可獲得我們紫金閣上客專屬金符,既是身份象征,也可以用作通訊符,随時與我聯絡。客人請收好。帶着它,可以任意出入紫金閣名下每一處拍賣場,在開拍之前以底價三倍的價格購買任何拍賣品。還可以預訂稀有寶物,紫金閣必定全力為您搜尋。這紫金閣的金符哪,萬萬金也難求!”

梅雪衣不動聲色,輕輕挑了下眉。

原來衛今朝是奔着這個。

“我現在便有預訂需求。”衛今朝道,“我要十萬套上等靈甲。”

拍賣師身體後仰,吸了老長老長一口氣:“十萬!上等!靈甲!您這是準備和魔域開戰嗎?”

“期限一個月,雙倍市價。”衛今朝淡定無比,“能交易嗎?”

梅雪衣鎮定地擺出事不關己的樣子——雖然飛火劍宗和柳小凡的乾坤袋裏裝了不少靈石,但她百分之百肯定,一擲十萬之後,衛今朝必定已經兩手空空!他拿什麽來買十萬套上等靈甲?恐怕連定金都付不出來吧!

拍賣師眼珠亂轉:“請稍等片刻。”

他疾疾起身,走向竹室外。

“陛下,你哪來……”

“王後,別煞風景。”衛今朝淡笑着,打開匣子,摘下一枝花,戴到梅雪衣鬓側。

他後退少許,微眯着眼打量她,目中帶着隐忍的癡迷,盯得她雙頰發燙。

“陛下。”她嗔道,“這又不是我的臉,看它作甚。”

“無論什麽模樣,總是一眼能認出。”他擡起手指,輕輕觸了觸她的發,嘆息,“色澤淡些、細膩些的發灰,屬于王後。”

梅雪衣怔了片刻,反應過來。

他是在說‘化成灰也認得出你’那件事。

當時他說了這麽句大話,她便摘了兩個人的頭發,放到蓮燭上面燃了,叫他認。

她仿佛帶着些氣,也忘了在氣什麽。彼時他順着她,沒告訴她真的能認出來,而是誠摯地向她道歉。

“陛下……”

“噓。”他豎了一根手指在她唇上。

梅雪衣微睜雙眼,探詢地看向他。

只見他從那只金色乾坤袋中取出了紫金閣上客專屬的金符,擺弄了幾下。

斷斷續續的聲音飄了出來。

是那個拍賣師管事在密室中與別人聯絡。

“……黃昏之淵古戰場?……東西大洲交彙,密蛟瀑布以北三千裏,開啓腐爛之地封印即見入口……明白了,我請楊閣老率人前往……放心,客人非常豪爽!嗯,明白。”

衛今朝若無其事地斷掉通訊金符,将它收回了乾坤袋:“古戰場,是我的了。”

梅雪衣:“……”

這個衛今朝,到底是昏君,還是狐貍成了精?他這分明就是來騙情報啊。

拍賣師進屋的時候兩邊嘴角都挂到了耳根下:“一個月,十萬套上等靈甲沒問題!定金是……”

衛今朝豎起手掌打斷了他:“今日沒帶更多靈石,我用一件價值萬萬金之物抵押。”

他淡定地把裝着金符的乾坤袋推了回去。

拍賣師:“???”

“難道不值?”衛今朝蹙眉。

拍賣師幹笑:“當……當然值。”

衛今朝點點頭,攙梅雪衣起身:“再會。”

離開拍賣場,易容幻象便失效了。

衛今朝執起梅雪衣的手,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發間的紫砂珠,啞聲道:“人比花嬌。”

帶着熾熱溫度的視線烙紅了她的臉,她垂下頭,目光落在他弧度好看的胸膛上。

正待說些什麽,忽見一道流光劃過天際,正正落在了二人身邊。

一名白衣女修冷着臉,定定看向衛今朝。

氣機鎖定,随時可以動手。

梅雪衣一眼就認出了女修的眼神,正是那個在拍賣會上高價競拍紫砂珠的冷冽女財主。她能一眼認出對方,想必對方同樣輕易認出了她和衛今朝。

梅雪衣非常憂郁地眨了眨眼睛——明明不是低價搶走絕世寶貝的話本,為什麽還是招來了追殺的人?

一株靈草,至于嗎?

“你。”白衣女修死死盯着衛今朝,眼睛裏翻湧着複雜的感情,像是恨極,“你是我孩子的父親!抛下我們母子,就是為了她?!”

梅雪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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