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王後救命

夏侯玉的營帳堪稱簡陋, 梅雪衣幫着她把大堆的淩亂文書挪到牆角的大木架上,這才騰出‘設宴’的案桌來。

酒水也是實打實的‘薄酒’,完全不是自謙。

梅雪衣拈起泛黑的銅酒盅, 飲了一口既辛辣又寡淡的兌水烈酒,小臉不禁狠狠皺了起來。

又嫌棄又心疼。原來南昭國這麽窮啊!

夏侯玉抿唇淡笑,幹淨利落地仰脖飲盡了杯中的酒, 道:“前些日子出了叛徒,裏應外合截斷了補給線。昨日剛恢複交通, 一應補給還未跟上。”她稍湊近了一些,黑色廣袖曳在案桌上,神秘兮兮地掩着半邊臉,又道:“南昭,真沒那麽窮, 下次定用好酒招待。”

畢竟是自小修習帝王之術的女人,一眼就看穿了梅雪衣不加掩飾的心思。

梅雪衣慢吞吞地把眼珠轉到了另一邊。

這個黑, 做傀儡的時候便總是喜歡擺出一副洞徹人心的樣子。梅雪衣得意的時候總喜歡把黑叫到面前, 對着它嘀嘀咕咕地炫耀一通, 她知道它能感受到她的得意和愉悅。而在她狼狽的時候,總會把黑罰去面壁, 因為這個東西木然的臉上居然會出現安撫和心疼的微妙情緒。

堂堂血衣天魔怎麽能表現出狼狽?怎麽能被這些小家夥看穿自己的心思?

為人父母,就該像高山一樣可靠,又像深海一樣神秘。

梅雪衣滴溜溜地轉着眼珠,全然不知自己再一次把心思明晃晃地擺到了臉上。

就像一只驕傲的不可冒犯的貓。

她非常不服氣地拎起大酒壺給自己滿上,連飲了三杯,這才淡淡地開口:“瓊漿玉液還是粗茶淡酒,在我這裏并無分別。破妄還真之人,豈會在乎口腹之欲。”

夏侯玉肅容正色道:“仙子所言極是。”

她的教養和城府足以讓她的臉上沒有半點要笑的意思。

梅雪衣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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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相伴數千年的傀儡, 她一眼就能看出夏侯玉在笑。

其實梅雪衣一直覺得傀儡并不是真正的死物,因為竹是主動替她擋下萬刃誅魔陣的,黑與白最終自爆時,也沒有征求她的意見。

想起往事,梅雪衣更氣了,她覺得自己在夏侯玉面前完全沒有半點老母親的威嚴,倒像是對方在寵着她、縱着她。

幸好衛今朝撐得住場面,他端着一張君子端方又有帝王威儀的臉,與夏侯玉客客氣氣地說了些場面話,感覺就像是繼父在與已經成年的繼子女交談。

夏侯玉認真說起了這場南昭國與寇國的戰事。

梅雪衣一杯接一杯飲着酒水,飲至半途,後廚送來了幾盆炸烤得鮮香撲鼻的雀。(吃野味是不對的,古代行軍打仗不一樣)

南昭的口味偏重,灑料又麻又辣,梅雪衣用酒解麻辣,不知不覺就飲過了量。

“太好吃了!”她感覺身體輕盈,心中充斥着溢出來的喜悅,忍不住揚起了下颌,沖着夏侯玉放聲道,“下次還來你這兒!”

夏侯玉:“……恭候大駕。”

破妄還真?沒有口腹之欲?這分明就是只醉貓、饞貓。

梅雪衣還要去倒酒,衛今朝的大手輕輕摁住了她。

“王後,适度。”聲音溫柔寵溺。

梅雪衣歪歪斜斜睨了他一眼:“昨日我讓你适度,你适度了嗎!”

衛今朝:“……”

見她動了動飽滿潤澤的紅唇,仿佛還想再說些什麽更可怕的話,衛今朝趕緊夾起一塊香酥的雀肉堵住了她的嘴巴。

“唔,好吃。”

再後來,便是夏侯玉一板一拍地講解南昭與寇國的戰事,衛今朝站在凡人的角度剖析戰局,他正經起來的時候就像個嚴厲的夫子,夏侯玉漸漸收斂了氣勢,神色越來越認真,就像個專心聽堂的學子。

梅雪衣這個師娘一人包攬了案桌上所有的肉食與酒水,托着腮,看看夏侯玉又看看衛今朝,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

飲上頭了,粗劣酒水也變成了瓊漿玉露。

她眯着水光蕩漾的雙眼,喃喃道:“這便是前生我夢寐以求的光景吧……”

從前她帶着傀儡們,時而也會飲到微醉。

她記得自己是寂寞的,記得每飲一杯酒,總要把另一杯潑到地上。

她知道,那時候的自己一定是在想念衛今朝。

當時一定想過,若是他在,會是什麽樣的光景。那時候恐怕做夢都不敢想象,有那麽一日,他陪在自己身邊,傀儡也變回了活生生的人。

一切都那麽完美。

梅雪衣忽然便情緒失控,痛哭出聲:“我圓滿了……死亦無憾!”

衛今朝攬住了她的肩,心中抽搐着疼痛。從前她做魔修時,他知道她是潇灑肆意的,他一度以為她已經忘記了他,這讓他既心酸又欣慰。雖然執念焚心,但他由衷地希望她忘掉他——背負着那樣的過往前行,實在是太苦也太累了。

最終,他終于知道她沒有忘記。而在這一刻,他更是清晰地感覺到了她心中那些激烈的、沸騰的、從未冷卻過的悲恸與愛。

周遭隐有破裂之兆,營帳、案桌、酒盅、殘酒,以及三個人的面容。

衛今朝将梅雪衣死死摁在懷裏,啞聲在她耳畔疾疾道:“這就滿足了麽?竹和白,不要了?”

梅雪衣瞬間出了一身冷汗,醉意吓跑了一小半,緊張地瞪圓了眼睛:“沈修竹的事,陛下不是已經翻篇了嗎?”

震蕩和崩潰停止下來。

梅雪衣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不對,她醉眼朦胧地看看左右,機智地順勢轉移了話題:“陛下,方才又……?”

坐在對面的夏侯玉猛然立起身來,雙眸大睜,瞳仁在細細碎碎地震顫。

“這不是地震,這是什麽!”

周遭的一切都在崩潰,死物和活人,都散成齑粉……這已遠遠超出了夏侯玉的理解範圍。

散成粉塵的東西,怎麽還可以原模原樣地複原?

沒有疼痛,沒有任何異樣,就像是打碎了水中倒影,待水面平複,它又恢複如常。

“不怕不怕,”梅雪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摁住夏侯玉的肩膀,把她摁坐回去,“小事情,我……會解決!”

她重重地拍自己的胸脯,拍得咚咚直響。

夏侯玉動了動眉毛,頗有些拿她無可奈何。

梅雪衣醉醺醺的腦袋裏飛快地回憶着上一次和上上一次世界崩潰的情形。

第一次是在仙靈泉中,她知道衛今朝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她深感歉疚,覺得自己欠他良多。當時他卻搖了頭,他說,“若不是你……”就這麽一句話,引發了周遭的潰散。

第二次,她随口問了一句,“不知被我吸走的那些力量都去了哪裏”,便引發了崩潰。

而這一次,她發自內心地感到圓滿幸福,死而無憾,世界再一次險些崩塌。

很顯然,原因在她的身上。

為什麽一個真實世界的存亡,會維系在她的身上?

梅雪衣緩緩轉動着自己被酒精麻痹的思緒。前世她記憶中的最後一幕,是把手放在那團蘊藏着無盡威能的通天道果上面,默許了什麽心願,再後來,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

她死了,一點一點解體,複歸天地。她不覺得有什麽遺憾可惜,唯一的不适,就是心裏好像空落落的缺了一大塊,有一點鈍疼,仔細去琢磨卻什麽也沒有。

如今她已知道了,缺的那一塊,便是身為‘梅雪衣’的所有記憶。自己的一生,自己心愛的人,自己失去的家國。

通天道果、願望、失去的記憶……

若時光倒回,回到手摘通天道果的時候,自己想要的會是什麽呢?破碎虛空?成仙成神?

不,不是。自己根本放不下——從來也不曾放下!

難道那個願望便是……時光倒流,一切重頭再來?!

這般大願,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才能實現?

梅雪衣不自覺地掐住了掌心。

更多的內情光憑猜想是無法驗證的,想要知道真相,只能再一次踏上登天之路,再一次手摘通天道果。

衛今朝探手過來,溫柔強勢地将她的手指分開,扣入指間,安撫地輕輕捏她的手指和掌心。

他問夏侯玉:“太子成親了?”

夏侯玉一本正經地回道:“我年紀不小,若不成親便要引人生疑了。去歲已經成親,太子妃是可信的人,她知道我是女兒身,為我保密掩飾,我們是假夫妻。說起來,最近她那裏出了問題,我一直盯着。”

梅雪衣回了回神。

除了‘夫君’是個女子之外,那位太子妃的處境與自己一般無二。

說話之時,恰有親衛來報:“殿下,灑在太子妃殿外的滑石粉上,再一次出現了輕淺的足印!妖人,再一次偷偷潛入寝宮蠱惑太子妃!”

“知道了。”夏侯玉眸中有寒光一閃,“我這便過去!”

“啧!”梅雪衣用醉眼睨着衛今朝,“陛下!看看人家太子,多細心,還灑上滑石粉了!”

前世管怵也是隐着身來找她,用衛今朝的性命安全來威脅她,逼她離開他。他發現了她的異常,卻沒有及時作出正确的應對,結果兩人便帶着誤會陰陽相隔。

衛今朝斂眸:“是我不察之過。”

認錯的态度十分端正。

前往太子妃寝殿的路上,梅雪衣好奇地問夏侯玉:“你是如何發現有隐身之人接近太子妃的?”

夏侯玉回道:“慚愧,并非我有所察覺,而是太子妃告訴我的。”

梅雪衣:“……”挖個坑自己跳了下去。

衛今朝似笑非笑,隔了玉衣的手指冰冰涼涼,像毒蛇一樣纏着她的五指,不動聲色地絞緊。

“哦?”他淡聲道,“太子妃對太子倒是極其信任。”

梅雪衣:“……陛下我錯了!現在認錯來得及嗎?”

“呵,遲了。”衛今朝無情地道。

這二人之間詭異的氣氛把滿面嚴肅的夏侯玉生生逗樂了。

她道:“倒也不是信任,太子妃與我并非夫妻,而是君臣。事無巨細向我禀報,本就是她做臣子的本分,不帶任何個人情感的。”

“哦……”梅雪衣搖搖晃晃地撞在衛今朝的肩上,“聽到了吧,人家是君臣。”

兇巴巴的樣子,像要咬他一口。

這兩個幼稚鬼讓夏侯玉煩惱地掐住了眉心,她道:“二位,我與太子妃沒有任何感情,再加上我是女子,妖人的算計才會落空——那些挑撥之語,聽在我二人耳中只會覺得好笑。譬如說妖人告訴太子妃,寇國小公主與我已經有了茍且,太子妃會作何感想呢?”

她負起手,輕輕搖着頭:“越是說得逼真動聽,太子妃只會愈加覺得好笑。尤其是編造我在床榻之上多麽威猛……咳!”

梅雪衣:“……雖然陛下是男人,但這種挑撥的話我必定半個字都不信!”

夏侯玉嘆息道:“那妖人還逼着太子妃服下絕嗣的藥物……太子妃在決定嫁給我這個女子時,早已準備好一生不育。這種事,對我們來說其實并沒有多少傷害,不過妖人的陰毒邪惡可見一斑,這些雜碎,我是必不會放過!”

梅雪衣不禁輕輕抿住了唇角。

絕嗣的藥……她在衛今朝的‘話本’上也見過,正是知道趙潤如害了王後,衛王才會一怒之下拔劍斬了她。

這些害人的手段,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套出來的。

雖然南昭太子是女子,躲過了一次次明槍暗箭,但終究夏侯玉也還是被逼上了絕路。

梅雪衣心中百感交織,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酒意一陣陣熏着她的眼睛,她重重攥着衛今朝的手,不留一絲一毫縫隙。

前世她沒錯,衛今朝也沒錯,錯的是那些該被碎屍萬段的惡人。

說話之時,太子妃的寝宮已近在眼前。

梅雪衣歪着腦袋問夏侯玉:“今日若是我與陛下不來,太子準備如何對付這妖人?”

夏侯玉對着東方拱了拱手:“我求父皇掏了大半邊國庫,購到一條東海蛟筋。”

梅雪衣:“……”

就是衛今朝拿來織網的蛟筋。數十道蛟筋才能織出一張網,一張蛟筋網價值五座摘星臺,這麽算下來,南昭國掏空全部國庫,也造不出一座摘星臺。

還敢說不窮?!

就是那麽窮啊!

夏侯玉并不知道梅雪衣正在用摘星臺作計價單位來嫌棄南昭國力,她繼續說道:“這一條價值連城的蛟筋,制成了一道絞索,只要套住這妖人的脖頸,保證取他性命!”

她自負地笑了笑:“依着他往日出入的習慣,我已算準了他的落腳地點,保準萬無一失!今日既然梅王後替我除掉了那玩火的妖人,便來個雙喜臨門,送他們泉下相會!”

梅雪衣看着閃閃發光的太子,不禁又一次彎起了眼睛。

是了,她的黑總是這麽運籌帷幄、自負灑脫。

“太子只管放手去做!”衛今朝像個老父親一般,溫和地微笑着說,“我與王後看着!”

“好!”夏侯玉抱拳拱手,毫不扭捏,“若有萬一,便要勞煩衛王與王後了!”

說罷,她将黑袍一挽,從袖中取出了蛟筋缢索,輕身掠起,利落地沒入前方濃密的樹影之中。

衛今朝攬住梅雪衣,瞬移到了半空,居高臨下地察看全局。

“陛下……”梅雪衣略帶些失落地說道,“前世,我不該瞞着你。中了絕嗣之毒那又怎樣,陛下根本不會在意那些,只會在意我。如今我已知道錯了,陛下可否原諒我?”

衛今朝閉眼輕嘆:“我怎會怪你。”

她緊緊環住他,伏在他的身上,傾聽他不存在的心跳。

“陛下可否答應我一件事,從此刻起,永遠不要為了我好,而瞞着我去做任何事情。”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藏在玉衣之下,不甚分明。

她擡起頭來,望進他的眼底:“那樣我會生不如死。若有一天,一切當真無力回天,我不想再重複過去的悲劇,我想與陛下在一起,生生死死,執手不放。”

他深深地凝視着她,半晌,忽地輕笑出來:“好。”

“說定了。”

“說定了。”

二人盟誓之時,下方的太子妃寝宮也開始有了動靜。

衛今朝擲出一縷幽火,像引路明燈一樣,指引着梅雪衣察看下方的情形。

只見殿門‘吱呀’一分,一位正裝的麗人嚴肅地走到門口,像是目送什麽人離去。

她左右看了看,眸光微微一閃,緩緩阖上了殿門。

那縷幽火蕩了蕩,像個影子一樣跟随着某個看不見的東西,掠向五六丈之外的一處平坦石板。

“噌。”

幾不可聞的落足聲在靜夜中異常分明,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層極薄的石粉上方,留下了小半個布履足印。

梅雪衣捏住衛今朝的手,探着頭盯住了那縷幽火。

隐身的修士并不知道自己已被盯上,還被扔了條‘尾巴’,他足尖一點,縱身下一處落點。

“噌。”又是半個足印落下。

再往前一掠,他便要經過夏侯玉藏身的那株大樹了。

化神以下的修士是無法釋放神念的,像夏侯玉那樣的內家高手,只要好生斂息,便能叫這修士一無所覺。

“差一點。”衛今朝忽然道。

“嗯?”

他道:“那株樹,不夠。”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奇異的甩索聲音傳來,空無一物的半空忽然便套出了一個人影!

“抓到了!”梅雪衣激動無比。

陡然被勒住脖頸挂在半空,修士大驚之下扔掉了隐身法寶,掐的訣也慌亂散去。

夏侯玉動作極其利落,将那蛟筋在粗壯的樹幹上纏了好幾圈,身體往下一墜,用自身力量将那修士挂在了半空。

金丹修士肉-身強悍,一時半會自然是殺不死,不過脖頸畢竟是一處弱點,蛟筋又能封鎖靈氣,只要挂得夠久,不怕他不窒息而亡。

修士踢蹬着雙腿掙紮起來,他擡起手攥住勒在脖頸上的套索用力撕扯。

蛟筋奇固,自然是扯不斷的。

他的面孔逐漸發紅,喘氣變得粗重。

夏侯玉面沉如水,拽住蛟筋另一端,身體如千斤墜,一動也不動。

“看,她多沉穩!”梅雪衣自豪地說道。

“是是。”衛今朝一本正經地附和。

修士掙紮了好一會兒,發現這蛟筋根本無法弄斷,動作之間隐隐有了些慌亂。

他将手指嵌入颌下,想要騰出些喘息空間來,但那索套卻是設計得十分狠絕,手指嵌入之後反倒絞得更緊。

四周悄無聲息地湧出了無數将士,一根根寒矛、一支支弓箭對準了他的身體,只待夏侯玉一聲令下。

寝宮中的太子妃也走了出來。

到了近處一看,原是個英姿飒爽的女子。她揚了揚手中的匕首,笑道:“之前刺殺你不成,其實只是故意試試你的實力而已,如今已知道你刀槍不入,便換個法子對付你,怎麽樣,滋味好不好受?”

“呵……呵……”修士喉嚨裏憋出氣音,“自尋死路!”

“哼,今夜就看看究竟是誰死!”太子妃沖着樹下的夏侯玉喊道,“殿下,再加把勁!待他一破功,便将他射成個大刺猬!”

梅雪衣撅起唇:“看着她們,總覺得自己從前好傻。”

“無事,”衛今朝安撫地捏了捏她被酒氣熏紅的臉蛋,“王後也不是傻一天兩天了。”

梅雪衣:“……”

下方的修士漸漸不蹬腿了。

他的臉上浮起些痛苦之色。他不怕凡間的刀槍棍棒,但也頂不住這蛟筋慢吞吞的絞殺。

雙腿隐隐有點抽搐的勢頭。

南昭衆人面露激動,只待他破功。

眼見就要功成,忽然,這修士蓄足了力道騰身而起,重重踢在了樹幹上。

“轟——”

樹後的夏侯玉被震得噴出了一口血。

樹幹上響起‘喀嚓’聲,一道碗口粗細的裂縫瞬間蜿蜒至樹冠。

梅雪衣抓緊了衛今朝:“陛下!”

“無事。”他道,“我身上還有慕龍龍的生死人肉白骨丸、大羅金仙回春散、閻王手裏奪命丹……夏侯年少,讓她吃點教訓,下一次行事便會更謹慎些。”

梅雪衣雖然心疼,卻也是沉下心,靜靜看着戰局。

衛今朝說得沒有錯。

夏侯玉設此圈套的時候,确實有所疏漏。

“轟——”修士蕩起來,再一次踢向樹幹。

這一回,大樹再也無力支撐,帶着一身茂密的枝葉,緩緩向夏侯玉的方向傾倒。

夏侯玉不得不閃身避開。

她抓住蛟筋,飛快地奔向下一株樹。

然而凡人與修士的力量差距有如天塹,那修士咳喘着,擡手抓住蛟筋,便把夏侯玉狠狠拽了回來!

他滿臉獰笑,擡起手,掐向夏侯玉的脖頸。

二人距離越來越近,眼見夏侯玉就要落進修士掌心,她忽然扯開嗓門大吼了一句:“王後救命!”

醉貓梅雪衣心情大好。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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