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食髓知味

黃昏之淵古戰場占地極廣, 橫貫半個仙域。

此刻,這座巨陣罩在凡域上方,山峰與嶺地相對, 平原與荒野相望,就像鏡面中的世界一般。

上下兩片地域之間,一絲日光也透不進來, 只有那八道瑩瑩光柱将碧色光芒覆滿了整座巨陣,黑暗與幽綠交織, 仿佛幽冥來到了人間。

“慕蒼白。”慕游話音剛落,梅雪衣便看見一道風姿卓絕的身影掠到近前。

東聖主慕蒼白平素只穿白衣,生了一張昳麗清冷的好面皮,玉樹般的身姿,周身仙氣缭繞, 正是仙俠話本中最完美的劍仙形象。

他停在了不遠不近的地方,神念淡淡掃過來。

“慕游!你竟與邪魔為伍、與天下蒼生為敵, 實在是令我失望。”慕蒼白高高在上, 目中盡是冷淡睥睨, 視慕游如蝼蟻一般,“自回聖宮領罪罷, 莫要等我出手大義滅親。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回不回頭?”

他的身後陸續浮出幾道人影,俱是清冷華貴的聖宮服飾。

仙門子弟面貌不俗,但在容顏如春花滿月般的慕蒼白面前,個個都被襯得像雜草一樣。

梅雪衣在視線在慕蒼白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心中不禁再次感慨,這仙域第一美男子當真名副其實。看着這張臉,腦海中不自覺就會浮起那靈山之巅聖潔雪白的仙蓮, 完美無暇,遺世獨立。

慕游沉着臉,嘴唇抿得發白。

從前不知內情時,心中雖然恨慕蒼白,但多少總有幾分天然孺慕。如今知道他并非自己生父,他與北聖宮都是害死自己母親的劊子手,心中對慕蒼白便已只剩恨意。

這個男人,從來都是這麽道貌岸然,誰也拆不穿他那張虛僞的假面具。比如此刻,慕游心中很清楚地知道梅雪衣和衛今朝是好人,若無他們對付這座巨陣的話,仙域将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恐怖災禍。但她同樣很清楚,哪怕衛王和王後做的是好事,慕蒼白還是會用他們的身份來做文章,最終功績都是仙門的,邪魔外道只會永遠閉上嘴巴。

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慕游胸膛起伏,千言萬語擠在喉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梅雪衣懶洋洋地踏上舟頭,笑道:“還請東聖主不要亂攀親戚。你要大義滅親自己回家滅去,這裏可沒有你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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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魔外道,膽敢在此放肆。”慕蒼白冷冷一喝,身上威壓如海嘯一般席卷天地。

一片清光蕩過,照亮了周遭的幽暗昏昧。

合道大能通天徹地,身上的威壓氣勢已自帶着無中生有的威能,只見那清光蕩過之地,仙劍清影似真似幻,一朵朵潔白法蓮次弟綻放,耳畔只聞聲聲鶴鳴,心中清靜又駭然。

梅雪衣與慕蒼白打過不少交道,遠遠一望便知道這是他全盛的威壓,目的是要給己方一個下馬威。

眼見這股威壓便要撞上飛舟。

地面忽然浮起了一層幽綠。就像是響動太大,驚擾到大群落在樹叢中的螢火蟲一樣,只見密密麻麻的綠光湧起來,撞上慕蒼白全力釋放的威壓,霎那間,劍影、蓮花上,處處留下一串串侵蝕的痕跡。

威壓消彌,鋪天蓋地的死俑落回地面,隐在一片連綿的幽綠光芒之中,方才發生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覺。

“東聖主,”梅雪衣笑吟吟道,“這裏就是我們邪魔外道的地盤,大膽放肆的人,是你們這些仙人。”

她不動聲色看了看那層幽光殘留的痕跡。衛今朝說過,只要身在陣中,他便能護她周全。

慕蒼白的威壓未能立功,臉色不禁凝重了幾分。

“呵,朗朗乾坤下,哪有你這等魑魅的容身之地。”他的身後,緩緩浮出一柄仙劍,“我輩修士,當替天-行道。”

“這話說得真有意思。”梅雪衣抱起胳膊,“誰許了你‘正統’地位?仙魔妖鬼共存于世,皆在天道規則之內,我又不曾做過什麽壞事,你替的哪門子天,行的哪門子道?不過是因為你仙門鼎盛,就将旁人打為邪魔外道,這是什麽道理?”

慕蒼白劍指一并,身後就如千手觀音一般,蕩開萬道劍影。

只待他變個訣,這萬柄無中生有的仙劍,便會将擋在前路上的不自量力之輩削個灰飛煙滅。

梅雪衣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誰拳頭硬誰就有理?”

在慕蒼白的眼睛裏,她已經是個死人。

他劍訣一變,只見漫天雪白的劍影齊齊轉向,一粒粒劍尖散發出雪亮的毫光,刺得人眼花缭亂。

下一瞬,萬道劍影穿雲破風直襲飛舟,如同陽光落下一般,輕盈、自然,沒有什麽能夠擋得住它的降臨,也沒有什麽能夠從劍下逃脫。

“死人沒有資格發言。”合道極招一出,慕蒼白根本無需考慮此女生還的可能。

能攔住光的,自然只有光。

這是衛今朝的地盤,梅雪衣有恃無恐。

只見不遠處的光柱微微一晃,陡然掀起了一堵幽綠光浪。

光浪奔騰而至,迎頭撞上了萬千劍影。

頃刻間,劍影在距離飛舟不到十丈之處接連泯滅,就像是泡沫與浪花相撞。

梅雪衣手指輕顫,唇角繃緊,雙眼緊緊盯住面前萬千變化。

發現了!

藏在漫天劍影中的仙劍真身!

心念一動,她的身影散在原地,一晃晃過十丈距離。血霧之中凝出一只纖白的手,悄無聲息地握住了從幽綠光浪之中将将探出的雪亮劍尖。

仙劍與主人心意相通,梅雪衣的手撫上劍身那一霎,劍上爆發出駭人劍氣,熾熱的金靈氣爆開,一瞬間的威能不亞于灼熱烈日。

梅雪衣不得不避開鋒芒,身軀再次消散,凝于三尺之外——劍柄的位置。

這一回,她不再有半分留手,凝實的雙手探向劍柄,毫不遲疑地握緊!

隔着幽綠光浪,慕蒼白輕嘲的笑聲落入耳畔。仙劍都是有主之物,用別人的劍,非但沒有半點益處,反而會處處掣肘,受制于人。

像慕蒼白這樣的劍仙,輕易便能讓自己的仙劍将這個不長眼的家夥帶到自己的面前。

“回。”他的眼中毫無波瀾,準備用輕描淡寫的姿态,摁死一只爬到劍柄上的小蝼蟻。

仙劍沒動。

它發出了‘嘤嘤’的震鳴聲,仿佛陷在泥沼中一般,在原地輕輕晃動。

慕蒼白面色微變,擡眸望向梅雪衣。

她雙手握着劍柄,将它牢牢吸在原地。劍修與劍同修,慕蒼白的仙劍上蘊藏的靈氣不亞于合道修士,一時半刻無法抽幹,但它也休想逃脫。

慕蒼白劍訣重重一變。

仙劍仍然無法從梅雪衣手中掙脫。

她勾起唇角,笑吟吟道:“既然誰強誰有理,那我這個‘天道正統’,此刻便要替天-行道,收了這把妖孽之劍。”

她臉上輕松,心頭卻泛着滔天巨浪。

她這是魔身,原以為吸收靈氣多少該有些傷害,心中其實是做好了準備一觸即放的,沒想到的是,靈氣入體的感覺竟與從前沒有太大的分別。

靈氣與魔息,竟能在她身上共存嗎?不,不對,吸來的靈氣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去了一個‘不可說’的地方。

她摁下腦海中翻湧的念頭,将精神力量凝聚于掌心,将吸力催升到了極限。

慕蒼白是劍仙,與仙劍共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必定會上前奪劍。

念頭剛一動,慕蒼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同一瞬間,地面幽螢的綠光再一次翻湧上來,死俑前仆後繼,撞上了瞬移而來的慕蒼白。

攻上來的慕蒼白一行進入了逆陣覆蓋的範圍,只見那漫山遍野的死俑盡數被激活,無休無止地殺向慕蒼白一行,将他們拖進了千軍萬馬之中。通天光柱蕩出螢螢綠光,封住慕蒼白前行的道路。

逆陣之外,又有一隊人馬趕到了。

領頭那人穿着绛紫色寬袍,一雙眼睛細且長,斜斜地飛入鬓中,鷹勾鼻下吊着兩片薄到內卷的唇,一望面相便知此人不善。

西聖主,應漠崖。這位是個狠人,給自己的生父下了毒,廢掉修為幽禁在內宮,自己登上聖主之位。他生性暴戾,據說禍害了不少女子,連屍體都尋不着。

慕蒼白曾經有意要把慕游嫁給應漠崖。慕游離宮出走,故意鬧出個浪蕩妖女的名聲,這才逃過一劫。

“慕兄,別來無恙?多日不見,慕兄風采依舊哪!真不愧是仙域第一美男子!”應漠崖的嗓音又細又長,說話自帶一股陰陽怪氣的味道。

他一眼便看出,慕蒼白的仙劍落入了敵手,慕蒼白本人卻被一群怪俑拖在了原地,再耽誤片刻,恐怕要大大受損。

這種時候冷眼旁觀還來上這麽幾句,實在是非常紮心了。

他巴不得慕蒼白倒黴。

說了要把女兒嫁給他,最後又反悔,這不是故意落自己面子麽。

應漠崖是睚眦必報的性子,這個‘小仇’,他可以記一輩子。

“西聖主,”慕蒼白的聲音咬牙切齒,“大敵當前,就別再袖手旁觀了!”

“哦,大敵。”應漠崖陰恻恻地笑,“就這麽些骷髅架子加上幾個問虛小輩啊?啧啧,慕兄可真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嘴上說着輕敵的話,身體卻一動也不動,謹慎地停在光柱範圍之外。

開什麽玩笑,連慕蒼白都陷進去了,這裏肯定有貓膩!

梅雪衣瞥了他一眼。這個西聖主應漠崖……梅雪衣也不知該如何評價。

前世她只和他打過一架,還沒怎麽打他就認輸投降了,為表誠意,他告訴了梅雪衣自己的秘密。再之後……梅雪衣見到此人只想離得遠遠的。

她手中的仙劍已空了一半,待她收了這把劍,慕蒼白這個劍仙也算是半廢了。

這裏是逆陣的邊緣,衛今朝操縱的陣法力量有限,若是應漠崖插手的話,她只能棄劍後撤。

慕蒼白此刻不複往日鎮定,畢竟命脈被人牢牢握住,劍上的靈氣流逝令他心驚膽戰,雖然想不通眼前魔修為何有這樣的本事,但有一點很清楚——再不把劍奪回來,自己便要廢了!

“西聖主,你若逼退這個魔修,西境十三城我讓給你。”慕蒼白許下重利。

“嘶——”應漠崖裝模作樣地後仰,“東聖主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怎這般大方!既如此,不如東洲古境也開放給我麾下的娃兒們,大家一起探險歷練,也好增進東、西二宮的感情,如何?”

慕蒼白咬牙切齒地應下:“可。”

梅雪衣蹙眉望去,對上了應漠崖那雙細長的眼睛。

“啊喲,好漂亮的小女魔。”他啧啧贊嘆,“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人兒!”

他小心翼翼地進入逆陣範圍。

死俑擋不住合道大能,而那幽綠光浪正在阻擋慕蒼白,無暇兼顧另一個合道。

“王後,快退!”慕游縱觀全局,知道只有撤向逆陣更深處,才能得到陣勢的庇護。

梅雪衣手中的仙劍顫動得劇烈,眼見已将靈氣抽了近七成。

若不能毀了劍,靈氣總是可以補起來的,不過就是閉關一陣子的事情。

晃眼,應漠崖就穿過一衆死俑,來到梅雪衣身前。

“你別碰我!”她壓低了聲音,正色對他說道,“我可不想做男人。”

應漠崖探出的手頓在了空中。

半晌,他那雙細成了縫的小眼睛越睜越大。

內卷的薄唇顫了兩下,他難以置信地小聲問:“你什麽意思?”

“你知我知。”梅雪衣道,“你即刻掉頭回你西大洲,這個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嘶——”應漠崖一雙細眼睛轉來轉去。

他把聲音壓得更低:“她們都是自願的!我這手逆轉陰陽的秘術,向來只幫助那些不想做女人的女人……”

“知道知道。”梅雪衣動了動眉毛,“譬如被你舅父強擄回去的那位小嬌娘,其實比你舅父還要更加威猛,你舅父只好打消了念頭。西聖主,你是個好人,不知道幫助了多少境況可憐的女子,我心中對你是欽佩的,不過我做女子做得十分開心,就不勞煩你幫忙了!”

應漠崖的眼角狠狠抽搐。

半晌,他郁悶道:“你怎麽會知道我的絕密,是哪個女娃出賣了我?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哇!”

“應漠崖!”慕蒼白的吼聲從身後傳來,“還不動手!”

梅雪衣手中的仙劍已在低低鳴泣。

再有幾息,這把劍便要灰飛煙滅。

梅雪衣道:“其實慕蒼白一廢,他的地盤還不是你囊中之物?西聖主是聰明人,如何抉擇最有利,想必不用我多說。”

應漠崖嘿嘿一笑,挑眉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既幫我大忙,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自然是要回贈些好處。”

梅雪衣狐疑地蹙眉:“不用,你只調頭而去便好。”

只見應漠崖手裏光芒一閃,一個旋轉的紫色八卦落在了梅雪衣的胸前。她一驚,正要散掉身軀分解攻勢,卻發現中招之處不癢也不痛,似乎沒有任何異樣。

恰在此時,手中的仙劍中被徹底抽幹了靈氣,古樸靈性的仙劍悲鳴一聲,在梅雪衣掌中灰飛煙滅。

“噗——”陷在死俑之中的慕蒼白噴出一口鮮血,容顏瞬間老了十歲。

他怒聲吼道:“應!漠!崖!”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聚來的幽火已凝于頭頂上方,如毒蛇吐信一般,直直襲向梅雪衣身前的應漠崖。

應漠崖怪笑着,急促地對梅雪衣說道:“小女娃兒,做男人其實千般萬般好,你試過便知!此術只能持續三日,讓你體驗三日做男人的滋味……”

還沒說完,幽火已襲到面前,他不得不倒掠而去,剩下的話便遙遙從風中傳來——

“若是食髓知味了,想要長長久久的話,随時來西洲找我,哈哈哈哈!”

梅雪衣:“……”

漫天狂暴幽火追着應漠崖掠出逆陣,散在了他的狂妄大笑聲中。

“王後!”慕游急急把飛舟駛到了梅雪衣面前,緊張地望向她,“沒事嗎?”

“我……”梅雪衣一開口,便發覺自己的聲音不對勁,趕緊捂住了嘴巴和……脖頸。

她悲催地抿緊了唇,将衣領拉到下巴遮住突兀地冒出來的骨骼,然後蜷起身體可憐兮兮地坐到了飛舟舷側。

慕游一家都湊上前來,擔憂地圍在她身邊,緊張地詢問不停。

梅雪衣一味搖頭,半個字都不說。

慕游憤怒地皺緊了眉頭:“這應漠崖果然不是好東西!傷了王後,還敢口吐那污言穢語!王後你放心,我……我還是算了,衛王定會替你将此獠千刀萬剮!”

“王後看着倒是更健壯了啊?”慕龍龍撓頭,“比起男兒也不逞多讓,何處不妥嗎?”

梅雪衣:“!!!”孩子你就不能好好做傻孩子嗎?這種時候觀察力敏銳個屁啊!

姜心宜扯住他,把娃兒扯到了飛舟尾巴上。

“轟——”半空傳出一聲巨響。

慕蒼白再吐鮮血,全力逼退了面前的死俑和光焰,帶着手下掠出了逆陣。

本命仙劍被毀,他的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跌,此刻已是驚怒交加、心膽俱駭。

慕蒼白掠出陣外,恰好看到北聖主帶着他的火靈瞬移而至。

“東聖主,緣何如此?!”北聖主震驚地收了火靈,瞳仁縮成了針尖大小。

四宮的關系錯綜複雜,簡單說來便是一個‘利’字。北聖宮将古戰場的秘密以及慕游的生母‘賣’給了慕蒼白之後,已維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友好往來。

看到慕蒼白狼狽至此,北聖主眸中不知掠過了多少計算和算計。

梅雪衣扶着舟舷向外望去。

上一世,慕游有九成九的可能是死在北聖主秦雙秀的手上。

此人因為輩份高,刻意蓄了一把白須,看着有幾分和藹。火靈收歸體內之後,他的額心浮起一個紅通通的火焰印記,更襯得整個人像個福氣滿滿的老壽星一般。

這時,頭頂上方那星體一般的巨陣發出‘嗚嗡’悶響,自西向東開始疾速轉動,一點一點向着陣心收縮凝聚。

衛今朝的煉化顯然到了關鍵時刻。

一道道劍光從遠處掠來,仙門弟子陸續趕到,聚在逆陣之外,像是漫山遍野的蝗蟲。

慕蒼白本要退,卻被北聖主秦雙秀勸住,二人不知商量了些什麽,竟是打消去意,雙雙站到陣前。

梅雪衣冷眼瞧着,見這二人的目光不住地往衛國王城的方向掃來掃去,心髒不禁懸了起來。他們顯然打算對陣心動手,無論是搶奪機緣,或是令此陣崩潰轟砸在凡域,對于他們來說都是百利無害的事情。

只聽那白胡子老頭渾厚正氣的聲音傳遍天地之間:“今有邪魔當道,蒼生危矣!我輩修士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危難當前,何惜此身!”

“降妖除魔,雖死無悔!”衆人舉劍齊呼。

梅雪衣眸光微微閃了閃。

南帝軒轅仁已死,西聖主應漠崖不算敵人,剩下這東、北兩位聖主若能一鍋燴了,仙域倒是幹淨許多。

她站直了身體,不自覺地眯起眼睛,姿态睥睨。

“嘶……”慕游的聲音低低傳來,“王後這般一站,真真是氣勢卓絕,像頂天立地的男兒一般!”

梅雪衣:“!!!”

她!一點也!不想!做男人!

悲催的梅雪衣揮揮手,示意慕游駕着飛舟返回衛國王城,然後扔出巨龍,一掠掠到龍頭,用神念向巨龍下令,盤旋至前線。

此刻,那如蝗的修士已陸續掠入了逆陣之中。

一道道白影染上了幽綠的光芒,看着像是陰兵羅剎一般。

死俑聚成大軍,迎面殺向潮水般襲來的仙門中人。

雙方一經接觸,立刻膠着厮殺起來。

與凡人的戰争相比,仙戰的殺傷力不知強大了多少倍。大修士的劍招蕩出去,輕易便能轟平山頭,雙方死傷起來都像是割麥一般,一茬一茬被碾平成泥。

梅雪衣馭龍盤旋在戰場上,操縱着巨龍噴出一團又一團烈火,燒得仙門中人鬼哭狼嚎。

巨龍實力堪比合道,失了仙劍的慕蒼白連它的尾巴都摸不着,梅雪衣只要當心北聖主秦雙秀即可。

她時不時便化成一片血霧,陰瘆瘆地凝在敵人身側,握住他們的法寶和仙劍,将它吸成一片殘渣。

不等對手反應過來,她已遁回了巨龍頭頂。

這一手出神入化、陰險卑鄙的偷襲功夫,前世便讓仙門中人恨得咬碎銀牙。

她專盯着那些修為在問虛上下,一看就是仙門好苗子的弟子下手,又快又準又狠,她掠過之處,一件件珍貴的法寶變成了灰色餘燼。

衛今朝沒有再出手,那層幽綠流光向着陣心聚攏,頭頂巨陣轉速越來越驚人。

梅雪衣回頭望向王城方向,只見數名修士已沖出膠着戰場,向着摘星臺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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