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她 親親抱抱,得寸進尺

白栀的手腳還在發軟, 她花了兩秒鐘,才意識到顧維安在說什麽。

要放在先前,她肯定要反駁顧維安“你這麽大個子怕什麽呀”, 可如今白栀不會這麽說了。那個沾了血的刀子明晃晃的,晃到她眼睛痛。

她問:“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白栀不放心, 她又想起來樓下一個人睡的陸程:“啊,還有程程……”

“不用擔心,”顧維安說,“夏雅之會處理好, 今天是個意外, 以後不會再有。”

——以後再處理這種垃圾,絕對不會再帶到家中。

免得吓到她。

白栀心驚肉跳, 她憤懑:“顧萬生怎麽這麽無恥啊。”

說話間,白栀小心翼翼地扶了顧維安進卧室。

在這種狀況下,白栀早就不在意昨天兩人的争吵——孰是孰非,她還是能夠分得清。

再怎麽鬥嘴吵架,那都是兩人內部的事情。牽扯到外事進來,白栀還是站在顧維安這邊。

将顧維安扶到床上,白栀不由分說, 就要去解他襯衫紐扣,要去仔細查看傷勢。顧維安按住她的手指:“真沒事。”

白栀盯着他的眼睛:“那你發誓, 如果你受傷了還企圖瞞我的話, 就讓我出門立刻被車撞死。”

顧維安變了神色,輕斥:“胡說些什麽?這種話也是你能亂說的?”

白栀說:“你發誓就好了, 反正你不信鬼神,反正你說的都是真的。”

“何苦呢,”顧維安嘆氣, 他妥協,“只是舊傷裂了一點口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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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我的生命發誓。”

顧維安自然不會發誓,他雖不信鬼神,但有關她的事情,總是存着一絲敬畏和謹慎。

僵持五秒,顧維安将襯衫的紐扣一粒一粒解開,袒露在她面前。

白栀清晰地看到了他右臂上的紗布。

實在太惹眼了。

她松開手。

“這個不是今天傷的,”顧維安猶豫兩秒,才說,“也不是被人刺傷,純粹是我和顧萬生争執的結果……”

單方面毆打顧萬生這種話,顧維安有些說不出口。

他并不希望自己在白栀的眼中和“暴力”“血腥”這兩個詞彙挂鈎。

顧維安将腳移開。

他方才忘記擦拭鞋子上濺的幾滴血跡,只希望她不要發現。

手背上的血管仍舊是凸出的,至今沒有消退。

顧維安方才冷靜地看着那個男人當着他的面殘壞舌頭,此刻白栀站在他面前,令他的血液一點點安穩,恢複了溫度。

白栀并沒有計較那些傷痕的來歷,她能猜得到和顧萬生有關,說:“……你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啊。”

她隐約記起,昨天顧維安是側身睡的。

只是從第一次發現他受傷後,顧維安便始終用那個姿态休息,才叫白栀忽略了異常。

“小傷口而已,過兩天就好了,”顧維安問,“現在還生我氣嗎?”

“當然生氣,”白栀猶如竹筒倒豆子般,噼裏啪啦地全蹦出來,“你幹嘛什麽事情都瞞着我啊?在你眼裏,我是幾歲的小孩子嗎?”

她拉着顧維安的手,貼到自己胸口上:“不要拿覺着我還小這種話來敷衍我,你要是真覺着我小怎麽還好意思X我?”

顧維安說:“不要說髒話。”

“只許你在床上說,就不許我說了嗎?”白栀質疑他,噼裏啪啦地怼他,“做人不可以這麽雙标,前幾天是誰勾、引着我要非要我回答‘現在正在被誰X’‘想不想要哥哥X進去’‘喜不喜歡被哥哥X’啊?”

顧維安無奈,笑着投降:“對不起。”

他原以為還得好好地哄着白栀,誰知道在他這句話之後,白栀卻一聲不吭地拉起他手臂,隔着紗布看那個傷口。

她的指尖是溫熱的,軟軟的,沒有吃過一點苦頭。

此刻,這沒有受過委屈的手正輕輕地蹭着他的肌膚。

在顧維安印象中,白栀一直都是父母和老師所喜歡的那種孩子,成績優異,性格開朗,富有愛心。

萬千寵愛,而她卻不會拿此作為胡作非為的資本。

與他截然不同,白栀生來就在陽光下,而顧維安無意将自己過多的陰影渡給她。

已故的白老爺子結交的多是正派人士,君白集團在舊客口中那邊也擁有着優良口碑。倘若白栀按照既定路線而行,雖會洞察人心,見識到人心險惡,但倒也不必接觸到如此卑劣且令人作嘔的一面。

倘若不是顧維安起了壞心思,兩人本不會、也不應該再有所交際。

或許對她而言,與他共度的時光最好永遠停留在高考結束那刻。

顧維安承認,是自己欲望作祟,才會再度試圖用婚姻來捆綁她。

白栀還在觸碰着他的胳膊。

顧維安先天條件優渥,體脂率低,很容易鍛煉出擁有漂亮肌肉的身材。

因此,雖然他先前這條胳膊受了傷,但在他注意的鍛煉和養護下,右臂上的肌肉也并未因此萎縮、羸弱,仍舊很美。

顧維安喉結動了下。

偏偏是這個時候。

她應當知曉,自己對她從無抵抗可言。

此刻白栀并沒有看他的臉,她撫摸着那一處傷口,良久,臉貼在上面,她閉着眼睛,睫毛輕輕顫動。

“以後不要再瞞我了,”白栀說,“我又不會被吓到。”

顧維安低聲回應:“好。”

遲疑一陣,白栀還是站在他面前,張開手,用力地擁抱了他一下。

顧維安坐在床上,而白栀去擁抱他的時候,正好抱住他的脖頸,白栀仰臉,下巴貼在他頭發上,問:“你現在還害怕嗎?”

不等顧維安說話,白栀又繼續說:“我沒有安慰過人,所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種方式……”

她的睡裙柔軟,卷雜着淡淡的甜香味兒。

習慣了在這個味道中入睡安眠,顧維安閉上眼睛,伸手摟住她的腰肢。

白栀問:“還痛嗎?”

顧維安說:“雖然不痛,但還想要站在我面前這位優雅公主的安慰吻。”

白栀哼了一聲:“得寸進尺。”

雖然話這麽說,她還是僵硬地俯身,在他臉頰上輕輕貼了一口,迅速直起腰。

就一小口,如落下的桃花輕撫過湖面,又旋即被風吹走。

只留下熨不開的波蕩漣漪。

“好了好了,”白栀後退一步,以掩飾自己此刻不正常的心跳和慌亂,“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我可以回去睡覺了嗎?”

顧維安嘆氣:“我還是害怕……”

“害怕也不行,”白栀義正言辭地拒絕他,她提醒顧維安想起自己所做的事情,“迄今為止,你已經騙了我好多次。我要和你正式分房睡一段時間,就當做是對你說謊的懲罰。”

顧維安皺眉:“一段時間是多久?”

“看你表現,”白栀認真地告訴他,“你要認識到,在這種大事上,我不想從你口中聽到‘白色謊言’。我沒有你那樣寬廣的胸懷,我心眼很小,也容易胡思亂想。如果你欺騙我的話,我會很容易鑽牛角尖。”

她如此嚴肅地看着顧維安,用他先前教授的“談話一樣”的語氣。

顧維安說:“我保證。”

“口頭保證沒有用,我要看到你的行動,”白栀模仿着他以前的語氣,“早點睡覺,還有,既然受傷了就不要再喝酒!你是覺着自己命很長嗎?”

她這樣硬派地叮囑幾句之後,才邁步離開。

顧維安聽見卧室房門被關好,無奈地笑,低頭解開腰帶。

雖然放下了狠話,但白栀關房門的聲音仍舊小心翼翼的,似乎怕驚動了他。

嘴硬心軟。

她才是這種脾氣。

次日,探望父母時,白栀才從母親口中得知億鉑的總經理助理舌頭受了傷,疑似醉酒後自己割傷。

白栀盯着這個男人的照片看了很久,辨認出,他就是昨夜裏私闖書房、試圖“持刀傷人”的家夥。

錯不了。

白錦寧正倚在沙發上吃水果,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随口說:“看來這人真是喝酒喝瘋了,連自己舌頭都敢割。”

白栀不敢透露昨天的事情。

作為兒女的,她不想讓父母擔心。畢竟這種事情說出來,除了讓父母擔驚受怕、寝食難安之外,一點兒用處也沒有——

驀然,白栀愣了一下。

顧維安先前瞞着她,也是這個原因嗎?

設身處地,一想到這點,白栀手中握着的橘子沒拿穩,咕咕嚕嚕地滾落在地。

白栀俯身去撿,卻仍舊在思考方才的問題。

她如今為了不讓母親擔心而隐瞞這點,和顧維安隐瞞她的出發點,本質上沒有什麽不同。

白錦寧并沒有注意到白栀的走神,她說:“不過這從舌下割也挺意外的。”

白栀也很疑惑這點,她猜測:“可能因為她不小心跌倒、摔到了刀片上?”

白錦寧轉臉看她:“你這想象力倒是挺豐富。”

白栀笑了笑,她将橘子放回去,重新拿了一個,慢慢地剝。

仔細地剝完一整個橘子,她挑了兩片最大的,喂到母親唇邊:“媽,張嘴。”

白錦寧就着她的手吃了橘子。

她頗有感慨:“我以前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嫁給顧維安。”

“嗯?”白栀訝然地看向白錦寧,“你以前就認識他嗎?”

“讀高中時候見過,”白錦寧陷入回憶,慢慢地說,“他主動上來和我打招呼,我還迷惑了下,好久才想起來,原來是陸靖學姐的孩子。”

白栀抓住關鍵詞:“陸靖學姐?”

白錦寧拉了女兒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旁邊。

這是要與她促膝長談的姿态。

“我年輕時候,曾和顧維安母親陸靖一同念書,她比我高兩級,是一位值得受人尊敬的學姐。那時候,陸靖的父親在部隊裏頗有話語權,大堂哥軍校在讀,二堂哥又是我們學校裏的風雲人物。陸靖簡直就是天之驕子,萬千寵愛,說是珍珠也不為過,”白錦寧說到前面時,滿是光彩,但後面幾句,轉了話音,“只可惜,遇上了顧文經。”

白栀心頭一緊。

她問:“顧維安父親不好麽?”

“雖說家産勉強夠格,但一個經商的,哪裏能和從政的相提并論?”白錦寧皺眉,“顧文經能娶陸靖,完全是陸靖以死相逼,才讓家長勉強點了頭,但也因此,她也和父親徹底斷絕關系。年輕時我也曾羨慕過這種為愛奮不顧身的态度,誰知道……她屍骨未寒,顧文經就娶了她妹妹陸晴。”

白栀感覺自己要合不上嘴巴了。

這種上一輩的事情,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白栀追問:“那陸靖伯母是因為什麽去世?我先前一直聽人講,說她是病逝。”

“你當外界為什麽都說顧維安是陸晴的孩子?”白錦寧一提起往事,忍不住搖頭嘆息,“陸靖傻啊,她身體本就不适合受孕,卻執意要生下來孩子。孩子安然無恙地出生了,但她自己卻白白地搭上一條命。陸靖父親在同天心髒病發去世,只怕他到死都不知女兒也已經不在人世。”

白栀聽得心口悶疼。

“據說陸靖父親在死前留下遺囑,”白錦寧面色凝重,“要将所有家産都留給陸靖。陸靖死亡的時間也因此做了更改……這群人啊,真是要錢不要命。”

“也不知道顧文經如何和陸家協商的,陸靖過世後不到半年,顧文經竟然又娶了陸晴。陸晴婚後的第一個孩子沒能保住,是個死胎,”白錦寧說,“不清楚他們怎麽想的,多半還是陸靖的遺産分割問題,竟把陸靖的孩子說成是陸晴生的——也就是顧維安。用了點手段,直接把出生日期、出生證全都改了。商人最擅長粉飾太平,把紅的說成白的……”

白栀呼吸一窒。

她說:“所以顧維安如今的身份信息——”

“出生日期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白錦寧嘆氣,“按照真實年紀推算,他應當比你大四歲零六個月左右。倘若陸靖還在世,他的名字應該是顧崇禮,敦厚崇禮,崇禮重德,這是陸靖對他的期盼。”

“顧崇禮外公是為人公正不阿的陸司令,外婆是著名舞蹈家,母親陸靖聰慧機敏,91年華東水災,她曾組織同學一同捐款捐物資,親自護送到安徽,”白錦寧說,“他父親顧文經雖說私生活糟糕,但經商方面頗有天賦,一手将世安發展至今日。他原本就該用顧崇禮這個身份生活,卻陰差陽錯成了顧維安。”

白栀沉默了。

“故人已逝,如今說什麽也沒有用處,”白錦寧輕輕搖頭,撫摸着白栀的手背,“栀子,我告訴你這話也沒什麽,你不要在他面前提這些……他既然沒有和你說,那必定有他的原因。”

白栀點頭。

這應當是顧維安不想示于人的傷疤。

所以,顧維安連他自己生日都不在乎,也不會去慶祝生日。

因為身份證上的那個生日是假的啊。

一想到這裏,白栀終于猜測到,顧維安不注重儀式感的原因。

如他這樣的經歷,自然不可能會在乎這些可以被僞造、實際上并無太大意義的東西。

顧維安只想抓住真實,才會如此理性。

今日是個閑适的休假,白栀窩在沙發上,頭抵在母親的頸窩中,輕輕地蹭了兩下,終于找到舒服的姿态。

她還陷在母親所講述的那些往事中。

白栀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了顧維安的另一面。

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從別人的口中,白栀将那些一點一點地拼湊起來。

不懂事的時候,白栀曾抱怨過自己擁有的母愛太少,卻沒有細想,顧維安從沒有擁有過母愛。

年紀小的時候,白栀喜歡依賴母親。但白錦寧太忙了,很少會有和她相互依偎、片刻溫存。

等念了初高中,白栀正式進入叛逆期,雖然沒有表現的太過,但那時候的她,的确會和父母因為一件小事情瘋狂起摩擦。

每次白栀和父母吵架後,都會賭氣找顧維安訴苦。

顧維安會認真地傾聽她的煩惱,再給出建議,替她一一理清楚。

現在想起來,自幼失去父母的他,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來安慰她呢?

白栀不忍心繼續往下想。

白錦寧撫摸着白栀的臉頰,憐愛不已:“栀子,經過上次的事情,我總算想開了。”

白栀問:“什麽?”

“維安他很适合你,你性子急,需要個寬容點的壓一壓,”白錦寧說,“我先前想你們年紀雖然差的不多,但閱歷差別實在太大,還有些擔心。”

白栀說:“閱歷差距也不算太大吧?畢竟他也在R大附中讀的書呢。”

白錦寧笑了:“不是說這個。你們倆平時能聊到一塊去麽?”

“當然能,”白栀想了想,“就是有時候,他和夏雅之、或者和別人打電話時,說的話我會聽不懂……”

“不必勉強,”白錦寧寬慰她,“酒店和金融原本就是兩個不同的行業,人各有所長,你不需要拼命地去追趕他的步伐。仔細想想,顧維安是不是也對酒店的事情一竅不通?”

白栀安靜兩秒,還是沒好意思告訴她,先前顧維安曾指點過好多次。

如果說真有什麽是她擅長而顧維安不了解的話,應該就是化妝護膚應對痛經?

白栀轉移話題,問白錦寧近期養的貓咪,果不其然,白錦寧的注意力被吸引,笑吟吟地捧給她看。

新的貓咪叫做小百合,這原本是白錦寧想給未出世孩子取得小名。不過她也并未有太多的遺憾,對于可能會有殘缺疾病的孩子而言,或許未出世才是對他最大的保護和關愛。

那場意外過後,母女倆之間的關系非但沒有破裂,反倒更加認真地接近對方了。

白栀頭抵着母親的胳膊,打了個哈欠。

而白錦寧的手也停下,放貓咪自己去玩。

她低頭看了看困倦的白栀,在臉頰上掐了吧:“困了?”

“有一點,”白栀說,“原本的業務副經理鄧崎快要退休了,現在總經理還沒有選定接任的人選。”

白錦寧說:“總部這邊不會參與,全看你們總經理如何選。”

她仍舊不會插手,她和顧維安的看法一致,放手讓她成長。

白栀輕輕地唔一聲。

除卻例會外,白栀和這位總經理的交際算不上多。

畢竟鄧崎才是她的頂頭上司。

單單是酒店順利評定星級,只是第一步,白栀想要讓君白做的更大,重振輝煌。

正如顧維安所說的那樣,她的身份絕不能單單是顧太太,而是白總、白董。

她有義務保證自己家族的利益與階級不下墜。

林念白再一次接到酒吧裏打來的電話時,神色冷了許多。

天氣炎熱,她的肚子日漸顯懷,如今已經遮不住了。

寬松的衣衫穿在身上,林念白當然知道酒店中同事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異,但這并不要緊。

她枯瘦的手搭在肚子上。

就快了。

顧萬生早些年迷信,自從素樸寺的老和尚告訴他45歲前不宜有孩子之後,他便痛下殺手,無論是妻子亦或者情婦,但凡懷了孩子的都直接送去做手術。

唯獨顧曦月的時候心軟了,顧萬生只留下這麽一個孩子,卻也成了他時時刻刻挂在口頭上的懊惱。

顧萬生至今仍認為,倘若當初連顧曦月也流掉,只怕如今顧維安也妨礙不到他。

想到這裏,林念白冷笑一聲。

45歲前的顧萬生瘋狂地扼殺自己的孩子,45歲後的他又拼了命的到處撒種,可惜他精子活性太差,自然受孕的機率無限接近于零。

迷信的顧萬生去找了大師占蔔八字,測算最旺他的人,這才找到林念白。

林念白的長相并不符合顧萬生那模板一樣的的審美,更何況顧萬生只是借她來生個孩子,人工授精,三次後,才有了林念白腹中的孩子。

如今顧萬生對這個“能轉他運氣”的孩子愛若珍寶,甚至從檢測出懷孕那天起,就挑好了名字。

顧崇禮。

林念白只覺着可笑,顧萬生這種人,也知什麽崇禮?

她扶着肚子,坐着顧萬生派的車,去酒吧中找爛醉如泥的孔優。

顧萬生派的人見她不傷害孩子,也睜一只眼閉一眼,在外面等着。

林念白一杯冷水潑到孔優臉上,孔優激醒,看着她的肚子,慢慢坐起來。

林念白冷眼看他:“你但凡有點出息,現在就該回總部老老實實上班,而不是在這裏借酒澆愁。”

孔優握着空掉的酒杯,問她:“為了報複顧萬生,你這樣值得麽?”

“當然值得,”林念白摸上自己的肚子,垂眼看被胎兒頂起的衣裙,“十多年了,我睡了這麽多男人,就是為了往上爬,有朝一日能手刃這個老畜生……”

孔優自嘲一笑:“原來你接近我是為了這個。”

林念白沒有否認,她回視孔優:“你是個好人,不應該被這種虛情假意困住。”

孔優看她,眼睛垂下:“虛情假意?念白……你只當虛情假意,我卻是認真的。”

他苦笑:“你怎麽不多利用我一下?我還有什麽能讓你利用的?”

沒了。

如今的孔優對林念白來說,已經毫無價值。

林念白沒說話,她和自己利用的狗向來沒什麽好說,只把先前孔優送她的項鏈退給他:“今後別再聯系了吧。”

她走出昏暗的酒吧,外面陽光刺眼,林念白擡手遮了遮,餘光瞥見不遠處的白栀。

一身合體的酒店制服,正在和盛助理站在君白酒店的門口,似乎在等什麽人。

林念白自嘲地笑了下。

只有在完整家庭順利長大的孩子,才能夠肆無忌憚地擁抱這種陽光吧。

另一側,盛助理小聲咦了一下,提醒白栀:“我剛剛好像看到林副經理了。”

白栀順着助理手指的方向看,看到了小心翼翼扶着肚子的林念白,上了一輛黑色的車。

白栀低頭:“先不管這個……資料都核對過了嗎?”

“核對完了,”盛助理擡手看了眼腕表,“才八點半,時間來得及。”

白栀不置可否:“早去作準備。”

普珏資本有意要尋求一家酒店進行創新合作服務模式,目前初步入圍的有君白、億鉑、亦芸等七家酒店。

總經理親自點名,要求白栀去跟這個項目。

在鄧崎即将退休的時候,總經理安排她去做,意味非常明顯。

若是白栀真能成功,鄧崎空出來的位置,也有可能會是她的。

白栀起初不懂酒店和金融如何合作,直到連續惡補了一夜的資料,才反應過來。

大致而言,就是借助于普珏資本的雄厚資金,以及他們多元化金融服務平臺的優勢,來為酒店提供金融服務,幫助和協作酒店方進行新城市的區域布局拓展。

白栀沒有将此事告訴顧維安,她也清楚地意識到,顧維安應當不會插手這件事情。

他一直貫徹的是引導式教育,而非一味地催肥。

畢竟,顧維安能幫的了她一時,難道今後還能幫她一輩子嗎?人總是要自主行走的。

白栀帶好資料和人員,哪怕是到了車上,也反複地看發言稿,逐字核對上面的金融專有名詞。

她這兩天仍舊和顧維安分房睡,不過她會在睡前看顧維安的傷口情況,監督他在洗澡後及時擦藥包紮。

直到現在,白栀都認為,顧維安上次傷口好那麽慢,一定是他平日裏沒有注意。

哼,別管顧維安工作事務如何優秀,在這種事情上,他還是這樣不在乎。

這點還不如她呢。

盛助理欽佩不已地看着白栀。

她就做不到白栀這樣對工作的熱愛和努力。

普珏資本的進一步遴選會定在上午十點鐘,總共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由各個酒店闡述自己的理念和合作方向,再由普珏資本的專業人士進行評估。

在尋求合作夥伴這個方向上,普珏資本顯然要謹慎許多。

結果并不是當場就給出的,而是過後再用短信或者郵件進行通知。

正好到了飯點,普珏資本盛情邀請與會人員留下吃飯,有兩家酒店負責人客氣地推辭了,最終留下了五家酒店的負責人。

白栀還沒有見識過普珏資本的員工餐廳,只聽廖一可說起過,說她曾有一個病人就是普珏員工,在麻醉劑剛醒的狀态下,瘋狂地報着普珏資本員工餐廳的菜名,真是個行走的安利機器。

白栀跟随着工作人員往前走,隔着玻璃,瞧見了餐廳的全貌。巨大的落地觀景窗,用餐區貼心地做了劃分,有适合一人食的小餐桌,有适合2~4人用餐的方桌,以及可以容納下整個項目組的圓桌……

不同于工作區域的黑白灰色調,餐廳的用色顯然要明亮許多,處處點綴着綠植幽蘭,配合着巨大的落地窗,賞心悅目。

白栀原以為自己今日會在這裏用餐,誰知道工作人員笑吟吟地領着人去了另一處,解釋:“顧先生今日也在,他很看重這次和酒店的新型戰略合作方式,想要與各位共進午餐。”

白栀的眼皮頓時跳了一下。

顧維安?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遇不見他呢。

億鉑的負責人笑了,低聲和旁側的夥伴說:“幸虧咱們有耐心,我就說嘛,普珏請我們吃飯,怎麽可能是員工餐。”

他夥伴說:“不過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能見到顧先生啊……真是驚喜。”

聊天中,已經到了地方。

工作人員推開房門,請幾人進去。

這個房間顯然是為簡單的商談作準備的,恰好能容得下這些人。

顧維安站着,微笑着和人一一握手。

不知為何,白栀認為工作狀态下的他似乎比平時看上去還要帥——無論是襯衫,還是西裝,從內到外,從頭發絲到鞋底,都透露着一股斯文敗類的精英範兒。

白栀看的有點呆,恰好輪到顧維安與她握手。

衆目睽睽下,顧維安握住她的手,在他人視線盲區中,他的小手指輕輕蹭了下白栀的掌心,朝她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白經理。”

白栀立刻抖擻精神:“顧先生好。”

不能被自家老公的美色所迷惑,她這次來是幹大事的。

白栀在心中冷靜地背了一遍《清靜經》,調整好狀态,淡定地坐在餐桌上。

餐點很快送上來,一盞盞一盅盅,全是精致的菜色,皆為白栀所愛吃的佳肴。她忍不住看顧維安,後者正在微笑着拒絕旁人的勸酒。

白栀想,難道這是顧維安提前叫人準備的?還是說,普珏招待人一直是這樣規格?只是恰好她撞上了?

桌上很快倒滿了酒,不過顧維安面前是茶水。

白栀和另外亦芸的女負責人也沒有喝,顧維安讓人為她們同樣準備的茶水和飲料。

勸酒這種習慣,顧維安向來不會去做,他也不會去勸女同事喝酒。

但顧維安不勸,并不意味着其他男人也會如此。

幾杯酒下肚,億鉑的負責人先上了頭,他出自某個酒桌習俗盛行的地區,最喜歡的就是在酒桌上将合作夥伴灌到醉——不醉不熱情啊!

億鉑負責人持着酒杯,笑着作勢敬顧維安酒:“顧總,您總得給幾分面子啊,怎麽能一點兒也不喝呢?”

顧維安說:“我酒量差,下午還有工作,不能貪杯。”

億鉑負責人眼睛一轉,就将主意打到現場僅有的兩位女性身上。他笑吟吟地看着白栀和亦芸女負責人:“白經理,蘇經理,你們可聽見了,顧總他不肯喝我的酒,怕是覺着我埋汰。不如兩位美女陪着顧總喝一杯?”

白栀客客氣氣拒絕:“抱歉,我不會喝酒。”

亦芸負責人猶豫一會,也小聲說:“……我也不會。”

億鉑負責人不高興了,他作勢要為兩人杯中倒酒:“酒哪裏還有不會喝的呢——”

“鄭先生,”顧維安說,“不能勉強。”

不高不低的一句話,令億鉑負責人愣了一瞬。他看顧維安出聲阻止,只能悻悻然坐回去,還有些不甘心,笑着和兩人說話:“你們可看見了,顧總這是憐香惜玉……哎,要我也是女的就好了,吃性別紅利啊!”

白栀微微皺眉。

億鉑負責人又轉身對顧維安說:“酒店擁有着龐大的客戶群體,積攢了許多這些客戶的消費喜好等各方面的數據,再加上酒店本身的品牌數據,把這兩點融合起來,加上互聯網軟件的輔助做相關貫通。”

白栀聽他這麽說,愣住。

這些,不剛剛是她在會議上提出來的觀點麽?怎麽成億鉑的了?

億鉑負責人仍舊在簡單複述着白栀方才的發言:“如今我們酒店也在積極地尋找符合集團資質标準的投資者,進行相對程度的融資——”

白栀打斷他的話:“鄭先生。”

顧維安凝神看白栀,他手指随意地搭在桌子上,噙着笑。

億鉑負責人笑容稍收,他轉身:“有什麽問題嗎,白經理?”

白栀彬彬有禮地問:“請問您是韓國人嗎?”

億鉑負責人被她的話問住了:“不是啊,怎麽了。”

“哦,”白栀微笑,“這麽會偷別人家文化和觀點,我還以為您是韓國人呢。”

億鉑負責人花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他惱怒:“你說什麽?”

“方才您陳述的這些觀點,都是我在會議上提出來的,”白栀說,“您轉身就當作自己的東西講給顧總聽,不太合适吧?”

億鉑負責人臉上挂不住了,他哪裏想到白栀竟然會這麽剛地當面指出:“你——”

“吃飯時不談公事,”顧維安微笑,他阻止了億鉑負責人的口出狂言,“方才你所轉述的白經理觀點很精彩,我很欣賞。”

他刻意說了“白經理”三個字,意味格外明顯。

尤其是說到後面“欣賞”的時候,顧維安的視線落在白栀身上,在察覺到她也在看自己時,還笑了一下。

白栀立刻轉移視線。

誠實來講,在這種場合下,她還是很喜歡顧維安維護她。

倘若人類也有尾巴的話,現在她的尾巴一定已經翹起來,搖搖晃晃了。

其他幾個人忙出來打圓場,笑着拿其他話圓過去。

億鉑負責人心有不甘,他酸溜溜地說:“還是女人好啊,工作時占便宜,男人都讓着;哪天不想工作了,張張腿就能賺男人錢。”

白栀笑吟吟地回他:“哪裏能比得上鄭經理您?您要是不想工作了,屁股一翹,也能賺男人錢。”

白栀這句話一出,頓時惹得其他人忍不住笑出來。有幾個強行忍着的,還是控制不住發出一聲豬叫。

顧維安也笑了,他欣賞地看着白栀伶牙俐齒怼人。

拿起旁側以備随時簽字的金質鋼筆,顧維安把玩着,看着白栀不卑不亢、隐隐有傲骨的模樣。

這麽多年,她還是這點不曾更改。

永遠鬥志昂揚,永遠積極向上。

亦芸的女負責人感激地看了白栀一眼,臉上也重新漾出笑容。

她以前見過不少這種酒局,也被開過不少次玩笑。在男女混雜的酒局上,男人總是喝了幾杯酒就以為自己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開始打着開玩笑的名義來各種隐晦的性騷、擾和侮辱,翻臉了還會指責女的“裝”“假清高”“不禁逗”。

真正敢當面回怼過去的,很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一份尚算得上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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