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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海市潮濕多雨,清明節之後,雨開始下個不停,綿綢的小雨紛紛揚揚,與之相似的,還有許許多多,溫念的粉絲迷妹。
大部分都是在讨論溫念在綜藝節目上表演,從臺子上摔下來,磕到腦袋的事。
雖然事後及時就醫,節目組的保密工作做的也比較完善,但事後還是有現場照片流了出來。
照片裏,溫念紙白色的臉只有巴掌大小,他坐在地上,周圍有人簇來,他低着頭,露出一段脆弱的雪白的脖頸,烏黑的發耷拉在兩頰,額面上沁着鮮紅,紅白交錯,讓人看着觸目驚心。
就這張照片,被萬轉流傳了出去。
作為溫念的粉絲,誰不心疼,有痛斥節目組安全問題的,也有在溫念微博下焦慮詢問的,溫念微博已經兩個月沒上線了,粉絲又去溫念經紀人那頭評論留言。
最後,終于在事發四小時後,溫念在久久不登入的微博發出了一張照片。
方寸照片呈現在屏幕裏,溫念定格在像素中,他穿着米色寬松的襯衫,是坐在沙發上的,額頭上覆了一段雪白紗布,整個人都很瘦,手裏抱着一個卡其色抱枕,尖尖的下巴磕在柔軟裏,嘴角上揚,露出一小顆虎牙。
圖面的文字描述是,安心。
一分鐘內,微博評論就過萬。
這一天,“溫念安心”這四個字上了熱搜。
市中心醫院的VIP病房外,顧一鳴擰着眉,深吸了口氣,向理是急急忙忙趕來的,見他這般,便問:“怎麽了,溫念還好嗎?”
顧一鳴抿白着唇,搖搖頭,他低聲道:“醒來後就一直呆呆的,剛才配合着我們拍了張照片,現在換了衣服睡着了。”
向理是溫念的經紀人,她前一周剛結婚,還在度蜜月間,就聽到溫念出事的消息,丢下還剩下一半的假期匆匆趕回來,卻聽溫念助理顧一鳴這般說辭。
失憶……溫念失憶了。
前程往事,甚至連他自己的名字通通一概不記得,向理也算是大風大浪過來的,可這一遭卻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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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顧一鳴作為溫念的助理,臉上也是一派自責,他看着向理,一貫剛毅的臉上露出內疚的神情,他說:“當時我要是能再仔細些,照看好他就好了。”
向理看向他,嘆了一口氣,她說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我問你,剛才溫念醒來後,除了說什麽都不記得,還說了什麽嗎?”
顧一鳴愣了幾秒,臉上閃過思索,他皺起眉,艱澀的回憶道,“好像是說了,醒過來後,念叨了一句,歲歲平安。”
海市的雨還在下,潮濕的翻騰的霧氣在窗玻璃上聚集,暮色四合時,天已成了暗淡無星光的夜,病房內的燈光悄然無息亮了,向理靠坐在椅子上,突然耳邊傳來窸窸窣窣聲響,她睜開眼,便看到床上坐起的人。
是溫念,身體裹在寬大的藍白相間的病服裏,後脊是一片骨頭,隔着布料,似乎便能看到嶙峋,她心裏一陣泛痛,叫了一聲溫念,對方如迷失在林中的幼兔,受驚一般,回頭看她。
向理不曾見過這般的溫念,在她印象裏,這位如日中天的頂級流量,一直都是趾高氣昂,就算在粉絲面前裝的如何親善可愛,可在他們跟前,脾氣卻是古怪暴躁的。
他們互相對視,溫念眸子裏全都是陌生疏離還有膽怯,向理一動不動,溫念便也不動,表情鈍鈍木木,沉沉幾個呼吸後,向理先開口,她說:“你好,我是你的經紀人,我叫向理。”
說着,向理朝溫念伸出手,女人的手掌柔軟白皙,無名指處裹着一枚銀戒,掌心上翻,呈現在溫念面前,她放柔聲音,緩緩道:“你可以相信我,以前都是我照顧你的一切,溫念。”
能用肉眼可見,溫念的神色變了,緊繃內推的下颚緩緩松弛,抿白的唇微張,他擡起手,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掌貼過去,輕聲喚出向理的名字。
向理笑了,她看着溫念,看他細白的面容浮現出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微笑,看他纖長的睫毛似脆弱似無措的顫抖,看他低下頭時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側頸,看他這般乖順溫馴的模樣,心裏終究還是常常籲了口氣。
雖說失憶,可這到底還是在她能控制範圍內,再加上失憶了的溫念,看着倒是更讓人省心。
溫念在醫院裏呆了兩天,出院時,外面擠滿了粉絲,他披着風衣,顧一鳴和另外幾個保镖護着他,像是擒着一只小鹌鹑似的,把他提上了車。
他坐在車裏,看着窗外,模糊的窗影裏其實是能看到他大致輪廓的,只要他稍稍靠近,便能聽到車外越發熱烈的粉絲尖叫聲,他吓了一跳,擱置貼在玻璃上的手輕輕錯開,溫念對着身邊向理問道:“一直都是這樣嗎?”
向理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大明星,走到哪裏都這樣,以後不要随便出門,需要什麽和我還有顧一鳴說。”
溫念乖乖點頭,他話不多,大部分時候就是發呆,出神的看着一處,整個人看着就像是一副油墨色彩極重的肖像畫,雪白的臉和殷紅的唇。
回到溫念的住處,是一處高層公寓,顧一鳴帶他上樓,到了門口時,他笑着說:“幸好當初這個門鎖弄得是指紋,不然現在連家都回不了。”
溫念低頭用拇指去開門,随着一聲震動,門應聲而開。
他沒有先走着進去,而是側頭看向顧一鳴和向理他們,他的眸色很淡,門前頂燈落下白光,陰影交錯,眼眶下投下小片陰影,尖尖的下巴輕輕靠裏,他一眨不眨看着,是動物幼崽初生的依賴。
向理沒法子,只能先進去,顧一鳴随後進屋,走進去的時候,他還稀奇道:“溫念,你以前可不許我們進來的,我跟了你三年,還是第一次來你房子。”
“是嗎?”溫念應了一聲,伸手摸了摸臉,他輕聲道:“我以前脾氣不好嗎?”
“不算不好,就是……”顧一鳴的話還沒說完,手臂被向理暗搓搓掐了一下,他的話戛然而止,向理順勢接着道:“你就是比較喜歡一個人呆着,所以沒事我們平時也不來。”
溫念應該是比較好含糊的,聽了之後就傻乎乎的相信了。
向理他們和溫念說了一會兒話,又帶他溜了一圈房子各處,替他找出手機裏他們的電話标注後才離開的。
等他們走了後,溫念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他腦袋裏空蕩蕩的,像是□□轟炸後的貧瘠廢土,什麽都不剩。
他就這樣坐着,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些什麽,隔了幾分鐘,身體倒下,陷入沙發裏,緩慢蜷縮,成了一小團蝦米。
第二天,顧一鳴來他家,瞧了小半天門,溫念才來開門,他拿着食盒進來,念叨道:“你剛才在做什麽?怎麽我按了半天門鈴,你才開?”
溫念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頭發睡的蓬亂,他打了個哈切,有些尴尬,他指着那門,對顧一鳴說:“我打不開門,弄了好久。”
顧一鳴嘆了口氣,他看着溫念那模樣,心裏竟覺得有些難過,
他放軟了聲音,對溫念說:“先去刷個牙吧,我給你買了豆腐花還有小籠包。”
溫念本來還沒感覺,一聽到顧一鳴的話,又嗅到食物的香味,眼睛亮了亮,他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一側臉頰上還有酒窩綻開。
他刷了牙坐過來吃,咬了一口小籠包,又因為裏面的湯水燙到了舌頭,吐着舌尖,擡手給自己扇風,好半天還吞下一個小籠包,放在嘴裏輕輕咀嚼。
顧一鳴側眼看着,心裏納悶,只覺得溫念失憶後,真的是完全變了個人,乖巧懂事,吃東西都斯文了不少。
吃了早飯,顧一鳴把餐盒收拾好,溫念吃飽了後,人就有些呆滞,靠在沙發裏又發了會兒呆。
顧一鳴走到他跟前,輕輕喚了一聲,溫念才擡起頭來,顧一鳴對他說:“向理她給你推掉了一些通告,還有那個綜藝也先擱置了,她的意思是讓你在家裏先休息一段時間,另外讓我把你以前的演出表演給你看看。”
溫念的眼睛眨了兩下,脾氣很好,全數答應。
顧一鳴舒了口氣,拿出平板給溫念播放他以前的表演。
溫念還沒出道前,是個酒吧駐唱歌手,後來參加選秀,一鳴驚人,成了火極一時的流量明星,在之後馬不停蹄的出專輯演偶像劇開演唱會,經紀公司似要把他榨幹撈盡一般,源源不斷的在他身上投入,又如剝皮抽骨一般,從他身上剝奪回來。
一年兩部劇,一張唱片,十五場演唱會,還有各類雜志拍攝、商演、綜藝節目,他每天幾乎只睡兩個小時,連軸似的工作行程,也讓他的脾氣越發乖戾。
而此刻,洗去鉛華,穿着米色寬松衣衫的溫念,陷在柔軟的沙發裏,他依舊是環着抱枕,把自己擋住了一大半,他盯着平板裏的溫念,注視着舞臺上的溫念,望着燈光璀璨裏的溫念,眼底的神色像是在注視一個陌生人,一個與他完全不同的人。
他的臉上掠過淡淡浮影,他側頭看向顧一鳴,輕聲道:“他看着好累。”
☆、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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