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林志聞看着他們急急忙忙下樓, 站了起來,困惑地問道:“念念他怎麽了?”

“他腳扭傷了。”

溫文慧說着,林志聞低頭看去,露出的腳踝上紅腫了大片,他一頓,便說:“讓王叔開車。”

一大早王叔還沒到,林志聞打了個電話, 還要等十來分鐘。

林歲穩背着溫崤念坐到沙發上,他站在溫崤念身前,低頭看着他。溫文慧坐在溫崤念身邊, 輕聲問:“念念,疼得厲害嗎?”

“嗯。”溫崤念嘴唇都是白的,他虛弱地點着頭,神情恹恹。

“是怎麽摔傷的?”林志聞走過來問他。

溫崤念掀開眼皮, 看了一眼林歲穩,在林歲穩還未開口前, 搶先說:“我昨天晚上不小心跌了一跤,扭到了腳,我以為睡一覺就不疼了,沒想到會那麽疼。”

“以後不能這麽馬虎了, 疼了就要說,你看你現在這個腳,腫的那麽高,也不知道裏面股投資怎麽了?”溫文慧一臉愁色, 林志聞嘆了口氣。

正說話間,屋外響起汽車鳴笛聲,林歲穩立刻蹲下,拉起溫崤念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溫崤念心裏發緊,他趴上去,嘴唇擦過林歲穩的耳垂,在靠近時,他聽到林歲穩輕聲道:“對不起。”

溫崤念咬着下唇,把臉埋在林歲穩後肩上,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衣服。

林歲穩把溫崤念抱進車裏,剛要起身,袖子就被他拉住,溫崤念眨巴着眼睛,林歲穩頓了頓,他說:“我到另外一邊坐進來。”

溫崤念靠在車裏,他身上的氣勢弱弱的,完全沒了以前在林歲穩面前作為“哥哥”的樣子,林歲穩覺得是自己讓他變成這樣的,因為他自身的欲.望,讓他變得猶豫膽怯,讓他把溫崤念拒之門外,又讓溫崤念受傷。

林歲穩心裏像是被什麽堵住,他明明知道這種感情在相處之中只會是越來越複雜,越來越讓人難以控制,可因為這次的事情,他定然是不會再把冷淡施加于溫崤念了。

他的底線已經被他丢之一棄,對于溫崤念,他已經沒法控制了。

來到醫院,林志聞在醫院裏有認識的醫生,他們挂了號,直接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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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崤念坐在椅子上,醫生看着他的腳踝,見到紅腫明顯,便讓他去拍了個片子,溫文慧聽了心裏更是焦慮,好在拍完片子出來,腳踝那邊骨頭沒事,只是韌帶扭傷,養上一個多星期就好了。

算是虛驚一場,溫文慧松了一口氣,去和溫崤念的舞蹈老師說了情況,給溫崤念請了兩個星期的假期。

腳踝上貼上膏藥,帶着些許涼意,疼痛感減輕了不少,溫崤念單腳站起來,林歲穩走到他身前,牽起溫崤念的手,他低聲說:“我來背你。”

“終于肯和我說話了嗎?”溫崤念問他。

林歲穩抿着嘴唇,他背過身,溫崤念趴在他身上,他展開的手慢慢收緊,而後聽到了林歲穩說:“小念,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麽?”

“我不該故意不理你,不該不和你說話,不該不等你放學,不該……”不該喜歡上你。

林歲穩的話藏在了舌尖下,被他輕拿輕放,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了心裏。

“我真的很生氣,你無緣無故這麽對我,我都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溫崤念半趴着,聲音悶悶。

林歲穩搖頭,頭發輕輕擦過溫崤念的臉頰,他說:“你沒做錯什麽,是我不好,小念,對不起。”

“算了算了,你真是奇奇怪怪的,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勉勉強強寬宏大量原諒你了。”

溫崤念哼了一聲,身體向前傾,腦袋抵在林歲穩臉旁,側過頭,嘴唇擦過他的臉頰,呼出的熱氣撲灑,他說:“快,叫我一聲哥哥聽聽。”

王叔的車子就在幾步之外,溫文慧他們已經坐進去,隆冬的日光下,兩個少年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厚厚的衣服柔軟蓬松,與之一樣的還有在那個瞬間裏變成了一團棉花的心。

林歲穩小聲的叫着哥哥,溫崤念趴在他背上,肩膀打顫,樂不可支笑着,他說:“小穩弟弟,真乖。”

林歲穩的耳廓慢慢紅了,他埋下頭,加快了腳步。

喜歡好像就是一瞬間的事,兀自喜歡上的那個少年在自己瞎想的惶恐中甜蜜酸澀的度過着每一日,猶豫着要不要靠近,忐忑着害怕被發現,捂着滿腔的愛意,藏得嚴嚴實實。

被喜歡上的那個卻是肆無忌憚毫無顧忌,把笑容如播種一般灑在那份越發濃厚的愛意裏。

溫崤念傷了腳踝,林歲穩心裏頭對他是滿滿的愧疚,這幾日,任憑溫崤念怎麽使喚,他都是乖乖照做,弄得溫文慧都覺得不像話,叮囑溫崤念別這麽使喚林歲穩。

溫崤念則說:“我可沒讓他幫我做這些,都是他自己要幫我的。”

溫文慧拿他沒辦法,又聽林歲穩說:“小念沒有麻煩我。”

她就徹底拿他們兩個沒法子了。

溫崤念躺在床上,受傷的腳踝擱在林歲穩的大腿上,林歲穩靠在一側牆壁上低頭看書。

溫崤念的腳趾頭動了動,林歲穩擡起頭看向他,溫崤念說:“你在看什麽書?”

林歲穩擡起手裏的書,把封面給他看,溫崤念瞅過去,微微眯起眼,念了出來,“弗洛伊德與榮格……這是什麽?”

“心理學的書。”

“你還看這個?”溫崤念起了好奇,問他:“好看嗎?”

林歲穩把書遞給他,溫崤念看了一眼,就立刻還給了他,誇張的叫道:“這是原文書,小穩,你都看得懂?”

“嗯,不難理解。”

林歲穩瞧着他,見他突然沉寂下去,便問:“你怎麽了?”

溫崤念重新趴了回去,他抱着一個軟枕圈在懷裏,身體蜷曲着,半張臉壓進枕頭裏,他輕聲說:“你怎麽那麽聰明,每次都是年級第一,還看原文書,我就什麽都不行了。”

“你跳舞很好看。”林歲穩輕輕拿起他的腳放置在床上,他朝溫崤念靠近,坐在他身邊,伸手小心翼翼撇去溫崤念垂落的發絲。

林歲穩輕輕呼吸,心髒在胸口不安跳動,聲音從喉嚨裏擠壓出來,他說:“我喜歡看你跳舞的樣子。”

那聲音太過溫柔,太過輕綿,溫崤念怔愣了幾秒,頭發被撩開,耳廓被林歲穩的手磨蹭而過,有些癢癢麻麻的感覺在被觸碰過的皮膚上蔓延開來,他覺得有些奇怪,呼出的熱氣似乎重新回歸到了體內,胸口脹脹的發燙。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林歲穩的手腕,掌心貼合,溫崤念擡起頭,盯着林歲穩,他對林歲穩說:“等我腳好了,我給你跳我之前新練的舞,好不好?”

林歲穩抿着唇,他一只手背在身後,握緊了拳頭,他克制着隐忍着,小聲說:“好。”

大雪紛揚的時候,林志聞帶着溫文慧去了外地,每年春節他們都會去南方,林志聞的父母住在那裏。往年溫崤念和林歲穩都是随同的,不過幾年溫崤念的腳受了傷,不方便挪動,今年他就不過去了。

也不能讓溫崤念一個人留在家裏,林志聞便叮囑林歲穩照顧溫崤念,其實就算林志聞不說,林歲穩也要待在溫崤念身邊的。

春假裏,王叔和家裏做事的保姆也都回老家過年了,整棟洋房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溫文慧擔心兩個孩子,在臨走前炸了一盒肉圓子還有炸藕盒,要吃的時候重新回鍋煎炸一下就好了。

溫崤念的腳傷了一個多星期,藥膏都撕掉了,白皙的腳踝上沒有絲毫紅腫的痕跡,可每次在林歲穩面前,他還要囔囔着走不動路,一走就疼。

他的演技實在是浮誇,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在裝病,可林歲穩就是那看不出來的人,面對溫崤念的種種無理要求,還是有求必應。

這一來二去,倒是搞得溫崤念自己不大好意思了,鬧騰了幾日,他總算是下地了,腳小心翼翼踩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落地時,腳踝關節還是會隐隐作痛,不過那感覺實在是太小,可以忽略不計。

兩個人整日待在一塊,閣樓裏暖烘烘的,溫崤念卷着被子,趴在裏頭。

他穿了一件毛衣和一條單褲,靠在小床邊上,看到天頂的小窗外飄揚而下的雪花。

雪在這裏很常見,只是從天而下,菱形的雪花片似乎就在眼前,湊近一些都能看見上面細小的冰淩,他叫林歲穩過來看,用腳輕輕踢了踢林歲穩的大腿,也沒見他有反應。

溫崤念側頭看去,就見林歲穩可憐巴巴的窩在小床的另一個角落裏,背靠着牆壁,低着頭,長腿蜷縮,維持着這看着十分委屈的姿勢睡着了。

“小穩?”

溫崤念又喊了一聲,對方也沒反應。

室內很安靜,只能聽到雪花撲簌而下跌落在窗棱上的清脆聲響,溫崤念看着林歲穩,他掀開被子,朝他靠過去,林歲穩的呼吸均勻,溫崤念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林歲穩的眉毛。

毛茸茸的柔軟的擦過指腹,手指描繪着眉眼,在纖薄的眼皮上逗留,在鼻梁最挺拔的地方輕輕磨蹭,最後整個掌心張開,虛實覆蓋。

林歲穩的臉藏在溫崤念的手掌下,溫崤念翹着嘴,突然掌心裏泛起微微癢意,像是有什麽小刷子擦過。

他剛想縮回手,腕子便被攥住,他一愣,林歲穩睜開眼,目光裏全都是他。

眼神交融,不知為何,溫崤念心裏一緊,他掙開手腕,往後退去,擡起手指着天頂,他笑着說:“小穩,你看,雪花好漂亮。”

林歲穩掀開眼皮,下颌的弧線揚起,他看着漫天落下的雪花,堆積在窗玻璃上,融成了水又被覆蓋,周而複始。

溫崤念拉住他的手,把他拖到自己這個位置,“你躺下來看,很漂亮的。”

他說着,自己先躺了下來,小床瘦窄,溫崤念便把腿靠在牆壁上,仰面看着天頂落下來的白雪,林歲穩學着他的動作,兩個人肩靠肩,手臂漫不經心的搭在一塊,像是無意,擱置在牆壁上的腿也若有若無的相蹭。

林歲穩呼出一口氣,體溫傳遞彙聚,在這冰雪天地裏,這一方閣樓中,似乎有源源不斷的熱量四散而出。

溫崤念盯看着那漫天大雪,林歲穩卻只顧偷偷瞧着溫崤念的側臉。

☆、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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