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是我的事

“我還真期待了……”紀向明繃着臉,陰陽怪氣地笑道,“期待你拿金牌,為國争光,報效祖國。”

“等着。”游樂擡手抓住了紀向明的手臂,冷冷看人,“松手!”

回到寝室,隊員們三三兩兩的都上了床,見游樂和紀向明一前一後走進來,都起身撩開蚊帳簾子掃了一眼,反倒是楊舒毓的蚊帳簾子閉得死緊,裏面的身影一動不動。

游樂悶聲上了床,閉着眼睛胡想,氣得胸口悶痛。吃的那些皮肉痛再打回來不容易,說不定最後還得被一群人給群毆了,可是忍氣吞聲就實在是咽不下去這口惡氣,一時間沒了辦法,只能嘴皮子上找場子,可之後回想,怎麽都覺得氣場不夠,就像喪家犬在嚎叫一樣,于是這口惡氣反而更多了。

倒是紀向明,熄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先是被之前游樂那些話氣得死去活來,之後越砸吧越想笑,莫名其妙的怒氣就散得快沒了。

他是真心不知道游樂的嘴皮子這麽利落。早前一直沒深入接觸過,只覺得游樂是個游離在團體生活之外,特別另類的存在,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實在是不待見游樂。

先說游樂的笑,就算常見着,但凡明眼人也能看出來,那笑是特別的空,感覺就像中央電視臺新大樓那有如“褲衩”一般的地标建築物,純屬多餘,嘩衆取寵,就該拆除了才能讓人舒坦!

再說游樂的眼,壓根就是旁觀者的眼。人的雙眼作為心靈之窗的重要存在,很容易能夠透析出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而今天從游樂嘴裏吐出的那些話也徹底證實了,游樂以王者自居,低看他們一籌,從教練到隊員無一逃脫。就沖着這個,就算很多人偶爾看着孤零零的游樂有那麽點兒愧疚,也不可能低頭先原諒!

當然,他紀向明就算現在笑了,不代表就接受了游樂這個人,說到底,游樂和他們不是一類人,想要走到一起去也不容易!只不過嘛……今天确實也算是見了游樂的另外一面,那一張毒嘴算得上是游樂給他的新亮點。

而且,有一點游樂說得對。一幫人欺負一個絕對是份掉價的事兒,尤其是動手打人,絕對是他極力避免發生的丢臉行為,可今天到底發生了,他确實欠游樂一聲對不起。至于游泳成績嘛……身邊的人也不是說沒有能游過游樂的,可是沖着游樂去國家隊溜達了一圈後的那份自信,讓他在成績上較勁兒還真有些虛。

紀向明琢磨來琢磨去,最後到底決定走一步算一步,游樂真要不依不撓的和他們比,大不了就應戰!

第二天早上沒早操,游樂起來就覺得半邊的腦袋在疼,臉上火辣發燙,鏡子裏一照,左邊臉腫得像個豬頭,尤其是嘴角的地方,青的都發黑,特別顯眼。

洗漱完回到寝室,隊友們早就勾肩搭背地吃早飯去了,空曠的寝室透出一股子壓抑,讓游樂頗有幾分自嘲的笑,責問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什麽?是這群人愧疚的目光嗎?還是一種低姿态的示好?

怎麽可能!?

游樂擡手碰了碰嘴角,有如針紮般的刺痛讓他蹙緊了眉心,郁結的氣就那麽如預期般的再次浮現,一轉手,游樂把手裏的杯子重重地丢在了桌子上。

“嘭!咣當咣當……”

游樂看着在地上搖晃着的鋼質杯子,捏緊了拳頭深呼吸了兩口氣,又彎腰拾了起來,默默放回到了原處。

都會得到證明的,一定會有證明,誰會笑到最後!

游樂沒有吃早飯,收拾好書包就直接去了學校。開學第一天就是報到交錢,班主任在講臺上扒拉了下初三的重要性,上午十點就給放了。

游樂硬着頭皮回了體校,看着那處灰白色的建築物,從內心深處湧出強烈的排斥,只覺得那處大門像是龍潭虎穴一般,必須要有赴死的決心才可以強迫自己走過那扇大門。

“呼——”游樂吐出一口長氣,繞過圍牆,往大門口走,告訴自己,除了那裏哪兒也去不了,不能回家讓奶奶擔心,更不能想着告狀,男子漢大丈夫,這關鍵的時刻一定要扛住了啊!

悶頭走了一路,才到門口,游樂的肩膀就被人給按住了,驚訝的擡頭看去,竟然是袁铮。

袁铮穿着寬松的短褲T恤,單肩挂着黑色的書包,一副少年人的打扮摸樣,不過可惜氣質硬朗,個頭又高,感覺上更像是臨近畢業的大學生。

“游樂你……”袁铮的眉心瞬間一擰,眼露銳利,“你臉怎麽了?”

“诶?摔的!”游樂又快又幹脆的粉飾太平。

“昨晚上打的?”袁铮不吃這套,無比肯定地開口。

游樂心虛地捂住臉,眼飄到了一邊:“真摔的。”

“昨晚上你是不是哭了?”

“哭……”游樂愣一下,“哪兒是啊,真是摔的早上下樓腳下一軟從樓梯上滾下去了滾得那叫一個丢臉你就別問了我現在想着還膈應呢都挺大個人了。诶,那啥,昨晚上哭什麽的你聽錯了吧我睡得正舒服呢你給我打電話我能清醒嗎?你真想多了。”

袁铮的嘴角抿緊,看着游樂笑得亮晶晶的眼和臉上不和諧的青黑紅腫,不忍心再問了。他也明白,男孩子就是這樣,要不就懦弱的向任何看得見的人求救,要不就把所有的痛苦憋在心裏。雖然這個理由是那麽的笨拙,甚至是欲蓋彌彰,可是那雙眼卻明确地告訴了他,“我沒事。”

一幫小夥子這時候勾肩搭背的從身後走過,吵鬧的聲音震天響,袁铮發現游樂臉上的表情微僵,于是轉目看去,就見到那幫小夥子裏有一個男孩正對游樂比出挑釁的手勢。

袁铮的臉一沉,雙眼淺眯,淩厲的氣勢勃然而發。

楊舒毓顯然被袁铮唬着,手上的動作一收,勾着隊友的肩膀就往大門裏跑,遠遠飄出一句話:“游樂,又找人告狀了啊?我好怕啊!”

袁铮臉色更寒,扯緊背包邁步就沖。

“小铮哥!”游樂一把抓住了袁铮的手臂,仰頭笑道,“請我喝水。”

“……”袁铮低頭看他,眼底還有未散的戾氣,宛若風暴在眸子中肆虐。

游樂被餘波掃得心裏發憷,躲開了目光,抓在袁铮手臂的手力氣用到了極致,然後大力一扯,強迫着把袁铮給拽走了,低啞開口:“這是我的事,你別管!”

游樂的聲音壓抑,與袁铮記憶裏的清亮嗓音不同,一句話裏隐含了極其複雜的心思和濃郁的憤怒,仿佛就快決堤了一般。袁铮按捺下心裏的火氣,又回頭看了一眼,放棄了抵抗。

體校門外就是公路,公路兩邊商鋪林立,大門的斜對面有家“森林水吧”。不大的鋪面生意很不錯,這位置正好處于小學、初中和體校的三角區內,算得上是個黃金地帶,至少賣水的生意很不錯。

今天是中、小學校開學的第一天,“森林水吧”裏的孩子們很多,大多數都是初中的女同學。這些女同學喜歡到這裏來喝水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看公路對面體校的陽光少年,那些在外面笑得燦爛個性明朗的運動員們在這些女同學的心裏都有個排名。其中,游樂的長相當屬第一名。

見到游樂帶着高高大大的成年人進來,前一刻還歡聲笑語的女孩子們瞬間掐了聲,帶着幾分矜持地偷偷打量,場面反而有些尴尬。

“水吧”的面積很小,袁铮這大塊頭擠在裏面實在有些委屈,再加上沒有空座位,游樂讓袁铮在外面等着,找老板買了兩杯水低着頭就走了。

“游樂!”突然的,有個清脆的聲音喊了他的名字,游樂扭頭看過去,就見到七八個女同學在對一個女孩擠眉弄眼地笑,游樂當即打醒精神,遞了個特陽光的笑容。

這一下,女同學們頓時看見了游樂臉上的傷,如嬌花兒般的笑臉頓時都收了。

“我有朋友,以後聊。”游樂一手拿一杯飲料,忙不疊的先把話說死了,轉身就走。這些女孩看着眼熟,但是一個都對不上號,不過對待女孩的溫柔體貼他倒是懂,也能很好地把握分寸,至少不像體校裏的一些男孩來者不拒,高唱你情我願的情深深雨蒙蒙。

袁铮就站在門外面,淺眯着的眼底還有着幾分怒氣,一直在瞪視着公路那邊的體校大門,心裏不停琢磨游樂和隊友的沖突到底因為什麽?

羅鳴他們對游樂有意見,游樂和體校隊友的關系也不好,無論怎麽想,都不可能把錯全部怪在別人頭上,游樂自身是肯定有毛病,否則不會處處受到排擠。

是什麽原因?

“游樂!”

身後嘩聲大作,袁铮轉頭看去,就見到了那不大的小屋裏,七八個女孩子眼底的星光,那十足露骨的傾慕神情讓袁铮惡寒了一下。

游樂轉過了身,穿着白色T恤和天藍色牛仔褲的身材修長,斜挎着的朱紅色背包将胸口的胸肌勾勒出不甚明顯的線條,若隐若現反而更顯得其身材的健碩。

袁铮淺眯着眼,看着游樂走出屋檐,正午的光線照在了一頭略顯淩亂的發絲上,是金黃的淺淡色澤,然後視線對上,精致的五官呈現在一張瓜子臉上,殷紅的嘴唇,黑而潤澤的眼……可以說,這個男孩子從頭到腳都透出一股讓年輕女孩追逐的吸引力。

是……太出挑了嗎?所以才會無法被大衆輕易接受?

這個理解或許略顯主觀,可想必也是游樂受到排斥的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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