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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消息對夏凡的幫助不小。如果王小虎不說,他只能等着,等王瑞出手整治安強。有可能王瑞氣急了,會給安強個沒臉,也有可能王瑞不敢聲張,就讓林慧慧認了倒黴。所以,他還留了後手。可這下,事情顯然簡單多了。
夏凡回去後,就直接到了大姨安瑤那屋,安瑤怕是想起了安老爺子的生前事,正傷心呢,對着谷峰唠叨,“你外公這輩子都沒享過福啊,前幾年家裏窮,和你外婆兩個人可勁兒幹活供我們吃穿,後來我們幾個長大了,你小姨又出了那事兒,你外婆心裏受不住,沒幾年即跟着走了,全剩下你外公拉扯凡凡。哎,你說,當年要是知道夏成斌是那種人,我怎麽會同意讓你大舅把他介紹給你小姨呢。”
夏凡不由愣了一下,他這是第一次聽人說起他父母的事情。他的親生父親在外公家裏從來都是個禁忌,外公和大姨不肯說,大舅壓根沒跟他親近過。到底當年是個怎麽回事,他被接到夏家後倒是有個說法,說是不知道有他,所以才晚了。他當年信,現在還信就是個傻子。
不過,這活了兩輩子他才知道,他媽與他爸居然是大舅介紹的。裏面大姨提了一嘴,就瞧見他回來了,就不肯再說了,沖着夏凡道,“凡凡,你早休息吧,今天忙了一天,明天還得一天呢。”
夏凡想了想,覺得他父母的事可以緩緩再問,陳年舊事,總跑不了的。外公和大姨提起他媽媽就會傷心,這時候多問也不合适。就點點頭,然後有些躊躇躊躇的将王小虎的事兒說了。
谷峰還好,他有心理準備,可大姨就立刻怒了。她抹着眼淚罵,“這個沒良心的,這房子怎麽來的,他連這房子都敢貪,也不怕天打五雷轟。”哭完了,她才看着夏凡哄着道,“沒事,凡凡不怕,大姨明天陪你去房産科,我倒要瞧瞧,白紙黑字寫得名字,誰敢改了。”
夏凡知道大姨是真疼他,不帶一絲摻假的,其實,外公在他的前十五年裏扮演的是父親的角色,大姨就是母親。只是他們一個老邁,一個家事纏身,所以并不能時時刻刻都照拂這他,可這并不代表夏凡沒感覺,他将頭埋進了大姨的懷裏,忍着淚水撒嬌,“大姨對我最好。”這下子,就連谷峰都揉了揉他的腦袋。
第二天一早,張曉華就帶着安小夏來了,說是安強有點事,晚些過來,夏凡三人也沒揭破,點點頭。夏凡和谷峰以去看看死亡證明辦下來了嗎,大姨以去買菜的名義,紛紛混了出來,瞧着不過九點,直奔了機關樓。
這天正好是周二,一大早向來都是機關上最忙的時間。房産科在機關二樓東邊,占了兩間朝南的屋子,門還關着,但裏面卻傳來了聲音。夏凡心中一動,拉着大姨沒敲門,反而退到個遠點的地方站住了。
一個稍微有些圓潤的女聲道,“不管怎麽樣,這事兒就沒道理。”
安強的聲音緊接着傳出來,明顯倆人已經扯皮一段時間了,他急了,沖着她道,“不就改個名字嗎?多大點事兒,原先你們不都給辦嗎?怎麽到我就不行了,再說,再說,王瑞也同意了,你個科員哼哼什麽?”
這話顯然是惹到人了,那女的猛然提高了聲音,“科員?科員怎麽了!科員也有良心呢!什麽叫我們原先也給辦,你從哪兒看見的,從哪兒聽見的,證據呢?你憑什麽信口開河往我身上潑髒水啊!我在這兒幹了十年了,可沒人說過我徇私!”
仿佛怕別人不知道似得,屋裏傳出來咚咚咚的高跟鞋走路聲,夏凡帶着大姨往後一躲,就聽見吱呦一聲,門開了,一個三十四五歲,燙着大卷發的女人叉着手沖着門裏道,“這屋外這麽多人呢,都是來辦事的同事,你說我原先辦過,你去找個證人來啊!”
她嗓門不小,樓道裏本就有回聲,雖然沒人圍上來,怕是有有不少人豎起了耳朵。這還沒完,這女人猛一回頭就沖着外面大聲說道,“你個當舅舅的,家裏老人還沒下葬呢,就想着把外甥的房産改名弄到自己手裏,哪裏有你這樣沒臉沒皮的人。我替你辦,我憑什麽助纣為虐啊!你不要臉,我害怕安老爺子夜裏找我呢!”
這話算是将安強的來意給完全說明了,大姨和谷峰都瞠目結舌,夏凡卻知道,這是王瑞要收拾他了。人家一個科長,這事兒自然不用自己出手,就有人上杆子幹,這不,多利索。
安強顯然沒料到是這樣的情況,他來的時候還覺得挺簡單呢,提着東西就來了。樓道裏還遇上王瑞,王瑞還說張蕊就在辦公室,讓他快點去,他還以為王瑞打好招呼了呢。因為要送禮,進屋就關了門,将東西擺了出來。沒想到,張蕊竟然壓根不同意,而且上來就義正詞嚴的罵了他一頓,這裏是機關,沒人會圍上來,可機關人有機關人的作風,一個個迅速地敞開了大門,這是坐在屋子裏聽八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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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強站在那屋子裏,只覺得一股怒氣向上沖,他認為這是張蕊不給他面子,也不給王瑞面子,沖着張蕊道,“成,我是個工人,你不給我面子,可這事兒你們科長是同意的,我告訴你,你不辦,等會你就跟你們科長解釋去。”
他以為張蕊會怕,哪裏想到張蕊潑辣的名聲不是白來的,他話音一落,張蕊轉身就去了隔壁辦公室,敲開了門,進了去,門沒關嚴實,而是留了條縫隙,恰好能聽見裏面說什麽,只聽張蕊說,“王科長,打擾您一下,有件事邀您處理一下,機械廠的安強要把他妹妹安茜的房子改成自己的,您看這事兒?”
王瑞的聲音嚴肅而帶着點訓斥的意思,“安茜不是有兒子嗎?”
張蕊連忙回答道,“是,那孩子叫夏凡,在子弟學校讀初三呢。”
王瑞就道,“小張啊,你都幹了這麽多年了,怎麽這事兒的章程還沒弄懂?咱們單位的房子,規矩是搬走上繳,自然死亡留給下代人。夏凡住這裏,這房子就是他的,他要是搬走了,這房子就收回來,跟他舅舅什麽關系,瞎胡鬧!”
三個字将安強的打算完全打破。他就站在辦公室外,将裏面的聲音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好面子脾氣又不好,就算是再笨,也明白了,王瑞這是耍他呢,這是讓他來機關上丢臉呢!想到這裏,他就怒氣沖沖,他覺得咱倆是同學,你不幫忙就散了,怎麽能算計我呢,我平時雖然沒有巴結你,可也沒得罪你啊。
想着,他就撸了袖子向外沖。房産科的科員可不止是張蕊一個女同志,還坐着三個大男人呢,只是剛才那事兒,他們不便出手,就坐在辦公桌前當啞巴和聾子,這會子這三人可眼尖,當即就圍了上去,将安強攔了住。安強喊,“王瑞,你給我出來,你昨天怎麽說的,你明明答應了的。”
那邊這科員也被一身狐臭味熏得難受,可又不敢放,只能攔着他,将他往外推,一邊還有人打警衛科的電話,讓人上來。他聲音不小,顯然王瑞聽見了,只聽幾聲腳步聲,王瑞拉開了半敞開的門,他穿着一件白襯衫,留着短短的寸頭,一副誠懇精煉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欲言又止,半天沒說話。
安強正激動,瞧見他罵得更厲害,“王瑞,我哪裏得罪你了,去年你爸去世,我還專門去上香,你怎麽能這麽坑人。你明明答應的。”說完這句話,幾個科員就有眼色的拽了他的脖子,讓他聲音小了下去。
王瑞露出一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嘆着氣大義淩然道,“我給你留面子,你咋就不識擡舉呢。夏凡才多大,當年安茜的婚事你不愧疚嗎?他就這套房子,你個當舅舅的,忍心嗎?是,你是昨晚提了東西到我那裏去了,可這沒良心的事兒我不能幹,只是因為咱倆是同學,我不好不給你面子,才婉拒你。東西我沒收,還随了二十塊錢份子,我說的是實話吧,你怎麽能信口胡謅呢。”
安強頓時卡了殼,他這才反應過來,王瑞昨天的表現有多不正常。人家不是因為他是同學而高看他,壓根沒準備幫忙。他還沾沾自喜呢。他愣了,王瑞卻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沖着他道,“你這人就是想偏了,就這一個外甥,你好好對他,他日後會念你好的。”這時候警衛也上來了,接手過安強,王瑞就擺擺手,沖着張蕊道,“行了,幹活吧。”就回了屋。
兩個警衛大叔帶着安強就往下走,張蕊卻追了出來,“等等,”伸手就将一個紅布包扔了出來,“東西你拿回去,我可不收。”安強接住了那個包,在夏凡的視線看,臉上的表情十分憤怒,可又不敢發出來。他畢竟不是張曉華,還是個男人,又被人捉了個現行不占理,做不出哭鬧的事情。可這不代表他甘心了,他停在那裏站了一會兒,直到旁邊警衛科的倆大叔推了推他,才快速的下了樓。
夏凡和大姨他們從衛生間出來,從樓道裏的窗戶往下看,瞧見到了機關樓下,警衛就松了手,安強罵罵咧咧離開了。夏凡心道,這世上沒一個人是笨蛋,他不過扇了點風,王瑞就敢弄出一出戲來,整人還不忘踩着往上爬,也是個人才。
別看這一出剛剛沒人圍觀,其實機關裏的人都耳聰目明着呢,這一出一會兒就得傳得滿大院知道,安強一家的名聲徹底臭到了家,王瑞這個鐵面無私一心為公的形象也傳出去了,往上爬爬不是事兒。不過對于夏凡也是好事,擺平了輿論,後面他想單獨過的事兒成了一半。
大姨跟看電視劇似得,這會兒才回過神,結結巴巴問夏凡,“房子的事兒沒事了。”夏凡如釋重負的笑了笑,“沒事了,搶不走了,咱回吧。”大姨點點頭,拍着他的手擔憂道,“可這樣你以後咋跟着他過啊!”
夏凡笑笑沒說話,這樣怎麽可能一起過?下步就是打消他們這個念頭。谷峰聽了回頭瞧了瞧夏凡,又瞧瞧他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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