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放棄

顧淮之眸光似血,以手為爪,在掌心凝成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光球，卻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便消散了。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指,輕聲地笑了笑，嫌棄地道，“這身體,怎的還是如此弱？”

“看來，還需要更多的魔氣才行啊……”

他随手一揮，一團黑色的霧氣便這麽憑空出現在了半空之中,那霧氣漸漸散去,一條五爪黑龍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竟正是當初在月瑤峰上，與顧淮之結了契的敖啓。

只是眼前這敖啓,與當初在月瑤峰上之時的，又有着很大的不同，他同體烏黑，身體上的每一篇鱗片連帶着龍爪都隐隐泛着紅光，明明初時是條靈獸，可與顧淮之結了契之後,竟看起來更像是魔獸了。

他方一從顧淮之的識海中出來,便被一股熟悉的壓迫感吓得瑟瑟發抖,趴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道，“拜……拜見主上……”

“嗯。”顧淮之滿不在意地應了一聲，打量着敖啓,開口道，“你……”

“敖啓。”敖啓與顧淮之結契之後，心神想通，只要顧淮之願意，它很輕易地便能知道顧淮之心裏在想什麽，忙不疊地回答道，“小的名喚敖啓。”

“哦……敖啓……”顧淮之點了點頭，卻壓根沒有拿正眼看敖啓一眼，自顧自地吩咐了敖啓這幾日藏在婁城之中，搜索其他魔株的下落。

一夜悄然過去，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朝陽緩緩從東邊升起，連帶着漫天的朝霞，美得不像話。

敖啓應了一聲，靈巧地向着窗外一躍，轉眼便消失不見了。

顧淮之勾了勾唇角，輕笑了一聲，還沒有說話，卻身子陡然一抖，一閉眼一睜眼以後，一雙清明的眸子再度睜開。

他緩緩地看向了四周，待看到晨間的陽光，卻突然有些不解，“我這是……怎麽了？”

……

“虞兒……虞兒……你開開門好不好……”瓊華殿的門不斷地響着，“是爹回來了……”

蕭虞立在一旁，看着原主用手抱着膝蓋，又将頭埋在裏面，蜷縮在門邊上，輕聲地啜泣着，突然很想伸出手來摸摸她的腦袋。

她在夢境中被迫和原主待在一起已經有好幾天了，親眼看着原主不吃不喝，将自己關在房中。

在這夢裏的天璇峰，原主與她在現實之中所了解到的不一樣。

天璇峰的弟子們都說，蕭長老，哦不對，此時蕭長老還只是天璇峰的一個峰主，她所認識的掌門也只是區區一個長老。

天璇峰的弟子們都說，峰主這一脈許是家中祖墳冒了青煙，不光生出來的大兒子蕭淵天資聰穎，就連他的小女兒，原主蕭虞，也是聰慧得不行，據說在弟子堂中的課業，回回都名列淩雲宗前幾名。

作為女兒，嬌憨可人；作為修仙者，從不吃苦受累，整個天璇峰上上下下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可自從那一日，天璇峰峰主蕭正修受大長老邀請，外出查探魔修蹤跡，沒有來得及趕回來陪妻子臨盆，而又恰好這一日，尚在原主娘親肚子裏的蕭景，因着天資極高，在娘胎裏過度消耗了原主娘親的氣血，導致臨盆之日難産。

原主娘親為了保下腹中的孩子，最終撒手人寰，到閉眼前只求想見原主父親一面，卻也終是沒有等到。

待原主父親，天璇峰峰主蕭正修急匆匆趕回來時，便只看到天旋峰剩下的一個只知道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和将自己關在房中不肯見人的女兒。

原主彼時不過三四歲的年齡，便親眼目睹了自己母親身死的過程，為了逃避現實，将自己給封閉了起來。

待這一日，原主他爹又在門外敲門，“虞兒……你先出來好不好……你年紀尚小，還未曾辟谷，若是餓壞了肚子……爹哪裏還有顏面面對你娘親……都是爹爹的錯……虞兒……你先出來好不好……”

原主聽見了那聲娘親，終于将頭給擡了起來，眼神似乎有些迷茫，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來，打開了瓊華殿的門，對上了那在外頭胡子拉碴的蕭長老，竟咧開嘴笑了笑，“爹……你這樣好醜哦……”

“虞……虞兒……”蕭峰主還有些恍惚，沒想到今日才剛過了一個時辰，原主竟就這般輕易地将門打開了，“你……終于肯出來了……”

他頓時是老淚縱橫，一把将原主的腦袋抱在了懷裏，涕泗橫流，道，“虞兒啊……都是爹爹不好……爹爹若是能早些回來……你娘……你娘她……”

可蕭峰主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原主給打斷了。

原主掙紮着從蕭峰主的懷中出來，擡眼看向蕭峰主，問到，“娘？”

“爹爹……我娘她好看嗎……虞兒還沒有見過娘親呢……她是已經飛升了嗎？”那語氣，天真地不行，竟真像是從未見過自己的娘親一般。

蕭峰主突然有些蒙，他看着眼前的女兒，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她這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難道是真的不記得自己的娘親了？

“你娘她……”蕭峰主猶豫着，不知道究竟該怎麽回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順着女兒的話說，無論是真是假，他都不忍再讓女兒傷心了，“你娘她雲游去了……待時機到了之後……便會回來看我們虞兒……”

原主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還是沒有信，她摸了摸自己“咕嚕咕嚕”叫的肚子，沖蕭長老撒着嬌道，“爹爹……虞兒餓了……”

蕭峰主一聽女兒說餓了，忙牽起她的手，帶她去天璇峰上特意為她開設的小廚房中覓食去了。

可這一回，原主再度出現在人前以後，卻與之前有了極大的不同。

揮金如土，視人命如糞土不說，似乎還已經放棄了修煉，荒廢了大好的資質，成日只知道吃喝玩樂，可她爹蕭峰主卻覺得虧欠了女兒，任她如何作天作地，卻也只敢縱着，恨不能再将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自己的女兒。

漸漸地，那個被人人稱贊的天璇峰原主蕭虞消失不見了，留下來的，只剩下如今這人憎狗嫌，荒廢時光與資質，長着父親的名頭為非作歹的“蕭虞”。

夢境裏的時光過得飛快，轉眼蕭虞便跟着原主已有好幾年了，原主不肯修煉，央着父親給丹藥，已經一路可嗑着磕成了金丹真人。

這一日，已經成為蕭長老的原主父親蕭正修，将原主喚到了跟前。

他從身後牽出了一個小男孩，看着原主滿是慈愛地說道，“虞兒，這是為師給你收的徒弟，名喚顧淮之。”

原主滿不在意，甚至是有些吊兒郎當地擡眼看去，卻看到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穿着淩雲宗的弟子服，乖乖巧巧地站在蕭長老身邊，期期艾艾地沖她喊了一聲“師父”，一雙眼裏滿是孺慕。

……

蕭虞被顧淮之那張臉吓得從夢中驚醒，身上的汗已經濕透了衣裳，她甚至來不及掐一個去塵決，雙手抱着膝頭，心中簡直不敢相信。

原來自己收的徒弟，卻在夢境裏真的是原主的徒弟。

若這夢境是真，那麽是不是說，現實是無法改變的？

哪怕她成為了原主，重新開始修煉，卻也最終還是躲不過身死埋屍雪地的下場？

所以……最後她真的會被樓白殺掉？在見到樓白想要煉化魔株之後，她已經逐漸相信，在書中，真的是樓白将她給殺了的。

可在現實之中，她為了顧淮之而廢了樓白的靈根，進而得罪了樓白，可在劇情裏，原主又為何會被樓白殺死？

明明……在她的印象裏，離開天璇峰之前，樓白只不過是個逢高踩低的小人，哪裏有本事能殺了原主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短了點周末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