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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通今年四十四歲,入職二十二年,依然是青流。
一輩子都是青流的人不少見,但像羅伯通這種能力不差、做事還算盡責,出色到屢屢擔任州執行官的政客,還真是難得一見。
羅伯通覺得很苦逼。
他知道自己年輕時做了一件錯事:他狠狠地抨擊了容君臨。
要知道即使在遠東劇變爆發的時候,容君臨依然沒有失去最高決策人的位置。
他的裁決是由那一年的最高決策會議作出的,會議當中瞿正明驟然發難,這才把他送進了監獄。
當時除了容君臨的政敵瘋狂地落井下石之外,容君臨的支持者依然遍布整個帝國,各地甚至曾經陸續爆發要求改判的大規模游行。
同時對好友發起審判的瞿正明也受到了輿論的譴責。
羅伯通是瞿正明的崇拜者,一時憤慨之下向《帝國時報》投了稿件,洋洋灑灑地列舉了容君臨的罪名。
他完全沒想到這篇文章會成為一場激烈論戰的導火索。
在那場論戰之後,容君臨的“叛國罪”正式坐實,再無翻案機會。
容君臨的支持者終于沉寂下來。
只不過沉寂下來不等于徹底消失。至少羅伯通這個“罪魁禍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有無數雙無形的手一次次地謀劃着針對他的行動,一步步地把他推向絕望的深淵。
羅伯通淚流滿面。
如果能夠回到二十年前,他肯定不會跑去當那個出頭鳥。他寧願被一槍嘣了,也不想成為“青流執政官”專業戶,身份和職位的不相稱實在太考驗心理承受能力了。
就在羅伯通快要心灰意冷的時候,高父高榮成的到來讓他看到了曙光——只要靠上了高家這棵大樹,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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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羅伯通為什麽不選擇站到瞿家那邊,當然是因為瞿家作風過硬,肯定不會為他出頭。
經過這些年的跌摸滾爬,羅伯通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少氣盛的小夥子,他早就明白“崇拜”這種感情什麽用處都沒有。要實現自己的理想,還是牢牢抓住眼前的際遇比較重要!
瞿家和高家誰的地位高很難理清,瞿家在司法領域和涉外事務上一直拿着大頭,高家則一門心思地攥着軍方命脈。目前執掌高家的是高競霆的父親高榮成,這個家夥在少年時期也和高競霆一樣常常犯渾,後來卻突然開竅了,一門心思地追求老李家的女兒。
在遍地都是花心漢的高家,高榮成絕對稱得上是專情:高競霆的母親去世了二十餘年,他依然沒有續娶。
這也是當初高榮成和“帝國雙英”一同跻身于最高決策人之列的本錢之一,這些年他的深情形象更是為他的支持率增輝不少。
當然,他還有另一個綽號:聯姻高手高榮成。
高家人都花心,而高榮成氣度寬宏,但凡确認是高家血脈的孩子他都大大方方地将他們歸入高家名下,然後派人悉心教導——最後統統帶出去露個臉,尋覓适合的聯姻對象。
目前為止與高家保有姻親關系的大小家族有近百個,大部分高家私生女“下嫁”給附屬家族、私生子予以一定財力支持讓他們自力更生,正經的婚生子女則選擇門當戶對的對象進行聯姻。
高榮成對後輩好,眼光也好,看準的婚事幾乎都很美滿,連帶地讓高家的地位也越來越穩固。
在外人看來,高榮成唯一一次失算是把自己的兒子和容家拴在一塊,只有高榮成自己知道那其實也不算虧。
因為那時候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剛好出了點小意外:高競霆狠狠地摔了一跤,好像把腦子摔傷了,絲毫沒了以往的聰穎。
高榮成原想着先瞞住事實把容君臨沒出世的孩子定下來,沒想到容君臨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也就是那時高榮成意外碰上了和兒子同齡的容裴。
這個孩子不同于同齡人的沉着和冷靜引起了高榮成的關注。
再三考慮之下,高榮成向容父提出了聯姻要求——容裴是容家長孫,和自己的兒子也算般配。
而且容裴表現出來的早熟很适合“長不大”狀态的高競霆。
令高榮成沒想到的是,婚約剛對外宣布,遠東劇變就發生了。
由于遠東劇變的發起者、遠東聯盟的新領袖是容君臨的學生,并且容君臨還曾經當過那個間諜的推薦人,容家一下子成了衆矢之的。
容家沒落已久,還是到容君臨手上才慢慢有些起色,這種榮辱系于一人的情況弊端很明顯:容君臨在位前它有多風光,容君臨入獄後它就有多落魄。
這個剛剛複生的帝國老家族很快就分崩離析。
容父無法忍受自己在工作上受到的排擠,而且很擔心容君臨的事會影響到侄子的成長,熬了一段時間就決定帶着兒子和侄兒遠遁雲來港。
就連容父都不知道容裴曾經私下和高榮成聯系過,并且還和高榮成達成協議:高榮成可以把高競霆也放到雲來港去,由容裴負責掩飾高競霆的狀況。作為回報,高家要充當容家三人的保護傘。
最重要的一點是除非他主動提及,否則任何人都不能對高競霆提起他們之間的婚約,并且要抹平媒體的所有報道。
看完容裴給出的詳盡策劃,高榮成點頭同意了。
在高競霆有恢複正常的苗頭前,有人幫忙掩護一下也好,總比讓他留在家裏淪為笑柄要好很多。
高榮成很快就下了封口令。
容裴和高競霆的婚約只在小範圍內流傳。
高榮成也已經從容裴那雙看似沉靜的眼睛裏看到了蓬勃的野心:高家對于敗落後的容家而言絕對高出好幾等,容裴卻早早就盤算着要解除婚約,這表明什麽?這表明他肯定另有目标,而且目标不小。
這孩子一點都不像他那個懦弱的父親,反而有種與容君臨相似的氣質。
高榮成也不知該欣慰自己相人奇準、沒辜負“聯姻高手”的名頭,還是該感嘆自己的眼光真是該死地準。
雖然容裴有意和高競霆解除婚約,高榮成卻依然喜歡且欣賞這個後輩。
高榮成上次到雲來港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和羅伯通通氣:在必要時可以給容裴開個方便之門。
知道高榮成要把郝英傑空降到外交部後,羅伯通險些以為高家要踢開容裴了,沒想到高榮成馬上就甩來這麽一句話。
等到範立雲的推薦遞上來後,羅伯通才猛然發覺高榮成說的“開個方便之門”分量到底有多重:秘書長啊!在州立僅次于總執政官的職位!容裴才幾歲?只要容裴表現出色,這個名字恐怕很快就會成為青流裏的熱門話題。
想到容裴那驚人的號召力,羅伯通就明白他晉升為藍流的路會比很多人順暢許多。
人和人不能比啊!
對于容裴的幸運,羅伯通只有羨慕妒忌恨的份。
他面對容裴時心情有點複雜,要知道容裴可以說是他當年那篇文章的直接受害者,如果不是那篇文章引起了兩邊的争端,某些人可能還不敢對容家人下手。
直到他羅列出确鑿的“罪名”、引發了最後那場論戰,容家的處境才真正跌到了苦難的深淵,幫護着他們的人有多少,找他們麻煩的人就有多少。
最後逼得容父遠走他鄉。
第一次看到容裴站在高競霆身邊時,羅伯通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容君臨。
即使是面對滿懷惡意的指控,那個曾經以最年輕的年紀成為帝國決策者的傳奇人物依然從容自若,只有在最後一次對公衆講話時他才面露慚愧,莊重而鄭重地向帝國所有公民鄭重道歉。
那樣的人是打不垮、折不彎,更無法消滅的。
連羅伯通這個堅定的反對者都被他最後的發言煽動得落下淚來。
思來想去,羅伯通終于下定決心把容裴叫了過來。
兩人的辦公室同在頂樓,容裴很快就在外邊敲門。
羅伯通說:“進來坐。”
容裴在羅伯通的示意入座,開門見山地問:“羅叔找我有事?”
羅伯通露出和藹的笑容:“小容,我早就知道你會有出息。現在我們都在市政,而且你的職權有時候比羅叔還重,說說你的打算吧。”
容裴臉上挂出恰到好處的微笑:“我初來乍到,工作還沒上手,還是羅叔你說吧。”
聽到容裴熟練地打出太極拳,羅伯通也不驚訝。他直入正題:“年末留下的手尾幾乎已經搞定了,上半年的重心在于大小貿易月的部署和文化節的籌備,還有州際、國際學術會議的策劃,你能不能預測一下外交部今年還能為雲來港争取到多少項目?”
容裴篤定地說:“還是和往年一樣,不會變。”
羅伯通心裏不太踏實。
郝英傑剛畢業沒多久,雖說是首都郝家出來的,可出身好又不代表能力好,他能辦好事嗎?
容裴當然清楚羅伯通的想法,他微笑起來:“外交部可不是我一個人的。”
羅伯通眉頭一跳。
就是這種笑容!
他太熟悉了!
外交部怎麽不是他一個人的了?即使不在其位,容裴也有的是方法把在位的人架空,或者索性就設計對方按照他的意願行事。
——這種笑容真他媽熟悉啊!
羅伯通暗搓搓地在心裏罵了句髒話。
這笑容背後隐藏着的種種手段,可不就是他以前經常嘗到的嗎?
對于高榮成特意叮囑要“開方便之門”的容裴,羅伯通自然不可能去為難。他點點頭說:“你有把握就好。來,我把雲來港總數據庫的權限開放給你。”
羅伯通的爽快讓容裴有點意外。
聯想到羅伯通背後的人是誰,容裴微微一頓,接受了羅伯通給的權限。
當晚容裴和高榮成進行了一次簡短的通話。
容裴說:“謝謝。”
高榮成已經接到羅伯通的備報,自然很清楚容裴謝的是什麽。他坦然地接受了容裴的感謝,并說道:“如果你肯放棄解除婚約的念頭,高家可以給你更多的幫助。但你明顯是不願意的,所以我也不能為你動用高家的力量。”
容裴淡淡地說:“如果你能看一看你兒子和樂棠在一起的情形,你一定也會覺得他們是更适合的一對,那種單純的快樂和溫馨是我不能給他的。要是讓他自己選擇,他肯定會選樂棠,就好像你當初選定他的母親一樣。”
高榮成說:“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能說服我兒子,那我絕對不會為難你。”
聽到高榮成的保證,容裴腦海中一瞬間浮現出高競霆這段時間反常的行徑。
他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本來最好解決的問題,似乎突然有點不确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掉落可提供幫助長輩一枚!咳咳咳怎麽又遲了_(:з」∠)_這章交代了一些背景,可能有點兒枯燥不過容裴這次不苦逼了喲!……他略渣了……不知道前文說清楚沒有,還是注解一下兩個詞吧:①青流:持有青色身份卡的公民。只要是白卡(沒有任何背景)出身入職三年後可以轉為青卡持有者,稱為青流。占帝國公民的很大一部分,有選舉權,可以晉升為藍流,但有年限要求。②藍流:持有藍色身份卡的公民。從青流或紫卡(顯赫家族的後代)出身的人裏面晉升而來。是帝國的精英人群,有選舉權,而且可以競選最高決策者,但是有年限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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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