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郝英傑最近過得很愉快。
容裴高升了,外交部的二把手就是他了。郝英才這個特助相當于他的特助,他非常熱衷于差遣這個脾氣火爆的哥哥為自己做事,這比任何事都讓他高興。
相較于他的春風得意,郝英才則過得有點兒憋悶。
容裴臨時調動到市政,他一時還抽不開身,原本預定在開春前往海州的計劃算是泡湯了。
郝英才雖然想催容裴趕緊把事情收拾妥當,可也知道在這檔口絕對不能出錯。一旦走錯了一步,後面的事都會大受影響。
郝英才把積攢起來的怨氣化為高壓,整個外交部都倒黴了。
連帶也把郝英傑拖下水:郝英傑可不像高競霆那樣可以什麽都不幹只撐個門面,容裴以前要做的事他一件都不能落下。
郝英才還額外給郝英傑安排了一場接一場的宴會和公務聚餐——他記得這家夥喝完酒後會很難受。
最令郝英才滿意的是高競霆也很配合,在他提出建議時總是點着頭說:“阿裴以前也是這樣的。”
郝英傑心高氣傲,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激将法,咬着牙把工作統統攬上身。
這下郝英才滿意了。
容裴的位置是那麽好搶的嗎?那也得你有那個能耐。
鬥氣歸鬥氣,正事還是要做的。
事實證明這種狀态下做事的效率非常高,外交部很快就拿到了一個開門紅:即将到來的小貿易州将有七個銀級集團的參與,都可以媲美每個季度的大貿易月了。
要知道商業集團要達到銀級并不容易,首先必須你做的是實業,操控金融市場、鑽貿易漏洞是犯罪行為,一旦發現就會永久取締;其次你必須在貿易線必須伸展到十個州以上,而且要擁有三到五條外貿線,如果攤子鋪不開,不能申請升為銀級。
銀級以上的金級就更難達到了,整個帝國只有八個金級集團,每一家都已經把一半股份納為帝國所有。作為金級集團,它們享有最優惠的政策、最充裕的資源以及最高的貿易權,控制着整個帝國的經濟樞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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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八個金級集團之中會推選出一個帝國最高決策者。
雖然郝英傑沒有拉來金級集團,但七個銀級集團也已經夠誇張了。
郝英才樂颠颠地向容裴彙報結果。
郝英傑的背景和後臺比他們想象中還要硬,外交部有他在根本不用煩惱。至于郝英傑會不會坐大,那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只要郝英傑想做出點成績,那他們的大方向肯定就是一致的。
郝英才了解容裴,那家夥看起來喜歡綁架青流支持率,實際上心裏頭最沒有派系之分——只要能達成目的,容裴根本不會在意做事的人是誰。
聯絡上容裴,郝英才直截了當地問:“我可以去海州了吧?”
容裴說:“我大概要在這裏任滿三年,你想去的話也随你。”
郝英才說:“我想去。”
容裴說:“因為郝英傑?”
郝英才點點頭:“我看到他就難受,實在不想和他呆在同一個地方。反正你現在有韓定幫你,我走了也沒影響。”
容裴說:“那好,等你的調任日期确定後我們一起喝一杯。”
郝英才爽快地答應:“沒問題,你去忙吧。”
郝英才動作很快,三下并兩下就将申請打好了,直接發給頂頭上司高競霆。
想到馬上就可以遠離自己厭惡的人,郝英才心情很好,走到樓下辦公室吆喝:“小崽子們,下班了!今晚我請客,走,去吃頓好的。”
二樓傳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郝英才帶着外交部衆人浩浩蕩蕩地來到附近的飯店,豪氣地點了最好的菜色和酒水。
別看郝英才以前只是容裴的特助,其實他荷包鼓着呢,比容裴還有錢——他那早逝的母親給他留了一大筆遺産。
作為付錢的人,郝英才被灌了一輪又一輪酒,他頭腦有點兒發脹,擺擺手走到外邊吹冷風醒神。
靜靜站了幾分鐘,郝英才突然掃見回廊盡頭有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沒等他作出反應,那人已經快步走過來,揪着他的衣領把他壓在牆上,厲聲說:“你想去海州?”
郝英才定睛一瞧,眼前的人不是郝英傑是誰?對上那雙飽含愠怒的漂亮眼睛,郝英才冷聲說:“是。”
郝英傑步步逼近:“為了避開我?”
郝英才不置可否:“你說呢?”
郝英傑手背青筋畢現:“郝英才,你永遠都不肯承認你不如我是不是?你永遠都不敢和我光明正大地競争,你這個懦夫!廢物!”
郝英才瞅着他,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話:“難道你見到狗屎不僅不繞開,反而一腳踩上去?”
狗屎?郝英傑怒極反笑,掏出郝英才上交給高競霆的申請當場撕毀:“有我在,你走不了。”
郝英才推開攔在自己身前的郝英傑,不耐煩地說:“你不要這麽幼稚,好好做自己的事,不要來招惹我。”
他沒再看郝英傑一眼,推門走進包間。
在包間門合上的剎那,郝英傑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
最近他出席了數不清的宴會和聚餐,就連在得知郝英才申請調動時也正忍着胃痛往喉嚨裏灌酒,剛剛為了制服郝英才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會兒根本緩不過來。
翻騰的胃腹清晰地疼痛起來。
郝英傑按着胃部慢慢地倚到身後的牆上,減輕身體的負擔。他的雙腿微微發顫,卻還頑強地站得筆挺。
憑什麽!郝英才憑什麽用那樣的目光看着他!
就因為郝英才放棄競争,所以無論他怎麽努力、用麽費盡心思用盡手段,還是有人嘲笑他名不正言不順、還是有人将他貶得一文不值。
郝英傑用力握起拳往牆面狠狠一錘,重新支起仿佛已經不屬于自己的軀體走下樓,驅車離開。
郝英才并不知道郝英傑的想法,他結束聚餐後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行駛。
郝英才依稀記得郝英傑小時候并不是這種性格的,那時郝英傑很黏人,尤其黏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實際上郝英才很厭煩也很厭惡那個奶娃娃,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
只是他這個人心腸不夠硬,被人稍稍一磨就心軟了。曾經他也勉強盡過哥哥的義務,勉為其難地照料過郝英傑一段時間。
後來?
郝英才咬上一口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後來郝英傑就被教成了現在這副德行。
郝英才心裏那一點點兄弟情,早在郝英傑撒着嬌讓父親把他生母留下的東西一一毀棄時就被徹底抹掉了。
郝英才不介意父親再娶,也不介意父親給自己帶來幾個弟弟妹妹,但是他無法接受父親親手抹光他們一家人曾經有過的回憶。
終歸是活着的人比較重要,所以死去的人徹底消失也不要緊是嗎?
在郝英才心裏,那幾年他既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父親。
把那所謂的繼承人位置搶到手,會過得比較開心嗎?不會。
光是想到那種日子郝英才犯惡心。
那時候他就下定了決心:那個家他永遠不會再回去了。
他們有他們的幸福美滿,他也有他的海闊天空。
用力閉上眼睛,郝英才撥通容裴的聯絡號:“阿裴,你在家嗎?我想找你喝酒。”
容裴很快就回應:“過來吧,來書房就行了,你自己有鑰匙。”
郝英才調轉車頭駛向容裴家。
郝英才和容裴認識的時間很長,彼此之間幾乎沒有秘密。
說實話,郝英才很佩服容裴。這人似乎永遠不會失去追求的勇氣,也不會被任何挫折擊垮。呆在他的身邊,總覺得世上不會有什麽事能難倒自己。
如果沒有交上這個朋友,當初那場漫長的自我放逐恐怕很難看到終點。
郝英才在容裴家門前停好車,拿出鑰匙開門。
瞄着煥然一新的屋子,郝英才很是感慨。
相比以前的冷清,最近的容裴家似乎多了點兒人氣。容裴這人吧,總是能把別人照顧得很好,可輪到自己頭上時卻随遇而安得叫人無法想象。
什麽都是湊合着過。
也許容樂棠、高競霆那夥人住進來也不全是壞事。
郝英才走上二樓的書房,推開門一看,容裴正靠在椅子上看書。
沒等他開口,一個奇怪的聲音就掐着嗓子發出警報:“敵人入侵!敵人入侵!”
容裴擡起頭瞅了一眼,平靜地說:“毛球,這不是敵人,是同盟。”
郝英才的目光落在容裴肩上,那兒站着一團雪白雪白的鹦鹉,羽毛潔白而蓬松,眼珠子烏溜溜、喙頭黃澄澄,站得筆直而端正,看上去非常聰明。
白鹦鹉瞪着郝英才片刻,很有禮貌地張開一邊的翅膀:“盟友你好,我是毛球。”
郝英才樂了:“這活寶你從哪找來的?”
容裴說:“鄭應武讓人送來的,說是為了祝賀我高升。”
郝英才瞅着白鹦鹉左瞧右瞧,啧啧贊嘆:“這東西可不好找,鄭應武真是大手筆。”
容裴摸着下巴:“也許是想看我出醜?前幾天的八卦版有刊登他的最新照片,标題是‘海州小船王臉被抓花?或遭情變’。”
郝英才:“……你倆還真是專注互損一百年。”
被容裴這麽一鬧,郝英才的心情也好轉了。
他走到壁櫥前拿出一瓶酒,熟練地拔開蓋子,給自己和容裴都倒滿一杯:“郝英傑不讓我去海州,你有辦法嗎?”
容裴淡淡地說:“沒有。”
郝英才不樂意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讓挑釁者閉嘴的方法很多,其中最傻的就是逃避。”容裴說:“你不想和他争什麽,可你這種碰上郝英傑就避開的做法在別人眼裏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大郝,記不記得我們和鄭應武的最後一次聚會?那時候我們都說起過自己的目标,鄭應武一頭紮在海州六年,戰績斐然;我不算做得很好,但也沒有停止前進,只有你寸步未行。第一年可以說是沒有調整過來,但是第二年、第三年……一直到現在還是一事無成,那就該找找原因了——很明顯,郝家就是你最不願意碰的那個結。”
郝英才沉默下來。
就在容裴準備繼續勸說的時候,毛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敵人入侵!敵人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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