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他這次的房間比橫店大了很多,有一大扇的落地窗,窗外是個很小的陽臺。對面沒有高點,即使不拉窗簾,也不怕會有人偷拍。

空調是開着的,她腰上系着她的外套,跟一條厚裙子似的,可一進屋仍被涼氣激得打了個噴嚏。

“暈倒了還不算,還感冒了是嗎?”他抽空回頭不悅望了一眼她,回過頭,繼續從透明的醫藥箱裏取給她包紮要用的東西。

雖然是第二次現場看他古裝扮相,但上回和剛才都是在車裏。到底比不上這時在房間裏看起來清晰。

白色滾銀線的交領長襦,明明很寬松,背部的線條卻未被完全掩埋。頭上的發髻上簪着一只祥雲紋的簪子,從後面看,有頭發自頸部垂在後肩上,是絕代風華的文士裝扮。

也不知道是化妝師的功力,還是拍戲太辛苦,岑曉感覺他的臉似乎比上次分開的時候更瘦了些。轉過身來,臉上帶着一點情緒,人就顯得少許清冷,恍如不茍合于世的谪仙。

“是不是應該帶你去拍個腦部ct?”他在她旁邊坐下來,握住她正往垃圾桶裏扔東西的手,笑了下。

順着他的目光往下,她發現由于自己剛才看他看得太入神,居然把把擦完汗的紙巾放到了床上,而要把還很滿的紙巾盒要扔到垃圾桶裏……

“把褲子脫下來。”他很鎮定地往她,口氣平靜,很理所當然。

“那我穿什麽?”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腿。

他緊張着她的傷口,忘記了男女忌諱,被她問到愣了一會兒,說:“去換條裙子吧。”

岑曉把自己行李蓋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一條白底雛菊圖案的雪紡半身裙,走去衛生間換的途中,被他從後面叫住,問:“你去哪?”

“換裙子。”

“在這兒換。”衛生間裏到底沒有坐在床上方便。

顧惟野站起來,往外走,快走到門口,回頭問她,“我五分鐘後回來,夠不夠時間?”

岑曉點了點頭,臉有點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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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離開的時間要比五分鐘要長很多。等到推門進來,手裏已經多了一杯熱豆漿。遞給她拿着,說,“樓下只有這個,先喝一點。我讓ben去給你買早餐了。”

豆漿是溫熱的,是平時她最喜歡的溫度,咽下去不費力,她很快喝完,不清楚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到全身舒坦了些。

“嘴沒辦法上藥,我給你消毒。”捏着她的下巴再次細致審視完畢,看到她的嘴唇上有凝結的血塊,怕是感染了,“等下還是要去醫院。”

“其實你可以去忙了,讓ben直接送我去醫院就好。”驚喜沒給成,反倒成了添亂,岑曉着實愧疚。

“怎麽?不想和我待着?”顧惟野眉心稍緊,細小的褶皺讓人忍不住伸手撫平。并不想承認,他剛才看見她穿着破破爛爛的褲子,整個人摔得青青紫紫的,像個無助且茫然的小乞丐一樣出現在車站門口時,自己就失去了平靜自持的能力。

也是從那時起,出于某種連自己都解釋不清楚的責任感,就想要把她帶回房間弄幹淨,傷口處理妥當後,直接按到床上躺好。

岑曉回答不出來,索性不說話,僅把擡起的下巴保持在他剛剛調整到的角度裏……

動作不慌不急,他一下下用沾了碘酒的觸碰她的嘴唇,像是細小草尖上承載的的露水滴在石頭上,感覺不到什麽,但是的确在上面留下了潤濕痕跡。

“把裙子推上去。”他又換了一根棉簽捏在手裏,看她好久沒動,似笑非笑地表示:“你放心,你弄成這樣,我不會有興致。”

岑曉感到臉像嘭一下被小火簇點着,心想她也不是這個意思啊,她就是……單純的、不好意而已啊。

等她磨蹭着,好不容易把裙子堆高到膝蓋上後,顧惟野想都沒想,就把她的兩只腿搭在了自己腿上,“這樣順手一點。”他解釋了句,目不轉睛開始耐心處理,中途沒再看過她,不過從她繃得很緊的腿,依然能夠意識到了什麽。

“岑曉——”

“嗯?”她正偷看他的臉,被他這一叫,俨然一只正低頭用心啄食小麻雀受了驚吓。

“你好像一點也沒準備好。”他開始撒藥粉上去,淤出患處的部分,就用藥棉輕輕擦拭掉,“上次跟你父母提的明年結婚的事,不是開玩笑的。”

她知道他不是開玩笑,就是始終有點難以置信。

“所以以後在我面前,你打算永遠都這麽害羞?”他把她的腿放下來,手搭在她的後腦勺,順了下她的頭發,最後落在她的肩膀上,“你到底有沒有概念,關于我們會成為夫妻這件事?”

“我很期待。”她無辜地說,“但你總得給我點時間适應。”

他輕嗯了聲,轉換話題,“你這次能在大理呆多久?”

“最多五天。”她參與的并不是一次完全獨立的拍攝,麗江那邊的景點是重頭戲,她還要去和旅行社的團隊碰頭。她自己提早來,多争取了兩天,不然至少只能在大理待三天。

“我們來練習一下。”就用這五天的時間,提前感受婚後的生活,“不過我空閑時間很少,所以你機會有限,要好好表現。”

“那表現不好——是不是要被開除未婚妻資格?”她傾身提問。

他起手彈了她口腦勺一下,笑了,“你想得美。”

——

吃完飯去了趟醫院回來,過了中午時間,ben問她要不要吃飯,岑曉表示不用了,人直接進入他房間,躺倒睡着了。

晚上醒過來的時候,聽見從浴室那邊傳過來的水聲。

看到他換下來的衣服丢到地上,走過去時,她鼻子靈敏地捕捉到了什麽。下意識地拿起衣服來,結果嗅到領口那裏存留的煙火氣息。不像是香煙味道,倒像是煙花爆竹燃放後的焦味兒。

該不是劇組的人幫他慶生了?

她自責地想,不僅來得着急什麽都沒有準備,還因為實在撐不住,躺在床上睡大覺,連他人回來了,竟都不知道。愧疚地在心裏正謀劃着,等下要說點什麽,做點什麽讓他開心。

顧惟野已經從浴室裏走出來。

他下半身纏着黑色的浴巾,上面不着寸縷。看到她眼睛睜着大大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他先是愣住,接着很快笑了起來。

不由自主地癡望了半天他的緊實身材後,她慌忙上移視線,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然而要命的是,他的頭發還在滴水。水珠直接打在他腹肌的輪廓上,往下滑啊滑啊,最後被浴巾阻隔,總算隐沒了蹤跡……

福利來得太兇猛,岑曉的難為情達到最高級別。想起早晨他說讓自己适應夫妻的相處方式,就沒有別過頭,只把目光不動聲色地從他身上挪開。

“不知道你醒了。”他簡短解釋,臉上笑得無害。

她不理他,下床推開櫃子,取了套衣服慌張遞給他後,就像只靈活的袋鼠噌地一下子跳到被子裏,拉嚴,說:“我是不會偷看的。你快換上吧。”

“沒關系。”怕她悶到,顧惟野拉開一點被子,“你來看就是了,我不介意。”

她快哭了,也快要流鼻血了……顧惟野,咱別鬧了好不好……!

——

有過好幾次同床而眠的經歷,故當他掀開被子,從後面隔着衣料貼過來時,她沒有感到不妥。

“對不起。本來打算到了這邊的賓館,好好收拾下自己,再穿得漂漂亮亮的像個公主一樣出現你面前,跟你說聲日快樂的……”

“嗯……沒關系。”他很累,快要睡着了似的,下巴抵在她頭頂的發旋上,說:“我不太重視生日這回事的。”

聽了他的話,稍微心安,“你回來這麽晚,是不是……劇組裏的人有幫你慶生?”

“沒有。”顧惟野躺平,胳膊墊到她頸後,輕輕一勾就把她帶到了面朝自己的方向,“是劇本裏有場戲,我飾演的角色陪他心愛的女孩放煙花,需要在夜裏拍,就到了現在。”

哦,怪不得他換下來的衣服上有爆竹味道。

“這麽浪漫的場景,你們該不會有吻戲吧?”她手糾結地扯被罩,明明好奇而忐忑,卻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問。

“有什麽辦法。”他睜開眼睛,一側嘴角輕攏,似抱怨,但口氣很平淡,“最近幾年寫劇本的女孩子好像越來越多了。”

屢見不鮮的浪漫橋段是女性作者最為熱衷的,看多了古言小說,她也只知道這點。

“那和別的女生接吻時,你會不會很享受?”今天她嘴傷了,平時他們在一起最親密的活動無法進行。想到在他生日的這天裏,和別人在良辰美景裏共渡良宵,即便是拍戲,仍然很不是滋味。

“不會很享受,”他如實地說,“但作為專業演員,我會很投入。”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把別人當成我,才能進入狀态,稍微的演進去那麽一點呢!”她有點失望。

“小笨蛋。”笑着把往遠處床邊上滾的她,扯回到自己胸前,“你是你,其他是其他人。我為什麽要把別人當成你?”

“為什麽不能?”如果是那樣的話,她會好過點的。

“就像飾演過的多數角色,愛着他們的意中人一樣——顧惟野這個角色,也只愛着岑曉。”他嘴離她的耳朵很近,有細微的熱氣輕刺着她的耳廓邊緣,熱乎乎癢酥酥,“你對他來說,獨一無二,無可取代,所以你讓他怎麽把別人當成你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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