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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個即時通訊普及的年代，當衛星電話也已經出現，好像地球真的只是一個圓，北極與南極之間不過是兩臺手機的距離。但在92年的時候，國內要往國外打一個電話并不容易。

不說在其他的地方，就是滬海這樣與國際聯系相對更多的城市，普通人要打一個國際長途，必須去市電話局排隊，輪到你了進小房間填寫申請，然後繼續是等，等工作人員喊號，往往一等就是半天，真有急事也辦不成了。

而且還規定了必須要三分鐘起打，而一分鐘二三十塊錢，也就是說打一次要一百來塊，這都趕上一般人一個月的大半工資，工薪階層負擔不起，既耗時又耗錢。

如果說這個時候的家庭電話是有錢人家才會用的東西，那麽用家裏的電話往國外打電話，就是使用頂級奢侈品了。

所以，岳藏舟在蘇聯的那段時間，為了不讓戚波擔心也給家裏裝了一部電話，但都是他往家裏打電話，雖說只能單線聯系，可是起碼還能花錢聯系上。

如果沒有晏青幫忙想要弄上一條國際電話的線路非常困難，有的東西是用錢也買不來的，究其原因是因為技術不到位。

“岳哥，你知道嗎，我也是才弄懂這裏面的技術限制。我聽通訊部的朋友說，他們現在用的是模拟交換機，這玩意的容量有限，支撐不了太多電話線路，話務量只要一多就卡機了，必須要一個一個的排隊來。就是顯出了我這長胖臉都沒有用，這人能讀臉，但是機器使不上力也白搭。”

晏青訴說着要辦成這件事情的困難程度，當然是為了邀功，辦成此事很辛苦總要讓對方知道，這又不是悶聲發財，不說怎麽讓岳藏舟記得他出的力氣。“不過我也告訴了他們，岳哥在莫斯科不是一般人，這裏面可是關系到了兩國的文化交流。所以他們也要為了兩國邦交出力吧，從你這裏打出的電話，都會先排線路。”

岳藏舟很能領會晏青的意思，“這次辛苦你了，反正現在是春節，不如約你的朋友一起出來吃頓飯，我當面謝謝他們。外灘邊上那家餐廳剛請了一個f國的大廚來，你的朋友們習慣西餐嗎？還是比較喜歡江南菜，要是這樣的話，我聽說靜安寺邊上有一家老館子不錯，不過可能年輕人都喜歡一些新鮮東西。”

“這感情好。”晏青對滬海不算太熟，要是真請熟人吃飯，那麽吃的是精細與食物,那麽一定選後者了，但那群人應該覺得吃高檔的f國菜才更有面子。“他們沒有那麽多的講究，還是外灘那家店吧，我也能去嘗個新鮮。也讓那群土包子開開眼界。岳哥果然是地頭蛇，他們才挖來一個外國廚子，你就嘗過他的手藝了。”

岳藏舟明白了晏青對那些人的定位，看來他們不像是京城那三個便宜徒弟那樣與晏青的關系親近，他笑笑表示這也是巧了，“這不是前幾天與證券公司的幾位一起出去了，王發是個喜歡嘗各國美食的人，一聽說有個f國廚子來了，就去打了前站，我們跟着試吃了一次，味道是不錯。”

晏青知道王發，看來岳藏舟已經打入了滬海金融的圈子裏面，外灘那家店他聽說過，不是熟客可是訂不到位子。這樣也用擔心那群狐朋狗友斜着眼看人了。不過，岳藏舟的本事晏青從來不懷疑，說不定見了面熟悉之後，是誰謝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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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峘沒有出席這樣的餐會，上次要不是他也算是朝玉服飾的主創之一，也不會去湊那個熱鬧。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多讀兩本書，也比把時間浪費在不相關的人身上要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岳藏舟認為顧峘就是真心做學問的人，那些繁雜的瑣事交給旁人就行了，以後真有要操心的事情，那就請一個助理。

而岳藏舟自己還是很重視這個餐會的，他把時間約在了七天後的晚上，特地請唐納德托人捎了幾只國內買不到的高檔品牌鋼筆回來，在這之前，特意送給這次幫忙辦成國際電話的人。需要簽字之類的時候，拿出來也有派頭。

顧峘看到岳藏舟用心的樣子，只是有些無奈，如果換成是他的話，比起外國的大牌鋼筆，更加會對一方已經不可多得的硯臺感興趣。就像他覺得這些日子在滬海與岳藏舟一起吃的菜裏，外國菜味道是不錯，可終究只能偶爾品嘗，要是天天吃胃也吃不消。外國雖然有許多優點，但是華國同樣也有很多的美好。怎麽都像是沒頭蒼蠅似的，被糊住了眼睛，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

岳藏舟表示世間還是俗人多，特別是這個改革變化的年代，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月亮是外面的圓，以後更是會能為了拽上一兩句外語而感覺時髦。在國家的開放過程中，有這樣的現象屬于必經的趨勢，誰讓國內的發展确實不如國外呢。

可是越是如此，在這個随波逐流，朝着大勢所趨的人潮中，顧峘這樣的奇葩就越值得珍惜。

這些人都是有一個算一個，以後想要再培養出來也難了。不只是時間的問題，更是源于他們對于華國文化根源的知之甚詳與虔誠尊崇了，這樣的精神不知何時失落在了時間裏。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岳藏舟前生沒有聽說過顧峘，可能是因為他不關注傳統文化這一塊，但也可能在這個逆流而行的過程中，顧峘最終沒有能抵住洶湧之下的時代洪流。照着他的性格，不會妥協，說不定就是被湮滅在時代中了。

岳藏舟不想今生再有這樣的遺憾，他雖然沒有什麽為國為民的高尚情懷，但起碼想要保住一些身邊的美好。也許日後他保住的星星之火就會燎原。而這個過程也許是漫長的，卻是值得他努力的，不然有負蒼天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若是心無所念，沒有大的堅持，按照他現在手裏的錢，都能逍遙一輩子了，何必再世俗裏面打滾。

人應該要有些追求，不用滿世界嚷嚷，自己心裏一直記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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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峘看不上眼的東西，不代表別人不喜歡。

這次晏青把他在滬海認識的二十來人友都請去吃飯了，這裏面有在通訊部幫忙的朋友，也有晏青以前在京城認識後來随着家裏長輩工作調動來滬海生活的朋友，也有不是很熟絡但是不請說不過去的人，多半都是二十幾歲的青年。因為名義上是朋友聚聚，所以他們也能帶女伴過來，活躍一下氣氛。

期間岳藏舟多半是安靜地聽着，今天不用他做主場，只是大家相互認識一下而已。但謝馨婷主動坐到了岳藏舟的身邊搭起話來，“我對武術的事情也很感興趣，聽晏青說你們公司在莫斯科出書了，國內怎麽沒有出版呢，有沒有翻譯的版本能讓我一睹為快啊。那套書是小說類型的嗎，我想着要是大陸也有個武俠三部曲就好了。”

謝馨婷不是什麽其他請來的陪客，晏青就是通過她在通信部的老爸才弄好了國際長途的事情。說起來，這才是岳藏舟今天要謝謝的正主。她對于岳藏舟送的鋼筆很喜歡，今天抱着好好認識的目标而來。

岳藏舟通過晏青知道謝馨婷從事的是文娛出版這一塊的工作，因此她對這些感興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們在莫斯科出的那套不是小說。只是簡單地介紹了武術，對我們華國人來說有些淺顯。謝小姐看來對武術文化有些研究，你認為我們能有在國內出版的希望？老百姓能喜歡看嗎？”

謝馨婷聽到岳藏舟的話，并沒有露出失望的神色，“淺顯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弄一堆術語大家也不懂。現在的人不是喜歡讀個通俗易懂的東西，要是圖片多就更加不費腦子了。聽晏青說高小山寫的東西很有意思，我是不懂俄文，要不然就直接讀原版了。如果高小山有往國內出版界發展的打算其實更好。”

岳藏舟沒有馬上搭話，顧峘能在莫斯科化名高小山，不代表在國內也可以，他在情況不明的時候不想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于是轉而說起了電話的事情，“我還沒有當面道謝，這次托了你的福，才辦好了國際長途的事情。87年在廣粵那裏開始興起大哥大了，也是為了能與港島的通信更加便捷，日後我們與國際的聯系會越來越多，往後這樣的對外聯系會越來越普及化。”

謝馨婷還沒有來得及點頭同意岳藏舟的話，一直看着他們兩人說話的徐鋼羲就插話了一句，“小岳老板怎麽沒有買一個啊，我看現在真有錢的人都會買上一部。說起來小岳老板的生意要是做遍了整個華國還是備上一個的好，不用太低調的。反正黑市上也才五萬一個，不算貴吧。這個春節有人從港島回來，都送了一個給我當年禮呢。”

“哎呦喂！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的朋友。”徐鋼羲這麽一說，其他人的眼神馬上就集中到了他的小包上，這包看起來很沉，原來是裝了大哥大。大家也随即起哄讓他拿出來看看。

徐鋼羲一臉你們不要大驚小怪地拿出了大哥大，還特意朝着岳藏舟身邊的謝馨婷看了過去，希望得到她的注意。可是謝馨婷只是淡淡了瞟了一眼就不放在心上了，沒有搭理徐鋼羲的打算，轉而想要與岳藏舟繼續說下去。

這是要做好躺槍的準備了。岳藏舟暗嘆一聲，果然徐鋼羲馬上就朝着他的方向瞪了一眼。岳藏舟心裏面嘀咕，晏青事先沒說這群人裏頭的感情線這麽麻煩啊，他這是招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