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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華從紀紗手裏接過照片，看了看，又擡頭瞄了他倆一眼，最後拿着照片進了裏屋，片刻後，裏屋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楊麗讪讪的笑着，“人上了歲數，情緒波動有些大。”

就如紀紗之前所說，他們今天來只是來送照片的，別人家的家事他們管不了也沒法管。

正待離開，楊華再次從裏屋出來，“你倆今天來是不是還想談談合同的事？其實這事我是同意的，就是我姐她不同意，你倆好好和她說說，畢竟這事辦成了，對大家都好嘛。”

楊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楊華視若無睹，懶散的往那個亂糟糟的彈簧床上一坐，翹着二郎腿，“你看人家都上門了，大熱天的這麽辛苦，再說了，也沒幾個錢。”

“感情不是讓你拿錢。”楊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其實老太太存折裏還有一些錢，就算是通過祥壽來辦喪葬，錢也是夠的，她只是不想花那麽多而已。

楊華呵呵一笑。

他這個姐姐無利不起早，上次在人家公司大鬧一通，現在對這兩個人客客氣氣的，很明顯他倆身份不一般，甚至可以說只要處好關系就能給她帶來極大的好處那種。

這些變化，楊華都真真切切的看在眼裏。

不過對他而言這些都無所謂，畢竟在他看來，程星源和紀紗最多也就是什麽個小領導，畢竟地位再高的，他姐也認識不到。

他沒必要去拉這些關系，也不貪心，只要能達到他的目的就好。

“我怎麽不拿錢？別說做弟弟的占你便宜，到時候咱倆一半一半。”

“呵……”

要不是程星源在這兒，楊麗又要破口大罵了。

程星源是徹底看明白了，他倆誰都不可能出錢，到最後老太太的喪葬費只可能是她這麽多年自己的私房錢而已。

礙于程星源，楊麗現在不可能把話說的太死，畢竟祥壽和程星源有關系，直接否決或是再說不好，這不是直接駁程星源的面子嗎。

而且還有這個不争氣的弟弟攪局，楊麗有些騎虎難下，想到最後，她決定放手搏一搏。

“您二位先坐。”

楊麗盡量維持體面，先給他倆搬了兩個塑料凳子，安頓好後，就去拿了掃帚，把地上那些玻璃渣都清掃幹淨。

“程先生，我們家的條件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不願意出錢，是真的有些窘迫。”收拾完後，楊麗也找了個凳子坐下，重重的嘆了口氣，“半年前我新換了工作，現在這才剛剛走上正軌，兜裏實在不富裕。”

說着，楊麗看似不經意的提了個醒，說了個公司名。

這公司程星源還真就聽過，是丁連尚家裏的，以前他還去過幾次。丁連尚在自己家公司裏大大咧咧，也沒人敢管，他本來就和程星源關系好，每次都是有說有笑，讓員工看見了也覺得沒所謂。

員工私下八卦的時候，總能提起這個和小老板玩的比較好的朋友。只不過那個時候大家并不認識程星源，直到今年他過度曝光後，大家才把他對上號。

入職後的楊麗也沒少聽他們說起這些，久而久之就記在了心裏。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在今天看到了程星源本人，于是就打起了小算盤。

如果程星源真能幫她在丁連尚面前說說好話，哪怕只有一句，都将給她的工作産生很大的助力。

只不過她的這點小心思，程星源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他其實已經懶得再管這些事了。說到底，只是陌生人而已，當時他看見老太太，聽了她的故事，想起了自己的爺爺奶奶，所以才決定幫她做點事，但對他而言，這些已經足夠了。他不可能毫無原則地繼續幫下去，尤其是這對姐弟哪個都不是善茬，他沒必要給自己惹上這些麻煩。

“我今天只是來送照片的，既然照片已經送到，那就不再打擾了。”

說完，他就帶着紀紗直接離開。

折騰了一圈，肚子有些餓，程星源已經開始期待紀紗要帶他去哪兒吃飯了。

但是紀紗有些為難，這附近的小飯館倒是不少，就是沒想出哪家是他能愛吃的。

程星源：“你小時候最常去的是哪家？推薦一下，我也想嘗嘗。”

紀紗：“唔……那還得往前走一段。”

總歸夜市也在附近，一會兒還得回來，程星源就把車留在了這邊，兩個人步行過去。

市裏一直說要老城區改建，但是這麽多年也沒動靜，這麽多年過去，這裏幾乎沒怎麽變樣。

“再往前走是個十字路口，馬上就到了。”

人行道上的地磚許多年沒有翻修，很多都碎了或是翹了邊，好在紀紗今天穿的平底鞋，走着也不費力。

“感覺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啊，我小時候路邊停的幾乎都是自行車，一排一排的，特別壯觀。”

回想起以前的事，紀紗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那時候很多人家裏都有自行車，學校放學了，就有家長騎着自行車接孩子回家。我外婆年紀大了，沒法騎自行車，有一次我就蹭同學爸爸的自行車回家，我和那個女生倆人坐在後座上，當時雖然瘦，但是後座坐兩個人還是很擠的，結果回去的路上自行車磕到塊石頭，把我倆直接從後座上颠下去了。”

紀紗咯咯直笑，“當時是真的皮，我倆被颠下去後一邊疼一邊笑，誰都沒喊人。她爸爸更有趣，根本沒發現後座沒人了，又往前騎了好久才意識到孩子沒了。”

“噗——”程星源失笑。

紀紗其實沒有說完全，小時候的她很羨慕同學有爸爸媽媽過來接，很想試一試自行車後座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感覺。

而她第一次完整的霸占自行車後座，還是初中的春游。

那天學校組織去公園裏野餐，野餐地點距離公園大門有點遠，同學們就商量着在門口租自行車一起騎過去。

紀紗不會騎自行車，薛瑩也不會，正愁怎麽辦呢，就見程星源騎着一個帶後座的自行車，潇灑的停在了她倆面前。

紀紗當時光顧着看程星源了，完全沒注意到薛瑩在旁邊興奮的直蹦噠，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她按在了程星源的後座上。

這麽多年過去，紀紗依舊記得那天的陽光很好，小路兩邊都是盎然的綠意，程星源騎的很快，帶起了涼爽的風，吹在臉上吹散了那股壓抑不住的熱度，特別舒服。

因為騎得太快，他倆是第一個到達野餐地點的，紀紗覺得很遺憾，這條路要是再長一點就好了。

“你要是喜歡，我就再買一輛帶後座的自行車，以後上下班天天帶你。”

紀紗一怔。

“初中那次春游，是我學會騎自行車後，第一次帶人。”

她沒想到，程星源居然還記得這件事。

那天，所有同學都在門口挑着自行車，自行車有單人的，有帶後座的，也有三人的，程星源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第一時間搶了一輛帶後座的自行車。因為他也不知道紀紗會不會騎，所以得速戰速決。

程星源記得那天自己以一個特別潇灑的姿勢，騎着自行車停在了紀紗面前，問她要不要一起。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程星源心髒怦怦跳個不停，生怕聽到她的拒絕。

但老天還是聽到了他內心的呼喚，紀紗最終坐在了他的後座上，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衣襟。

喜歡的女孩就在身後，離自己那麽近，年少氣盛的程星源覺得自己一定要給她最好最酷的，于是一腔熱血無處發洩，好好的自行車被他踩成了風火輪，一騎絕塵，第一個到了野餐地點。

事後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幹嘛騎那麽快呢，要是騎慢點，這種美好的感覺就能再多停留一段時間。

要不是紀紗自己跳下後座，程星源甚至想直接掉頭，再騎一圈。

現在想起當年做過的事，程星源覺得還挺傻逼的，只不過如果時光倒流再回到從前，估計他還會做出同樣的事。

“算了，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紀紗沒再糾結自行車的話題，“都是過去的事了，人還是要向前看的。”

“也對。”

既然過去的事無法改變，那就好好把握當下，畢竟，還有幾十年的未來在前面等着呢。

十字路口也依舊是紀紗記憶中的模樣，路邊一排鐵皮屋挂着各色各樣的牌匾，紀紗帶着程星源走進最邊上的一家，這個時候不是飯點，偶有幾個客人都是出租車司機，店裏還很安靜。

當年的老板娘已經上了歲數，現在經營的換成了她的女兒。紀紗找了個靠邊的位置，用餐巾紙抹了一遍桌子後，就去前面看吃的。

這裏的廚房是開放式的，和用餐區就用一個竈臺隔斷，客人能夠清清楚楚的看見制作過程。

程星源不曉得吃什麽，就讓紀紗點一份和她一樣的。

“老板娘，兩碗鹵面，兩顆茶蛋，一碗炒粉，都不要蒜哈。”

“哎，知道了。”

等餐的時候，紀紗又拿着小碟去櫃臺那邊夾小菜，滿滿一小碟足夠他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