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送禮

阿禿将盈袖駝到公車站點之後就将人放下了,盈袖再往前走一段,看見了朝聞的主城區。

她本以為這臨近魔界的地方,應該渺無人跡才是,不想竟很熱鬧。

往來的修士、百姓,全在交談忙碌。周圍的房屋鱗次栉比,沿着主道一路浦沿下去,頗有點城鎮的樣子。

只不過,房屋的造型極為簡樸,都是尋常的木屋再砌上土牆,外形仿佛是從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盈袖一眼就看見了風不夜的竹屋,那如玉般翠綠的竹樓成了庸中佼佼,看着竟有點意境。

她與月行忙上前拜會,風不夜知道二人前來也是有點驚訝,然他已早早察覺,并未顯出異色。

盈袖低下頭,恭敬行禮道:“師叔祖過得可好?”

風不夜:“嗯。”

他對待小輩,一向比較冷淡,會有指教,卻不常親近,衆人都已習慣了。

盈袖在他面前說話,有時亦有點戰戰兢兢。

問完這一句,她就無話可說了。

風不夜的氣色看着的确還行,至于貧窮的問題,她怎麽敢開口慰問?

于是竹屋裏寂靜下來。

風不夜等了等,狐疑問道:“你二人特意從樸風前來,所為何事?”

盈袖:“……”這問題問死了,就很尴尬。

月行笑說:“自然是來看望師叔的,順道給大家帶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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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不夜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大概覺得這理由有些無聊。

盈袖感到胸腔有點窒息。月行面上依舊笑得溫和,但動作僵直已經許久。

正在他二人準備找理由請辭時,風不夜突然問了句:“當日我離開樸風山時……”

月行立即:“是!”

風不夜眼尾上挑,問道:“逐晨是如何受傷的?”

兩人都是愣住了。這得是猴年馬月的賬?

盈袖:“這記……”

月行搶話說:“是門下一位不懂事的弟子!師兄已好好訓過他了,不知逐晨師侄的傷可嚴重?為表補償,此次樸風備了不少禮物向她賠罪。好在師侄大度,也未放在心上。”

風長吟不置可否,只是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敲了敲,似乎在考量,這夠不夠得上“算了”兩字。

他這樣子,月行還怪害怕的,畢竟他們樸風門風一向講究剛柔并濟。柔那是要放在剛完之後的,好比臨終慰問,要讓人去得痛快,凸顯出鐵漢柔情來。

好在此時,小師弟那标志性的大嗓門在屋外響起:“大師姐!三師叔!”

盈袖頓時如蒙大赦,望向窗外道:“是小師弟回來了啊!”她差點都把小師弟給忘了,長吟卻救她于水火。真是罪過。

月行:“哦,逐晨師侄方才還說,想看看我們帶了些什麽東西,好做安置。”

風不夜颔首:“罷了,你們小輩出去敘舊吧,我這裏無需留人。”

“是。”

盈袖和月行剛一出來,就被小師弟抱了上去。

少年許久不見熟人,很是想念,年紀又小,難得見到長輩,開懷不已,拽着他們一通胡侃。

逐晨正在和張識文說話,向他吩咐今天晚上要準備的餐食。

盈袖等人可是風塵仆仆而來,應該要叫他們見識一下朝聞特色,才算不虛此行。也該同他們展示一下朝聞的建設成果,免得他們以為這地方多可憐似的。

她讓張識文帶兩個餘淵修士,去圈裏殺只煤球來烤了吃,順道給大夥兒都開開葷。

好吃好喝地養了那麽久,不知是為什麽味道,該它們做點貢獻了。

因無人招待,袁泊水一直站在邊上默不作聲,目光随意掃來掃去,與此處格格不入。

張識文心裏頭其實還介意着。他對巽天是極為抵觸的,可也不想替朝聞招惹這樣一個勁敵,忍着心中酸澀,問道:“巽天不是還有百來名弟子嗎?那餐食怕是備得不夠。我再去餘淵買一些。”

逐晨心說,那一百多號人管他們做甚?他們巽天的修士難不成還想白吃朝聞的飯?想得挺美!她第一個不能答應!

逐晨一本正經地說:“巽天修士,那都是為求大道廢寝忘食之人,怎會對我們朝聞的煙火感興趣?何況巽天物産豐盈,什麽好吃的東西沒有嘗過?想必看不上我們這些粗茶淡飯。朝聞如今窮苦,還是不要為他們準備了。袁掌門能理解吧?”

袁泊水幹笑道:“道友言重了!覺得如何方便,便如何安排,我巽天弟子都不是計較之人。”

逐晨了然:“是,大夥兒都是為了我師父來的嘛。放心,我會安排。”

袁泊水搪塞地應了一句,敷衍全寫在臉上。

他對吃魔獸肉這樣的粗鄙行為确實是沒半點興趣。同未開化野人一般,上不了臺面。

何況那些肉有毒沒毒都說不定呢,就算擺在他面前求他,他也不屑得吃。

張識文有點茫然。哪裏有人來做客,卻不給吃晚飯的?這還能聊得和氣?他遲疑道:“那我……去了?”

逐晨催促:“去吧。早些開飯,做得精致些。”

見她談完正事,盈袖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擺到地上,招呼她過來。

地上滿滿當當堆了一摞的玲珑袋,飽含着的全是樸風宗上各路富貴長輩沉甸甸的愛。

逐晨滿懷期待,搓搓手跑上前,開心叫道:“師姐,我來啦!”

盈袖得意地說:“你這裏的房子看着都太過單調了點,不過沒關系,師姐準備妥當,給你帶了好看又有用的小玩意兒!”

逐晨聽她這樣講,生怕她再掏出一棟竹屋來。不過盈袖應當是沒這麽不靠譜的。就見她在包袱中翻找許久,終于從一堆袋子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個。

盈袖一面拆袋子,一面笑道:“看看,這是用靈石和蠶絲錘煉成的外紗。你師兄煉化了半個來月呢。我知道你喜歡漂亮,特意委托他為你做的。”

說是紗,其實大部分是靈石,體積又大,還是很沉的。盈袖一倒出來,感覺就像落了一大塊石頭在地上。

“将它鋪到屋頂,不僅能防水禦寒,白天裏太陽一照,還能熠熠生輝,光華璨璨。看往後誰人還敢覺得你這裏寒碜。”

直白些講,就是往房屋頂上鑲了一排靈石,可不貴氣逼人?

盈袖主要是怕逐晨在這裏受凍。早聽聞魔界這邊氣候變幻無常,不适宜居住,那些簡單的木屋怎麽能住得舒服?才備了這樣一件東西。

袁泊水已驚得合不攏嘴,粗粗一數,覺得這裏起碼有一萬多塊靈石。

誰會放那麽多靈石在屋頂上?窮的時候好摳一塊嗎?他們樸風財大氣粗得未免過分!

盈袖認為這禮物定是送到了逐晨的心坎上,熱情道:“我這就幫你裝上去。”

風長吟反應平平。

逐晨默了下,而後說:“師姐,我也給你準備了一間專用住所,是我們的高級定制。你看那邊。”

盈袖順着望去,這才看見不遠處安放着的一個魔獸外殼。那東西表殼光滑,通體混白,可表面不知名的材質反射了陽光之後,跟渡了層五彩霞光一樣,極為絢麗。相形對比之下,她的靈石簡直黯淡無光。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蠶絲,又擡頭看了齊峰獸的外殼,雙手不由有些顫抖。

“這……”盈袖問,“這你是哪裏來的?齊峰獸可不好找,我、我只在書裏見過!”

月行心情複雜道:“……我也是。”

“師父幫我抓的。”逐晨不好意思地說,“原先不知道,以為好撿來着,師父也沒說。”

盈袖好生酸了一把。

……雖說這樣有些大逆不道,可是她也想做師叔祖的徒弟啊!

盈袖重振旗鼓道:“無事,我還給你們帶了這個!”

她打開錦囊,從裏面抱出幾床雪白的被子。

那被面是由絲綢織就,平滑光亮,手感極佳,抱在懷裏,綿軟溫暖,還有靈氣四溢,絕非凡品。

好的被子可不是想買就能買的,普通百姓的被子只是扯塊麻布而已,頂多裏頭再裝些蘆花或柳絮,別說禦寒了,蓋着都有些咯人。

就連他們樸風,也未必人人都能蓋上這種品質的綢被。

“這蠶絲可是你十三師兄養了好久的天山靈蠶結出來的,他寶貝得很。裏頭還加了草藥一同煉制。他擔憂你在朝聞這樣的地方,會受魔氣傷身,用這被子,能擋些寒氣,特意讓我送給你。你快試試。”

袁泊水心中再次撼動。

天山靈蠶!

那東西極難養活不說,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結個繭。尋常人得上一塊,都得拆了再用。

他有塊小小的蠶布,仔細裝在護甲裏,當做保命用的東西。這些人竟然拿來做被子?!

真是暴殄天物!

風長吟依舊反應平平。

逐晨接過抱住,确實覺得挺舒服。只是盈袖一共只帶了三床,多的都沒有了。

逐晨笑說:“多謝師姐,你們來得真巧,我們的新被子也剛曬好呢!”

盈袖問:“你這兒是什麽被子?”

“你今日也見到了,用黑雛雞的絨毛做的被子。”逐晨将東西放下,去把曬在空地上的被子抱過來,讓盈袖試試。

“今晚師姐和師叔,就用這個吧。”

盈袖将信将疑地一抱,感覺跟抱了團雲在身上似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些絨毛好似能自己發熱,仔細一聞,甚至帶着點莫名清甜的味道。

她忍不住将臉埋在裏頭用力吸了口氣,驚嘆道:“怎麽會有這麽軟的被子!”

月行也用手試着捏了捏。被面是很粗糙,可耐不住裏頭的毛絮過于松軟。他贊道:“誠然是好東西啊!”

“謝謝師妹。”

盈袖依依不舍地将被子放下,清醒了一想,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我這……”

盈袖不信邪了。集他們樸風全派上來送來的關愛,總不能什麽都比不過人家本地的吧?

她将玲珑袋翻了幾遍,眼睛驟然一亮,叫道:“師妹,這是你最愛吃的果子!我們特意等它結了果,在最新鮮的時候采了給你帶來的!你快嘗嘗!”

她驕傲道:“魔界邊緣這地方,總種不了這樣的靈果了吧!”

袁泊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哪裏是什麽普通靈果!看果子外皮上鮮紅的顏色,這分明是用豐沛靈氣蘊養出來的靈藥吧!是煉丹用的珍貴材料。他平日都不舍得吃上一顆。

該用金器裝才對,怎麽能用竹筐呢!

“嗯……”逐晨看着地上整整兩個竹筐的靈果,言不由衷道,“喜歡的。”

風長吟意味深長道:“果子啊?”

月行問:“果子怎麽了?”

風長吟張開手臂:“我們這裏也有自己種的果子!”

袁泊水沉沉吐出一口氣,已經聽不見他們說的話了,腦海中來回飄蕩着一句話——怎麽會這麽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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