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陳曉麗母親抱着女兒痛哭了好幾分鐘。

翻來覆去說的就是她的後悔。

而陳曉麗像是早已哭幹了眼淚,此時竟一點要哭的樣子都做不出來了。

“媽……”

“我的女兒啊,你怎麽不早說呢?”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魔咒。

陳曉麗整個人為之一僵,面色蒼白如紙的喃喃。

“媽,我說了,說了很多次。可是,可是你說,讓我忍忍,說這一切都很正常,多磨合磨合就好了,可我真的受不了了,這麽多年了,他不準我對別人笑,不準我說話大聲,就連我哪天的表情不對,他都會拳腳相加……”

她痛苦的抓了一把頭發,指縫間全是枯黃易斷的碎發,上面還有一些未完全凝結的血渣。

“媽,我真的受不了了……”

三個人在房間裏待了那麽久。

阿勇多少也猜到沐一函是想做什麽。

家暴?她說這是家暴?

他不為所動,繼續怒吼着:“賤人!水性楊花!我打你難道是我的錯嗎?我是那麽的愛你啊,要不是你惹我生氣,我怎麽可能會動手?”

隐隐約約,不堪入耳的咒罵聲透過不隔音的牆壁。

沐一函問默默垂淚的陳曉麗母親:“現在,你還覺得,這只是小打小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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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門開了。

沐一函三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站在最前面,對罵罵咧咧的阿勇道:“以免你不懂,先提醒你一句,家暴也是犯法的!”

穆雲走到她身邊,在後面補充:“嗯,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罪’和第二百六十條‘虐待罪’以及《婚姻法》第四十三條。”

沐一函輕聲:“你倒是記得很清楚。”

穆雲彎了彎唇,不急不緩道:“我是天才嘛。而且,手術期間就看出這個丈夫不太對勁,沒想到……”

阿勇:“你們想幹什麽,她可是我老婆,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保镖把那個無能狂躁的男人壓制住。

沐一函把選擇權又還給陳曉麗,“既然遭受了那麽多,幹嘛傷害自己放了這個渣男,你的事,你來決定,到底要怎麽辦?”

陳曉麗母親:“這……”她還是不想鬧得太難堪。

陳曉麗早已哭幹了的眼睛裏只有堅定:“媽,我想告他,我要告他。”

阿勇惱火的擡起手掌:“你這個賤人,臭□□,你敢——”下面的話沒說出來。

因為沐一函手一擡,直接讓保镖們叫他說不出話來。

沐一函把陳曉麗拉過來,讓她看清,這個男人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強大和可怕。

只要她想,随時可以讓他從她的世界消失。

陳曉麗努力克服恐懼,咬牙道:“阿勇,我們離婚。”

沐一函松了口氣,給了她一個擁抱。

“做得好,我會幫你,你一定要徹徹底底擺脫這一切。”

——

接下來的幾天,在沐一函友好合理的“勸導”和“思想教育”下,阿勇終于和陳曉麗離了婚。

并且貼心的找機會,把他扔到了一個偏僻的支援地區裏。

不出意外的話,餘生都不會再出來惡心人了。

而在這期間,更讓她感到惡心的是,在阿勇的保險櫃裏找到了好幾份,關于陳曉麗的意外保險。

受益人自然是他。

想必是準備在手術失敗後,拿到巨額保險金。

但沒想到穆雲把陳曉麗救了回來,恢複的還那麽好。

這才有了在醫院鬧事的那一出。

這下子,就連陳曉麗那邊還覺得處理手法不妥的父母也無話可說了。

解決了這件事,沐一函只覺得神清氣爽。

就連一月一次的家庭聚會上,她笑盈盈的模樣,叫其他人都在猜測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喜事。

戚萱福至心靈,“難道是感情上有進展了?”

沐可君好奇道:“什麽什麽,為什麽這樣說?”

戚萱立刻把那天沐一函挑選了好久衣服,才出門的事情說了一遍。

哇哦。

其餘三個人的視線瞬間聚集在她的身上。

沐一函無奈:“媽,那天我沒騙你,真的只是出去一起辦件事!”

沐慕:“好啦好啦,說起來,穆醫生那麽辛苦把爸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我們還沒請人家吃頓飯呢,這樣吧,小妹,找時間讓穆醫生來家裏一趟吃頓飯。”

看似幫她說話,其實就是想趁機說出自己的意圖吧!

沐钰山也認同的點點頭,“是這個理。”

戚萱期待的說:“剛好最近新研究了幾道菜,正好看看合不合他的胃口?”

人還沒來,幾個人倒先開始商量怎麽歡迎了。

大家還真是喜歡穆雲啊。

不過要帶他回來吃飯……

不就相當于見家長了嗎?!

沐一函心不在焉的扒了一口飯,嘴上敷衍的回了一句,心底卻在叫嚣着。

帶他來,帶他來!

聖誕節這天。

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初雪不太冷,一夜過去,萬物上面都覆上薄薄的一層雪白。

細細的像是糖粒,為這個節日又增添了一分應景的氛圍。

許多商店裏也放上了精致可掬的聖誕老人和聖誕樹。

快到中午的時候,沐一函換了一身橘色調的衣服和妝容,眼尾微微上翹,像是從哪裏逃出來的小麋鹿。

戚萱在廚房裏忙活了半天,她的聲音有些着急,“哎呀,難道是太緊張了嗎,這次的火候好像掌握的不太準……一函,穆醫生有說他到哪了嗎?”

沐一函打開手機,回道:“說是快到了。”

今天是和穆雲約好來她家裏吃頓飯的日子。

本來很久之前就提過,但因為各種意外都沒能趕上,剛好這次的聖誕節,他難得休息一天。

因為戚萱今天第一次嘗試的新菜色有點不成功,自封“廚王”的沐钰山便積極的走進廚房幫忙。

裏面傳來十分溫馨的笑鬧聲。

十分鐘後,門鈴響了。

戚萱:“一定是穆醫生來啦,趕得正巧!”她端出最後一道湯,放在桌上。

沐一函走去開門,把穆雲帶到父母面前。

一陣寒暄過後,開始吃飯。

一頓飯的時間裏,戚萱和沐钰山好幾次被穆雲逗笑。

不僅和沐可君有話題可聊,就連沉迷賽車的沐慕,他都能講上幾句。

聊得和樂融融,比她還要信手拈來。

難不成是來之前還做好了功課。

沐一函喝了一口湯,悄咪咪看了他一眼。

結果剛好他和戚萱聊到她,目光不期然撞到了一塊。

他的眼底經常含着笑意。

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她在偷看他。

沐一函呼吸一頓,做賊心虛的移開視線。

吃完飯。

時間還早,聽說市中心有一場演出活動,宣傳圖片做的非常漂亮。

沐一函順勢提了一句。

下一刻,她就和穆雲漫步在市中心的廣場上。

雪只在淩晨的時候下了一會兒,到了下午,地面上的雪早就化了個幹淨。

只剩一點濕漉漉的痕跡。

遠方的舞臺在放每年都會放的那首歌曲,不少樹上也被挂上了五彩斑斓的燈芯。

傍晚的天黑的很快,燈光依次亮起。

天邊只剩下最後一點微光。

說實話,舞臺上的節目并沒有想象中的吸引人,中途的時候還不小心出了點差錯。

最後,出現最多的反而是救場的主持人。

所以看到一半,沐一函和穆雲就逆着人流往回走了。

走到人較少的一條道路上,兩邊的燈光就要更足一些,這時就顯得這邊和喧鬧的廣場中心,仿佛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雖然兩人之間沒有說話,但沐一函還是挺享受這樣安靜的時刻。

自從接受自己穿書的事實後,她好像一直都沒閑着。

明明做的事情很多,但好像什麽進度都沒得到。

除了……穆雲。

他是這個世界裏除了她之外,最大的變數。

就連人設都變了!

又走到一盞路燈下,沐一函的目光慢悠悠地放在兩個人的影子上,烏黑的一片,勉強能看得出是個人型。

離那盞燈越遠,影子就被拉的細長細長。

很快,前方就是下一盞燈。

她和穆雲并行而走,但中間隔着半個人的距離。

穆雲的影子卻離她的很近。

神差鬼使的,沐一函盯着地面上那塊陰影,悄悄動了動手臂。

果然,兩個影子輕易的交疊在了一起。

哦豁,感覺不錯!

她正為自己的幼稚行為感到竊喜,穆雲忽然開口。

他的聲音在陣陣微風中顯得格外有磁性,輕輕笑着讓她看前方。

“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正在牽手?”

“!!”

還以為小動作被抓包的沐一函一驚,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她摸了一下發熱的耳垂,轉移話題,“對了,你知道嗎?我們家對今天可是期待了好久呢,我媽剛才一直讓你嘗的那道糖醋裏脊,可是她最驕傲的菜,就希望你能喜歡呢!”

“那真是太麻煩阿姨了,我很喜歡,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哈哈,是不是太誇張了?”

“是真的,有時我也會做飯,但要做到那樣的味道,一定是花費了好多工夫,阿姨很有天賦。”

“哇,這話要是她聽見了,絕對很開心!”

“不過……”穆雲話鋒一轉,停下腳步,“今天這樣,算不算我見了家長?”

“見、見家長?”

“是啊。”

穆雲用玩笑的語氣說道:“不知道,我算合格了嗎?”

沐一函輕咳一聲:“……嗯,他們可滿意了。”

穆雲盯着她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往常透着機靈和狡猾的眼尾都跟着變得有些緊張的耷拉下去。

少了一分傲氣,多了一些嬌憨。

“沐一函。”

這次他沒有用略為客氣的“沐小姐”稱呼她,而是全稱。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沐一函眼睫微顫,還是擡頭對上了他的眸子。

成年人之間總有種莫名的默契,拒絕只用一個動作,接受也可以只用一個眼神。

對視時,就像是有一個深邃的漩渦,令人沉迷。

但沐一函到最後還是忍不住确定,“那個……你确定不喜歡蘇妤,對吧?”

暧昧的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

穆雲哭笑不得的捂住她審視的眼睛,怕自己忍不住用不太好的行為來證明。

“穆醫生,捂住眼睛是什麽意思?”

“……叫我穆雲。”

穆雲無奈的嘆了口氣,把她整個人攬入懷裏,“不喜歡,我只喜歡你。”

只?

沐一函挑了挑眉。

她忍不住嘴角上揚,伸出手也環住穆雲勁瘦的腰。

聽見他有些亂掉的心跳聲。

“嗯,我也只喜歡你。”

沐一函說完,只覺得對方呼吸一重,正在她想松開手,看看他此時的表情時。

穆雲倏地将頭垂下,湊近她的頸窩。

溫熱的氣息伴随着他微微僵硬的語氣:“那麽說好了,今天就是我們交往的第一天。”

耳垂被輕輕咬了一口,柔軟的不可思議。

酥酥麻麻。

随即拂過一句話,“可不許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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