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暴風雨前

面條沒有澆辣油，宋俊吃的不香，砸吧嘴對沈峤說：“我的腿好了。”說着向他展示走路。

左腿下邊沒有什麽力氣，不至于用拐杖，卻是沒法正常走路。

走着走着，青年自己都走不下去了。

沈峤眼光越過IPAD，鏡片後的眼睛一閃，真成了瘸子。

天氣熱，宋俊下身只穿了條大褲衩，兩條腿從膝蓋往下顏色截然不同，腳腕那為最。男人推了推眼鏡，那是他弟弟在外吃苦的結果，頓時沒了看新聞的心思。

此刻，宋俊覺得真的難過，呆坐在床邊的沙發。走的滑稽，他不想看。

“想開店嗎？你可以租一個店鋪。”沈峤問。不再看新聞，走到青年的面前單膝彎曲蹲在地上，手摸向他殘疾的腿。

青年腿條件反射的往回縮，沮喪的說：“我不想，我幹不了老板的活，小峤，我不想閑在家裏。”縮回的腿上有條長傷疤，少說也要3年才會自然消退。

宋俊看到的時候總是露出難過的表情，一開始他是不在意，可是畢竟是一條腿。男人想過用藥去掉，但是宋俊特別男人的說一大男人還怕傷疤醜？于是他打消了念頭。

“你打算找什麽工作？”

“幫人起房子什麽的，搬磚都行。”

沈峤立馬黑了臉，想的可真是好工作，吃的再好都養不回來，“去我的公司上班，7月份天氣正熱。”

得了得了，還是老實安排進自己的公司，不出去整幺蛾子。

宋俊搖頭，“我不要去，我要掙自己的錢。”

還倔上了，男人反問：“你幫我做事，我就給你發工資，工資是你應得的，怎麽不是你自己的錢。”

宋俊不知道怎麽說，手指撚起衣角，他不要沈峤的錢，不要掙沈峤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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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俊，還記得你剛回來跟你說的話嗎？”

青年擡頭沮喪不減，“記得，你說要我記得我的哥哥很有錢。”想到自己很沒用，青年徹底蔫巴。沈峤按了一把對方的頭，繼續說：“你沒錢可以跟我要，你是我弟弟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給你錢花是天經地義。”

沈峤氣結，是不是兄弟非要明算賬。

“反正我不要去。”

青年說不出話，悶得起身爬床上睡覺，

有文化就是了不起，欺負沒文化的不會說話。

男人站起來把空調調到26℃，上床拍拍賭氣弟弟的背，“明天去你房間睡。”

“為什麽！”宋俊不服氣，挑頭瞪着沈峤。

這個問題真是問得好，沈峤摘了眼鏡捏捏鼻梁，為什麽？你睡在這裏，我一夜都沒法好好睡。

“你幾歲，哪有人24了還和哥哥睡在一起的。”最近青年黏自己黏的緊，半夜還脫不開身出去睡。

“我不就是麽！”

青年的理直氣壯逗笑了男人，“你就給我耍賴皮吧你。”

“哦。”

剛上床并沒有多少睡意，男人翻了個身和青年對視，窗戶沒有拉窗簾，夏天的夜晚不黑，“宋俊。”他把對方的眼睛看的真真的，“你告訴我，你讓關姨準備冰塊幹什麽。”

宋俊表情頓住，支支吾吾的回答：“天熱，沒幹嘛。”

作勢打了青年屁股，沈峤說話不疾不徐，“下次再讓我知道你用冰塊洗澡，看我不打死你。”

穿的大褲衩，一巴掌拍上去肉的晃動感就跟沒穿褲衩一樣。宋俊感到下腹一熱，腦海裏閃現夢裏的情景，迅速翻過身，都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麽，他憋着聲音，“知道了。”

大孩子這幾天挺別扭的，沈峤把縮毛毯裏的青年撈出來，有些猶豫的說：“宋俊，我是你哥，有時不用分的太清楚。”

少養了8年，男人想不出該怎麽補償。

“哥，我不是以前的那個宋俊了。”背對男人的他沒有再出聲，拼命睡覺。

等到背後傳來有節奏的呼吸聲，宋俊也沒有睡着，他開始慢慢靠近那個人，背貼背。

翌日，考慮到大孩子的願望，沈峤默認弟弟要出去找工作的要求，宋俊對他的安排很抗拒，沒來由的抗拒。他讓青年注意服務員這一行，7月和8月正是學生暑假時間，很多店鋪會招收暑假工，特別是食品類。

如果能招到長期工他們也是很樂意的。

很明白的告訴他，苦力活是沒有的，這和青年之前待過的地方不一樣。不是說否認，而是在這一整片區域，很少很少。

大街上都是商業店鋪，沒有一家符合青年的想法。

沒學歷，瘸子，沒有經驗，成了各種婉轉的拒絕理由。

茫然的站在十字路口，宋俊産生了一絲恐懼。這繁華，有錢，卻陌生。他格格不入，山雞就算披上了鳳凰的皮骨子裏還是只土雞，從內散發土鼈的氣質。

人家和你說說話，就知道你是個什麽水平。

打電話聽出青年的情緒，沈峤早就預料到。問了地點，就去接人，作為老板享有的其中一項權利是可以随意下班。

韓天一回了B市，說好的請他和韓媛吃飯，讓他帶着宋俊一起，往後都一家人了，玩熟了熱熱鬧鬧的好。好多人結婚了兩家親戚還是陌生的就是陌生人，韓天一一想到心裏就膈應。

蛋糕店門口的臺階上，青年抱腿坐着，臉埋在臂彎裏露出兩眼無神的盯着路邊，落魄樣看的沈峤一愣，打擊這麽大。坐下來扶起青年的頭，溫和得說：“在外面曬不熱？超市裏面有空調。”他知道青年怕熱，家裏熱一點就要調低空調，關姨沒少在他面前抱怨呆家裏要穿秋裝外套。

反正遙控器總是顯示18℃，很牛逼就是了。

青年曬得汗流浃背，耳朵有點發鳴，沒注意男人的走近，擡頭的瞬間兩滴汗滾入眼睛激得猛地眨眼。

“不想進去。”擦了眼睛，青年說，“裏面東西好貴，進去不買東西會被說。”

空氣中飄來涼風，宋俊來了點精神，耳朵也不叫了，孩子氣的把頭枕在男人腿上。

沈峤對青年的話感到心酸，按了一下大孩子的頭，手上全汗，道：“走吧，工作以後可以再找，現在跟我去看你韓哥。”

“嗯好。”

這時有人從蛋糕店出來，帶出蛋糕店裏獨有的膩人氣息，男人想到最後一次給宋俊過生日時買的小蛋糕，找到他的第一年，生日好像是錯過了。

“想吃蛋糕麽。”

大孩子遲疑了一會，輕輕點頭。

拉住青年的手，男人把人拽起來。蹲久加曬久，青年一起來頭就發飄，轉啊轉的轉圈找不到身體平衡點，男人手疾眼快扶一把。

一進去青年仿佛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各種小蛋糕，空氣香甜。

“看看想吃哪種。”

青年手指了指玻璃裏那一款。

“真是好眼力，這是本店推出的暑假新款撒哈拉風情，表面點綴多重水果，很合現在孩子的口味，這款現在也是本店的主打呢。”一旁的售貨員熱情的給宋俊推薦。

每兩個月公司總部就會出一款新品，基本每款推出來都會大賣。

什麽撒哈拉，宋俊內心撇嘴，只是瞧上了上面的草莓而已。看到價格，他不舍的說：“我不要了。”眼睛盯着男人，就差沒在眼珠子寫【貴】。

沈峤看到樣品上的草莓笑了出來，不理大孩子，“就這款吧。”

蛋糕隔一天才能拿，沈峤又買了兩個點綴草莓的小蛋糕，宋俊午飯應該沒吃。

“那麽小的蛋糕388，怎麽不去搶。” 出來後青年抱着小點心滿臉的心疼，這手裏的也是，怎麽那麽貴。

男人笑笑不說話，B市消費高，這價格不算貴。把絮絮叨叨的大孩子推進車裏，朝着目的地進發。

嘴裏吃着東西，車裏又開着空調，宋俊的心情比剛剛好一點，沒吃午飯是真餓。

和人分享是個美德，宋俊叉了最大的草莓送到男人嘴邊。

沈峤一張嘴就吃了，草莓的産季是4—5月，都7月了。過季的草莓甜度不夠，轉着方向盤穿過三岔路口，嚼碎的草莓下了肚。

“小俊我跟你說個事。”眼瞅着飯店就到了，男人想起有個事要報備，“你韓哥的愛人，是男的。”

宋俊：“……”

後視鏡裏，自家弟弟驚的忘記擦嘴，沈峤拿出盒面紙向後扔過去，語速平緩，“小俊你，知道同性戀麽？”

“同性戀？”

“就是男的喜歡男的，女的喜歡女的。”沈峤後悔沒早點和宋俊提，怕宋俊到時……

“……哦”青年呆了一會點頭，男人喜歡男人……歪頭問：“韓媛姐喜歡小峤的那種喜歡？”

“恩對。”

“哦。”

哦，哦？哦！男人朝後視鏡看，發現宋俊就是愣住的狀态，“小峤，你讨厭這種麽？”

讨厭？

宋俊回神吃了最後一個草莓，抽張紙擦擦嘴，慢慢說，“為什麽要讨厭……”

很多人第一次聽到同性戀反應都是惡心，沈峤聽說當年韓天一和周立奇剛出櫃那會，周立奇舍友把他的東西全部扔了出來，門都不讓進，得虧是畢業了。韓天一知道後立馬租房子，光明正大的開始同居。

随沈峤進了包間，青年看到打扮合宜的淑女，臉垮下來。不知道為什麽他開始不喜歡這個女人，從看到她和男人親吻的場面之後。

周立奇還坐着輪椅，韓天一旁邊坐着韓媛，看到男朋友來了韓媛站起來迎上去，“來坐。”

韓天一暗地看了宋俊走路的姿勢，拱拱周立奇。

不用男人拱，周立奇也注意到了，眼裏閃過對青年的歉意。韓天一起身大方的給宋俊介紹周立奇。

“你和阿媛一樣叫他立奇哥就行。”

宋俊就着燈光發現坐在一邊的周立奇，“立奇哥好。”對方感覺特別年輕，看上去24左右的樣子。穿着淡藍色短袖，五官俊雅，青年眼神自然的望向沈峤，再望向韓天一。艱難的想，立奇哥特別像讀書的，整個人氣質溫溫的像電視劇上的男二號，女豬腳的專屬備胎那種。

該認識的也認識了，開始吃飯。

“沈峤，你弟弟蔫巴成這樣，你瞧瞧。”

韓天一使勁給周立奇夾菜，沈峤這小弟從進門就臉色臭臭的跟人欠他錢一樣，打了招呼就悶頭吃，話不坑一聲。

啪！

周立奇忍不住了，打掉男人的筷子，“別夾了！”

突然被打，韓天一“嘶”了一聲，坐對面的韓媛笑了出來，笑眯眯得對周立奇說：“我哥可倔了，對人還兇，立奇哥你多打幾次。”

“打的好。”沈峤也應和上去，順手夾了羊腿給青年，掃一眼韓天一，道：“他今天出去找工作沒找到。”

不是宋俊不說話，而是不知道該怎麽插話，他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韓天一一直想着法的灌沈峤的酒，可惜每次都不成功。沈峤開車回去，還帶着宋俊，大半夜酒駕可不是玩的，被周立奇抽一筷子，被韓媛擋，酒基本上全進了他自己的肚子。

吃完後還早，大夥又開了包間去唱歌，喝了點酒，最近又和周立奇好事全成了，他感慨的抱着周立奇坐在沙發一角。韓媛唱了首很抒情的韓文歌，含情脈脈得看着妹夫，韓天一觸歌生情。

青年老實的坐在邊上，目光是不是偷偷看向韓天一他們，心裏翻滾得想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