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近似完美

天氣愈熱，宋俊不用出力也流了滿身汗，加快速度伴随鋪面熱意，滑膩膩的感覺，他懶得動，離了空調太難受。

回家折騰好躺床上，宋俊覺得他活過來了，邊盯屏幕打游戲嘴裏邊哼着亂七八糟的小曲兒，忽而坐起身，嘟囔：“無聊。”

和關姨沒什麽好聊的，小峤又不在家，空蕩蕩的二樓沒有一點人氣，走在外面還有種黑漆漆的恐怖感。

摸索進書房，青年控制不住得咳嗽，哪哪都是香煙味。

關上門，宋俊到桌前翻找出白紙，掏出手機開始畫畫。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一筆一畫都無法得一絲形，再動就不知道如何下筆。宋俊內心失望一陣，換張紙繼續，等到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猛地抓起紙揉成團摔進垃圾桶。

別人畫的一瞧就是個人，自己畫的一瞧就不是個人。

跺跺腳，青年坐椅子上轉圈，人一沒事的時候就閑的慌，想着男人不在家，心裏揣着好奇，他打開辦公桌的抽屜看。

和桌面一樣的整潔幹淨，左手第一個抽屜放着紙筆，第二個放着各種文件。

一點休閑的東西都沒有，得多沉悶。

拉開右手抽屜，宋俊喉嚨一陣發緊，難得一見的照片。

他不記得什麽時候拍的了，像素模模糊糊的，哦對，是剛進窯廠的時候。

桌上有鏡子，宋俊拿起照片比對，相差真的太大了，定眼瞧着鏡子裏的人，他伸手撫摸面頰，說不出話。

他以為是場美夢，男人告訴他這不是夢。

抽屜裏還有其他東西，宋俊眼神閃了閃對着燈光細看。估計沈峤還是大學生時和韓媛拍的照片，青澀的打扮，正經的神情，韓媛一臉笑意和小峤站在一起。

怎麽每次都會被攪壞心情，他不喜歡。

Advertisement

想着本來的位置，青年把東西慢慢放回原位，關上抽屜的瞬間又打開，怔住。

一派和諧美好，卑微的念頭壓在心底。

他不敢。

看着女兒要訂婚了，韓家二老面上喜滋滋，置辦的東西一點點完全，小女兒終成人婦，韓母心裏既舍不得又替女兒高興。

“等哪天叫沈峤他們一起吃飯，一家人了聯絡聯絡感情。”

韓媛笑道：“沈峤這幾天不在國內，等他回來吧，我們去他家吃，媽你給做飯哦。”

“呵！”韓父抖抖報紙翻頁，“別讓沈峤弟弟對你媽的菜有陰影。”

“嫌難吃你有本事別吃我做的飯。”

父母間拌嘴是常有的事，韓媛拉起母親的手臂，道：“我爸天天開玩笑，媽你做的菜可好吃了，沈峤也說喜歡吃。”

老頭子越來越不正經，韓母哼一聲，“你和沈峤說說，這幾天他不在家聽說他弟弟腿不行吶，可以到咱們家來住幾天，照顧照顧。”

大好年華成了殘疾，韓母母性泛濫。

韓媛莫名的不樂意，“沈峤請了保姆的，媽你就少操這個心了，再說他都24了，殘疾人多着呢，他總要自己生活的。”

走到韓父身邊坐下，韓媛倒了杯水。

“女兒。”韓父拉下眼鏡，“你不喜歡他？”

“不是，我不是不喜歡。

韓母跟着坐下，“這孩子挺苦的。”

“媽。”韓媛神色變了變，不知道該怎麽說。

“可能他不太喜歡我。”

韓父道：“怎麽說？”

韓媛思考說辭，緩慢開口，“他挺依賴沈峤的。”

韓母一臉茫然。

韓父想了想，“阿媛，沈峤有和你講你們結婚後的安排嗎？”

“什麽安排？”

“你們結婚後他弟弟安排在哪裏，你們小兩口的，他弟弟叫宋俊吧這麽大年紀了還和你們住一起？”

韓媛一直沒想這個事，沈峤房産只有這一處，自己沒提也知道是要做新房的，現在有了宋俊，她沉吟半晌，很不方便。

“唉，年輕人啊。”

“人家不喜歡你一定是你這個做嫂子的哪裏做的不好，阿媛你要結婚了，沈峤那邊就這一個親戚，你不能放着。”

她是真委屈，哪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不想反駁父親，韓媛不情願的點頭。

女兒很少露出很明顯的不喜歡，韓父還想問到底是沒問，默默存了個心眼。

韓母挺不太懂沒有講話，一會之後只聽丈夫道。

“阿媛啊，等你訂婚那天，把那小子也叫回來吧……”

韓媛吃驚的瞪大眼睛，“爸……”

‘那小子’指誰，還有誰，除了她哥還能有誰。

韓父嘆口氣，摸了一把自己的頭，道：“阿媛，你看看，爸的頭發全要白了，就你們兩個孩子。”就那小子一個兒子，父子連心骨肉相連，說斷就斷？

他只是個半入黃土的人家了啊。

韓媛笑了笑，道：“恩！那天我一定讓他來。”

“也把周立奇叫來吧。”韓父臉上閃過猶豫，眼角皺紋清晰幾分。

能讓兒子回來，韓母就已經很激動了，這下丈夫又讓周立奇來，她驚訝的不知該說什麽好。每次提起韓天一，他都是滿臉怒色。

她理解，試問哪個家庭能輕易接受同性戀。

她也恨過兒子，從小一直成績優秀的兒子某一天跪在他們的面前說喜歡男人，還帶着周立奇。

不明白兩個男人的愛情，不明白到底哪裏出了錯讓兒子性取向發生了變化。

恨了，可她就這一個兒子啊。

“老頭子你……早該讓兒子回來了啊，多少年沒見過他了啊你說。”韓母擦了擦眼角，她想兒子，雖然母子間有來往，卻僅僅限于電話。

中年男子低頭，臉上遮掩不住的落寞，“周立奇都跳樓一次了，我要讓他也跳樓不成。”心裏知道讓韓天一跳樓不可能，父子僵持這麽些年，兒子不僅繼承他的頭腦更是繼承了他的驢脾氣，半分不服軟。

可是驢老了，鬥不過年輕的了。

鬓角不斷發白無不暗示年老的事實，眼神愈加不好，人老了，身體機能盡開始退化。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自己選擇的路就随他們。”

韓母拉住丈夫的手，欣慰的笑笑，想開了就好。

回了房間，韓媛立馬告訴韓天一父親同意他的事情。

韓天一剛做完手術，趴桌子上假寐，每一場手術都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半點馬虎不得，連續幾場下來愣是大男人也扛不住。

那些笑眯眯讨論買什麽衣服的女醫生真是鐵打的女漢子。

聽了妹妹的話，才低聲道：“爸竟然準許了，我還以為他不會讓步。”語氣透着疲憊，男人沒有覺得多高興。

“哥，爸說也讓立奇哥回家，這次他真的讓了很大的一步。”

韓天一站起來走到窗戶旁，醫院周圍都是特屬的七味，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展開倦意的眉毛，“我還以為他不要我這個兒子了。”

“哥你也知道爸這個人，和你僵了這麽久，你倒是真的不進家門一次，他也傷着心。”

“我知道他傷心，媽也傷心，我是對不起他們。”

“哥你也別再這麽想了。”目睹全過程，韓媛真心替哥哥苦盡甘來高興，她從來沒有想過父親能松口，可能是立奇哥跳樓的事情刺激到了他，也可能是老人家真的想通，沒有什麽比子女在身邊還要高興的事情。

摸出一包煙，韓天一抽出一根就要點上，考慮辦公室環境掙紮的塞回去。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遠方。

“行吧我知道了，過幾天我就和立奇回去。”

迫不及待停止這個話題，韓天一心裏堵的不行。

沒什麽高興的想法，只有卸下擔子的輕松。

磨的太久了，磨到他已經沒有情緒，韓父的讓步也讓他促不及防，太突然。

晚班結束後，天飄起毛毛細雨，到後來演變成滂沱大雨。周立奇聽到愛人洗澡的聲響習慣性醒來。

過了不多久，韓天一從浴室出來，一聲不吭的抱住愛人。

抱得周立奇愣愣的，低聲問，“你怎麽了？”

頭發滴下的水珠也落在周立奇的頭上，韓天一頓了一下執起他的手虔誠的親吻，“今天阿媛打電話說我爸同意我們的事了。”

“你父親……”

“很吃驚對不對？我也沒想到，我都準備做一個忤逆子了。”

周立奇猶豫片刻，頭靠近男人肩膀，安慰的輕拍後背。他的母親和男人父親是兩個級別的人。

“天一。”

韓天一笑道，“讓我抱抱你。”抱着你，我感動的想哭。

周立奇由着男人頭上的水靠濕自己，一下下的輕拍他的後背，被男人濃厚的氣息包圍，他不說話，好日子都來了。

怦然心動，近一年的折騰，心境都有些老夫老妻。

擡頭吻住男人的唇角，周立奇難以抑制，輕聲告白，“我喜歡你。”

在周立奇眼中，韓天一只瞧得見自己的身影，笑道：“不是應該說我愛你麽。”

“我愛你。”

韓天一一愣，垂目看他，“周立奇，我也愛你。”

窗外雨下的不停，唰唰的雨點大力砸在窗前“嘀嗒啪啦―”，臨近天亮躺床上的兩人沒有絲毫睡意，平靜如水。

沈峤聽聞一臉笑意，心裏暗道這下韓天一不用擔心被趕出婚宴的問題。

喝口咖啡站在落地窗前俯視整條大街，沈峤聽着電話裏韓媛高興的聲音，“等我回來，就要麻煩岳母做菜了。”

挺不樂意的，但韓媛也就一下下，還是聽了母親的吩咐告訴沈峤，撥了撥頭發，笑道：“我媽高興着呢，你快點忙完回來。”

無奈回看一眼辦公桌，沈峤苦笑。

倒是他想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