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知錯

手術後兩天都不能進食，餓着怎麽辦，憋着等開屁。

“餓了……”醒了一天沒吃一點東西，宋俊餓得慌。

“不行。”男人買了份雜志，推推架鼻梁上的眼鏡，無情拒絕，“等你通便開氣後再吃。”

“有肉麽……”

男人看一眼病號，“沒有，一個月都別吃肉。”

宋俊撇嘴，眼睛注視手上面的點滴，“哦。”

慫樣看的沈峤直嘆氣，“再忍一天就行了，回家後關姨會做好吃的。”

宋俊轉動眼珠，看着男人道：“我回我自己的家。”

“宋俊。”

“我說了，不是離家出走。”視線重新回到不斷下落的點滴上，宋俊虛弱卻想說完，“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你說過我們不是捆綁在一起的‘一個人’，我現在能工作，你照顧我這麽久，總該到頭了。”頓了頓，他喘口氣。

“而且你知道我的心思，你還覺得我合适住在你家麽。”

沈峤坐在床沿，直視病號的半邊臉，“我是知道你的心思。”擡手輕輕摩挲病號的臉頰，這也是他走前打宋俊的半邊，很想告訴宋俊沒有他的支撐，起碼得過以前的緊巴巴生活。如果自己不富裕也就算了，偏偏富裕了，怎麽可以讓他過回那種日子。

“宋俊，無論孩子犯什麽錯，做父母的都會原諒。”

“可你不是我父親。”宋俊很認真的回答。

孩子注意點永不在道上。

沈峤一個擡手作勢要打，宋俊逃不開立馬閉眼準備承受，可沈峤哪會真打，輕拍不打點滴的手完成唬人的任務，道：“再這樣說話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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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俊睜眼，讨厭死這種感覺，既貪戀男人的好又讨厭男人的好，他的好和自己想要的好不一樣，沈峤對他的好都感受的到，他應該滿足應該感恩，卻錯在産生畸形的情感。

“宋俊，知錯就改，成麽？”孩子躺病床上，給男人十個膽他也不敢打，也舍不得打，怒氣逐漸消散，他放輕語氣好好說話。

……

“你實在不想回去，我也不強迫你，我希望你記住，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下次再說出那種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病號縮縮脖子，“嗯”了一聲，他和男人之間的關系僅僅存在于兄弟，他知道的。

晚上沈峤逼着人下床走動，促進下半身血液流通，宋俊一臉痛苦，痛苦得不要不要的。

“走慢點，不急。”撐着病號，男人慢慢跟着走動。

小手術住院時間不長，等到第三天開屁後沈峤讓關姨做了些清淡的飯菜，可能是真的餓壞了，宋俊一聲不吭蒙頭就吃，他都跟不上節奏去喂。

兩人的關系仿佛又回到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時候，沈峤暫時忘記煩心事。

“先回去住幾天，你一個人怎麽做飯。”看宋俊擦完嘴，他道。

病號平靜地把手塞回被子裏，“不用，我能行。”

孩子一定堅持，他也不能說什麽，沈峤暗道宋俊也是犟的人。

“自己要照顧好自己，口味重的菜我就不說了，有空我去看你。”

說再多，宋俊還是照吃不誤。

一吃飽就想睡，宋俊微微側身面對門口，小聲“嗯”一聲

沈峤重新坐回椅子上雙手環臂看了一會弟弟的背，暗暗嘆口氣，開口道：“小俊，你連哥哥也不願意叫了。”

要說有什麽變了，宋俊的稱呼不再有，不止是哥哥，小峤也沒了。

男人曾經慶幸找到了失散的弟弟，婚期将至什麽都完美了，現在全部反過來。

宋俊背對沈峤，背随着話音的下落一僵，視線盯着雪白的牆壁，緩緩道：“哥。”小聲沒有情緒，“你回去吧。”

沈峤啞言，坐了一會站起來，走到門口回頭望一眼，“晚上我再來。”

男人走之後，宋俊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撥通店裏的電話。

“喂。”

“文姐，是我。”

電話裏傳來文姐帶有口音的普通話，“宋俊啊你還好不。”

“沒什麽事，文姐，我想請假一個星期。”宋俊握着手機，醫生說過7天拆線後就能上班。

“行，姐同意了，你好好養着。”

“謝謝文姐。”宋俊說完，挂了電話，随着思緒陷入漩渦，一天24小時全待在床上，度日如年，手機放回枕頭邊，他閉眼。

韓媛在咖啡廳等沈峤，想着怎麽和他說，遠遠就看見熟悉的車駛來，沈峤從車裏出來，天氣漸冷穿着還是老樣子，修身的西裝把人比例分割的格外好，韓媛就見身材挺拔的人進了咖啡廳，向他揮揮手，韓媛勉強露出微笑。

“沈峤。”

拉開座椅，沈峤回以抱歉，“又讓你等了。”

韓媛搖動勺子，發出輕微碰壁的聲音，“沒事，宋俊沒人照顧，做哥哥的應該的。”

想表達出她強烈的不滿，可怎麽說呢？跟他說以後不要見宋俊了，防患于未然，宋俊走了，心裏的石頭下落，想着兩人以後就和他有了距離，韓媛想做個體貼的女朋友。

“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我們和我爸談談。”

休息時間連續幾天都大大的有問題，沈峤臉上露出明顯的疲憊感，倒是平添了幾分男人味，滄桑大叔感，現在萌妹都好這口。

他喝幾口咖啡提神，“晚上我要去照顧宋俊，明天吧。”

“沈峤。”韓媛表情略帶嚴肅，“照顧他就這麽重要，比你娶我還重要。”

一面是弟弟，一面是未婚妻，沈峤道：“沒有什麽重要程度之分，你們對我來說一樣重要。”假如韓媛住院了，他同樣會這樣。

“讓關姨去照顧，晚上你陪我回家。”用上了命令口味，韓媛臉繃不住，“你真的是好人，我哥都不會做到你這樣對我。”

沈峤聞言握住韓媛放在桌上的手，輕聲解釋：“你的身後有關愛你的家人，從小無憂無慮，而我和他從小相依為命。只要他沒有殺人放火，我都會以一個家長的身份去原諒他。””有多在乎宋俊只有他知道。

“因為他可憐，所以可憐他？沈峤你真是好人。”這種可憐往往讓韓媛很在意。仗着可憐就要求所有人可憐他？不好意思，她辦不到，不是你弱你就有理，心安理得有人給你擦屁股享受所有的一切。

“宋俊的存在讓你很難受。”

“是個女人都會覺得難受。”韓媛老實講，她深怕沈峤會越界，分不清這種擔憂多餘不多餘，她變得搖擺不定。

“韓媛，你不用這樣，我有分寸。”

韓媛哽咽，“你為什麽一定要照顧他，給錢不就好了，他決定過他自己的生活你為什麽要去打擾，你讓我很介意。”

“韓媛，你相信我。”

“我知道對你來說很難放下宋俊，沈峤，別像保護個公主一樣保護他行麽。”盯着男人衣領，她道，“我等你主動找我，最後卻是我主動來找你，沈峤你答應我別過線。”

沈峤很抱歉，“是我的錯，但是韓媛，有的東西不是錢可以解決的。”

“我也有錯。”韓媛擦掉眼淚，“我不該逼你，我只是太怕了。”

男人上前把人抱入懷中安慰，同性戀到底是敏感詞彙，他也明白宋俊在韓家人眼裏就是個污點存在，亂―倫的帽子猛地扣上，越看越髒。

最後沈峤打電話讓關姨去照顧宋俊的晚飯，自己洗漱一番陪着韓媛。畢竟要和韓媛共度一生，凡事有個限度。

韓父依舊冷着臭臉，韓媛含笑帶着人進來不見父親擡一下頭。

“爸，沈峤來了。”

“恩，來了啊。”韓父抖抖報紙，眼睛微眯看新聞。

韓母把人招呼坐下，抽了丈夫報紙把人拉到廚房，“擺什麽臉，女兒還在吶！”

冷哼一聲，韓父道：，“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韓母放低聲音，“什麽我怎麽想，人宋俊已經搬出去了，沈峤和咱兒子天一不一樣，你還要他怎麽辦？老頭子，你牛脾氣講講道理成不成。”

老教授難得被批評，抖着手指客廳，道：“我這就是為阿媛好！”

要麽斷絕關系，要麽別結婚。

丈夫的顧慮韓母都知道，嘆氣道：“老頭子，阿媛想嫁給他。”氣也氣過了，該為女兒想想。

“事情發生那麽久才上門，他對阿媛是不是真心的！”

韓母打了一下丈夫手臂，“瞎說什麽，沈峤出差你也不是沒聽阿媛說。”非要這麽說就有點無理取鬧。

老教授态度堅決，不理妻子走出廚房。

沈峤在坐着苦笑，韓媛在旁也怕父親不松口。想誰來誰，韓父站在兩人面前，韓母跟在後面。

“沈峤，我今天把話撂這了，不跟宋俊斷絕關系，別想娶我們家阿媛。”

“爸！”

“老頭子你看着女兒面子啊！”

男人聽了冷臉，好一會站起身整齊坐皺的衣擺，開口道，“您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麽認為我能做到？”

“你用什麽語氣在和我說話？沈峤，我是你的導師！”

沈峤站直鞠躬，彎成90度，“你是我的導師，更是我的岳父。”

韓母拽丈夫手臂，“想想阿媛。”

韓媛紅着眼，也叫着爸。

甩開妻子的手，韓父态度不變，提高了聲音，“我就是為她想啊，韓天一是我兒子，之間血濃于水，那宋俊呢！沒爹沒媽的孤兒虧他養着長大，現在竟然喜歡上沈峤，沈峤是他哥哥是恩人啊！”老爺子想不通有什麽難的，情分與恩情要用一輩子嗎？

“這麽惡心的事，他都能忍，我怎麽放心把女兒交給他！！”

沈峤面似冰霜，“伯父！”聲音沉穩有威懾力，韓媛靠着身邊立馬擡頭看。

對女人的眼神視而不見，沈峤抿緊嘴唇後道：“血濃于水原來就是斷不幹淨的理由了，宋俊是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血緣關系在我看來還不如沒有。”的确不如沒有，男人思及往事只覺心塞，“宋俊只是犯了錯，他答應我會改！我尊敬您，同時希望你能尊敬我的家人。”

沈峤護短，他能打宋俊，能罵宋俊，但是別人不能。

什麽惡心不惡心，他聽不得。

“你看看，你看看。”韓父抖動的手指向高大修長的身軀，對妻子道：“這是我的好弟子。”轉頭對沈峤，怒氣道：“沒有血緣關系的你們能有多大的羁絆，這樣的背景，我怎麽放心把女兒交給你，我說幾句就說我不尊敬晚輩了，以後阿媛還能不能呆你家了！阿媛是女人，你是他丈夫！”

“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沈峤走近一步，高出在場所有人一個半頭，“我有在乎的家人，您能原諒韓天一，為什麽我不能原諒宋俊，血緣當真這麽重要？”

“養這麽一個殘廢，沈峤你還想和阿媛過日子嗎。”

男人握緊拳頭。

“我敬您是我的老師，求學路上您照顧我頗多，很感謝您能贊同我和阿媛的交往，但是。”沈峤停頓，環視三人。

韓媛不自覺想握緊男人的手臂，心提到了嗓子眼，覺得他會說出自己不愛聽的話。

不動聲色得挪開身體，沈峤緊皺眉頭，“但是，如果和阿媛結婚的代價就是斷絕我唯一親人，讓我跟在您的身後說弟弟惡心，那這婚我也不結了。” 用貶低弟弟的方式去迎合老教授的思想求的一個婚姻，對不起，他辦不到，他就是護短，談事需要講道理，不要扯其他的東西。

孩子犯錯，能改就還是一條好漢。

堅定的正視所有人，讓他們知道他是多麽認真，沈峤瞬間轉動所有腦細胞，說出這句話翻起千堆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