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2)

母擡眼看了看他,點了下頭,又轉頭看向柏然,遲疑地似乎想說什麽。

沒等她說話,柏然已經率先開口問道:“媽,我能……上去坐坐嗎?”

柏母眼裏閃過一絲欣喜,點了下頭。

然而當對方也走過來扶住她另一條胳膊的時候,她的手臂還是僵了僵。

又看了一眼柏然,眼裏再次浮上了一層霧氣。

這一帶都是些獨門獨院的老房子,雖然如今城市規劃寸土寸金,拆遷已經風靡一時,然而這一帶因為歷史悠久古色古香已經成了旅游勝地,因而這些老房子得以保全下來。

這棟房子一樓是儲物室,從旁邊的樓梯上去的二樓才是住人的地方。

扶着柏母上樓的時候,柏然發現樓梯有些地方破損的厲害。

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了,如今會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雖然外面看起來有點破舊,但家裏卻收拾得整整齊齊井井有條。

柏母一向是個會持家的女人,即使如今身體大不如從前,然而做慣了家務事的人很少願意閑下來的,有事沒事就掃掃地擦擦桌子。

不是什麽太辛苦的事,柏炎也就随她高興了。

進了家門,柏母便去廚房泡茶,順便把柏然帶來的點心拆封。

看着包裝上熟悉的标志,想起了以前的點點滴滴,柏母的眼角再次濕潤了。

老了,如今回憶起當年的很多事,都容易流淚。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柏母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擡頭一看是柏炎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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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兒子臉上并沒有什麽不同于平常的表情,柏母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在慶幸還是難過。

大概兩者都有吧。

“你出去陪小然坐會兒吧,媽馬上就弄好。”

“還沒吃飯吧?”柏炎說着已經拎起了剛剛放在桌子上裝蔬菜的袋子,打開冰箱把幾樣容易壞的蔬菜放進去,又拿了幾個雞蛋出來,“不早了,我先做飯。”

柏母看着兒子的背影,表情有些疑惑和不确定。

她似乎想問什麽,但呆呆地站了半天,最後也沒問出來。

不是不能問,而是不敢問。

有些事,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能不能接受。

把點心裝進碟子裏,和泡好的茶一起端進了客廳。

柏然正站在客廳最裏面的桌子那裏,柏母擡眼看過去,桌面上擺放着一張全家福。

柏父和柏母坐在最中間,周圍圍繞着柏家的一堆或熟悉或陌生的親戚,而柏然和柏炎站在柏父和柏母的身後,柏炎的手搭在柏然的肩膀上,後者的手臂環過對方的後背,在腰附近露出了小半截手指。

那是後來那件事還沒有發生時候的事了。

他們曾經也是那麽和樂融融的一家人。

柏母微微嘆了口氣。

聽到了她嘆氣的聲音,柏然轉過頭來,看到端着盤子的柏母,馬上大步走過來接過了她手裏的東西。

兩人在客廳中間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雖然是在自己家裏,然而柏母卻依舊顯得有些尴尬和局促。

柏然已經主動在倒茶了,手邊沒有能做的事,柏母連忙找出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終于有了點聲響,氣氛也沒有那麽尴尬了,柏母松了口氣。

她不知道現在能跟這個孩子說什麽,即使當年他們之間早已是無話不談的母子,如今卻因為那件事和這幾年的分別而顯得太過生疏。

其實并不只是她,柏然亦是同樣的忐忑。

即使這些年一直都未曾不想念,但真的面對面了,卻也因為那件事而尴尬起來。

但什麽都不說的話,過來就沒什麽意義了。

并不僅僅是為了柏炎,也是為了這個跟親生母親并沒有差別的女人。

他一直覺得他們之間的緣并沒有盡,雖然中間擱置了那麽多年如今已經生分起來,但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媽。”

他輕輕地叫了一聲,看似在認真看電視的柏母身體微微一顫。

她遲疑着轉過頭來看向他。

“那個,”雖然算不上多話的人,但在娛樂圈也算是口才很好,然而面對這些人,柏然卻有點感覺自己語言匮乏起來,他咳嗽了一聲,才繼續道,“您的身體狀況,我聽親戚們說了。一直沒能來看看您,我真的……”

“我很好,真的,”柏母連忙打斷了他的話,她怎麽可能怪他不來看她,是為什麽她再清楚不過了,“你不用太挂心我,我還有小炎照顧,但你自己……”

說到這裏就有點說不下去了。

但即使沒說完,柏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裏,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以後絕對會後悔的。

從來不願意求什麽人,然而今天卻還是說出了懇求的話來。

“媽,我以後還可以回來看看嗎?”說完似乎怕她拒絕,頓了幾秒又繼續道,“我不會太常來打擾,就只是偶爾——”

“小然……”

是什麽讓這個人連回家都這麽猶豫?

答案早已在心裏了。

柏母垂下頭,捂住了臉。

看到再也克制不住情緒的柏母,即使平時雷打不動,此時此刻面對最親近的人卻慌亂起來。

柏然張了張嘴,然而中間分別了幾年的生疏卻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關切的話。

“抱歉,是我唐突了。”最後,卻也就只能道歉而已。

他苦笑,卻也的确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不是,”柏母連忙擦了擦眼淚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回來就回來,就像以前一樣,每天來都沒關系。我……媽也想經常見見你。”

“……嗯。”

雖然一直叫着“媽”,但唯有柏然自己明白這個稱呼叫得有多忐忑不自信。

然而對方卻承認了他這個稱呼。

這代表着什麽,不言而喻。

她已經不再怪他了。

不是指他回來這麽多年卻一直沒探望她這件事,而是當年他和柏炎的事。

柏然抿了抿嘴角,微微別開了頭,掩飾了自己的眼睛也紅了的事實。

晚飯并沒有因為柏然而豐盛,柏母看了眼兒子,卻也沒有當着柏然的面說他什麽。

柏家雖然因為父親的原因一直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但柏母卻并不重視這一點。規矩什麽的那是在外人面前要做的,自家人如果吃飯的時候連聊天都不能那就太死板了。

但即使如此,除了她和柏然偶爾的幾句搭話,柏炎自始至終都沒說什麽。

柏然知道他不想見他,也并沒有勉強多呆,畢竟已經得到了柏母的首肯可以随時回來,吃過飯就表示要回去。

而柏炎也沒有送他,而是自顧自地收拾桌子,忽略了母親暗示的眼神。

“沒事,又不是……外人。”柏然笑着這麽對柏母說道。

對她,他是不會吝啬笑容的。

送走了柏然的柏母關上了門,回身走到廚房門口看了眼在洗碗的兒子,搖頭嘆了口氣回了房間。

她這天失神了很久。

心裏最糾結的那一個心結,即使到很久之後也沒能解開。

81

柏炎的工作其實算是很輕松的那一類。

他大學是在s市念的,畢業後并沒有靠着繼父的人際關系回m市去什麽大公司,而是留在了s市。

原因其實并不難理解,一來他其實一直都明白繼父對他的好并不是真心,二來他也不想因為這種事讓母親在這個家裏的處境尴尬,畢竟家族裏的親戚們一直都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母子呢。

所以當一個跟他關系不錯的同學開了一家書店,并邀請他一起打拼的時候,他便在這家店做了店員。

标準的做五休二,即使是工作日店裏的工作也不忙,每天要做的事也就是早晨和晚上分別整理下書架,有顧客買書的時候收下錢,其他的時間甚至可以上上網什麽的。

在s市的房子一直都留着,後來繼父去世之後,柏炎便把母親接了過來。

那之後過了一年,書店擴大規模又在幾所學校附近開了幾家分店,作為從一開始就跟着做老板的同學打拼一直兢兢業業的老員工,柏炎便被安排在其中一家分店做了店長。

店裏除了他還有四個店員,店長的工作比起以前更是輕松了不少,在店裏也有了他自己的辦公室。

除了每天幾次的巡視和處理一些棘手的事務之外,他的工作相當的松散,再加上這家店離家很近,照顧母親也很方便。

作為店長一個月五千的工資,空閑的時候也會接一些翻譯的兼職,除去日常開銷剩下的錢他全都存了起來。

不是為別的,他現在的生活讓他還無法想到太遠的未來,那些對現在的他來說真的太過虛無缥缈了,他只是不想欠柏然。

不是不知變通,而是那并不是他們該拿的東西,因此也不會理所當然的收下。每年的那20萬他不能拒絕,那是母親的救命錢,但他就算要攢一輩子也必須把這筆錢慢慢存起來。

早晨出門的時候母親又念叨了他幾句,說的無非是昨天對柏然的态度。

心裏想着如果變成另一種态度您大概會更緊張了吧,但嘴上卻敷衍地答應着“知道了”。

柏母站在門口看着他離開嘆氣。

上午去店裏轉了一圈,解決了一點糾紛,中午十一點如常回家做飯,騎着電動車剛進了巷子,就看到樓下停着一輛車,車上标着xx裝修公司的字樣。

一群人圍在樓梯口指指點點地說着什麽,柏炎鎖了車疑惑地上了樓,打開門就發現門口放着一雙陌生的鞋。

與此同時屋裏傳來了熟悉的說話聲,聽到那聲音時柏炎下意識皺了下眉。

昨天才回去的男人,即使被允許過來探望,他卻沒想到他竟然第二天就過來了。

換了鞋繞過壁龛,客廳裏柏母和柏然同時擡起頭來。

“小炎回來啦。”柏母笑着喊他。

“嗯。”點了下頭,柏炎看都沒看柏然一眼就進了廚房。

柏母笑着看向柏然:“不用理他,他做飯去了,今天中午就在這裏吃吧。”

柏然收回了追向廚房的視線,點了下頭:“我先下去看看情況。”

“好,我跟小炎說一聲,然後回屋收拾東西去。”

“不急,吃完午飯我幫您一起收拾。”

柏母笑着連說了幾聲“好”。

兩人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柏然出門下樓,而柏母則進了廚房。

柏炎正坐在椅子上擇菜,柏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也搭了把手。

“怎麽什麽都不問?”柏母看着手裏的韭菜,沒有擡眼看兒子。

柏炎也是同樣的動作,回道:“不問您就不說了嗎?”

“你這孩子……”柏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裝作生氣的表情沒堅持幾秒,末了又笑了,“小然這孩子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

柏炎沒有說話。

“前幾天你不是還說樓梯舊了要找人來修嗎?他今天就是為這個來的,說順便再把房子裝修加固下。都幾十年的老房子了,也确實該好好修一修了。”

“嗯。”柏炎就只是冷冷淡淡地這麽答應了一聲。

柏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溫柔的視線掃過他的臉。

“小炎……”

柏母叫了這麽一聲,卻沒有了下文。

柏炎擡眼看她,便看到柏母似乎被自己吓了一跳的表情,也不知她剛才想到了什麽、想說什麽。

“沒,沒什麽。”她說着慌忙又低下頭繼續擇菜。

午飯時雖然柏炎依舊是和昨晚一樣默不作聲地把自己透明人,但跟柏母已經商量好了的事,自然還是要再跟他商量一下。

對方悶頭吃飯的動作明顯是一種“勿擾”的暗號,找不到時機說話的柏然最後也只能突兀地開始了這個話題。

“小炎,下午我跟媽收拾一下東西搬過去我那邊,晚上你下班的時候我過去接你。”

很想說“不用”。

甚至“我會找地方住”這句話都已經到了嘴邊,然而母親就在身邊,這種話卻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下意識地咬了一下筷子,然後将空碗放下,點了下頭,便起身回了房間。

柏炎和柏母對視了一眼,兩人雖然都在微笑,然而卻是各懷心事。

回到房間裏的柏炎開始收拾起了東西。

既然要裝修,東西大部分都得帶走的。

視線落在電腦桌旁邊的櫃子上,柏炎起身走過去,在櫃子下面的一個隐秘的位置摸出了一串鑰匙。

拖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來,柏炎拉開了所有的抽屜和櫃子的門。

裏面是碼的整整齊齊的碟片、早年的錄像帶、磁帶,還有一些雜志和海報。

無一不是與柏然有關的東西。

這都是跟柏然分開後,他所收集的所有。

他這些年想念他時唯一的慰藉。

手指在一排排的碟片上掠過,每一張他都清楚地記得裏面的內容,甚至是雜志裏的每一次訪談,這個男人說的話他即使無法倒背如流也反複咀嚼過很多次。

視線緩緩在這些收藏品上掃過,他垂下眼,嘆了口氣。

把櫃子重新鎖好,柏炎站起身,将鑰匙收進了包裏。

他的房間非常簡單,一張電腦桌、一把椅子、兩個櫃子、一張床,收拾起來也很容易,下午上班之前便已經把東西都打包好了。

臨走的時候跟母親說了一聲屋裏的櫃子就先放在家裏就好,已經在招呼着裝修公司的人搬家具的柏母雖然疑惑卻也沒多問,點了下頭。

下午店裏的收銀員鬧肚子回家了,另一個休假回不來,柏炎便臨時過來頂了位置。

但心不在焉的他一下午找錯了幾次錢,旁邊打下手的店員妹子跟他熟了也不會像普通人一樣看到那張犀利嚴肅的臉望而生畏,因為她知道柏炎一直都是個非常溫和治愈的人。

“老大你今天很不在狀态啊,跟女朋友吵架了?”

柏炎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有任何表态。

旁邊正在收拾書架的店員小哥馬上接口道:“老大明明單身來着。”

“啊?不是吧,”妹子似乎才知道她們豐神俊朗氣度非凡的老大竟然是單身,“作為咱們店頭牌的老大,竟然還沒女朋友?”

“……”柏炎有點哭笑不得,“頭牌?”

“是啊,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店之所以這麽有人氣都是因為有老大你坐臺嘛,多少姑娘為了你隔三差五來光顧啊。”

柏炎笑了笑,搖了下頭。

“像老大你這麽帥的竟然還沒找女朋友,沒天理啊,”妹子說着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麽,“還是說老大你其實是個鈣?”

“鈣是啥?”柏炎還沒說話,旁邊的小哥倒是插嘴了。

“孤陋寡聞,”妹子一臉嫌棄的鄙視表情,但還是給他科普了一下這個詞彙,“鈣就是gay啦。”

“g……gay?!”小哥一口口水沒咽下去差點噎死,“咳咳咳……你說、說什麽蠢話!老大一看就是直男!”

妹子馬上叉腰不服:“你懂什麽,這年頭帥哥大部分都去搞基了好不好,老大沒女朋友很有可能是鈣哦!”

說完用手肘戳了戳柏炎,轉過頭來:“是吧,老大?”

讓他說什麽?

柏炎也就只丢給她一個笑容。

“你精力很旺盛啊。”

治愈系的笑容讓妹子飄飄然起來,有點忘乎所以地點了下頭。

“那麽收銀的工作就交給你了,我進去休息一下。”

“……”

不是啊……

不是的老大,我不是這個意思——

卧槽這不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妹子爾康手狀望着已經摘下套袖轉身朝辦公室走的柏炎,無語凝噎。

他們家老大什麽時候這麽不紳士了啊啊啊!!!

一旁小哥幸災樂禍狀。

“不作不會死的真實寫照啊。”

“尼!瑪!啊!!!”

“女孩子不要尼瑪卧槽地挂在嘴邊好不好。”

“關你屁事啊!!!”

“……”

“媽蛋好虐。qaq”

“都說了不要——”

“滾!”

“……”

無辜被妹子惱羞成怒的怒火波及了的小哥一臉無語。

然後扭頭心想老大才不是什麽鈣呢……

但是當下午下班的時候看到他們的老大走向等在門口的那輛黑色凱宴的時候,小哥終于還是風中淩亂了。

“看見沒,男的!爺們!雖然沒看清楚臉!但是看側臉很帥啊!配老大絕對不虧!”妹子一臉嘚瑟。她就知道!快點喊她小機智!

直男小哥風中淩亂狀:“……”

這絕壁不是真的……

難道真被這女人說中了?這年頭好男人真的都去搞基了?石━━∑( ̄□ ̄*|||━━化

不不不,不是的!

他怎麽把自己給忘記了呢!

他也是好男人啊!

他還是直男不是嗎?!

但是還是感覺有什麽東西不對勁啊卧槽……

目送老大和疑似老大男友的男人駕車離開,妹子從眼角處瞄了一眼在內心中糾結不已而外觀已然石化了的小哥,從嗓子裏對這種絲毫沒有時代精神(……)的貨“哼哼”了一聲表示不屑:“土包子。”( ̄_, ̄)

土包子泥煤啊。

這根本就不是我太土……

是你太時髦了好嗎?!

完全跟不上你的節奏啊喂!

82

回家的路上柏炎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柏然稍稍側頭掃了他一眼,視線又重新調回了正前方。

“青草說的事,你考慮過了嗎?”

身體微微側着看着車窗外的柏炎聞言一時沒有回答,似乎只要兩人對話總是這麽個模式。

或者許久後才回給你一個回答,或許幹脆就什麽都不說。

比起那個跟其他人在一起總是有點軟萌的個性,柏炎在他面前卻成了截然相反的一個人。

柏然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緩緩收緊。

胸腔發悶,有點想抽煙。

手指下意識地伸向丢了一些雜物的抽屜,最後還是忍住了。

柏炎不喜歡他抽煙,他一直都記得。

這些年也幾乎不怎麽抽煙,無非是因為當年的一個約定,只有心情糟糕的時候才會偶爾抽一根,但現在在柏炎面前,即使心情再糟糕終究也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留意到他一連串動作的柏炎把視線重新轉回了車窗外。

“哥。”

一聲稱呼,讓柏然的手剎那間抖了抖。

眼角輕跳着,他抿了抿幹澀的嘴唇。

“嗯?”

沙啞的嗓音預示着他內心因為這個稱呼而掀起的狂風巨浪,柏炎将頭慢慢靠在車窗上,看着夜幕漸漸落下時城市萬家燈火的繁華,他用力閉了閉眼。

“我不再躲你了。”

柏然的心髒劇烈跳動着,就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此時無法确定對方的意思,他屏氣凝神地聽着柏炎繼續說下去。

然而對方接下來的話,卻終究不是他所期望的,還是讓他失望了。

“因為我們是兄弟,我知道,躲你是不對的。”

我們是兄弟。

是啊。

法律意義上的兄弟,道德倫理上的兄弟。

柏然沒有說話,柏炎也沒有把視線轉向他。

一路沉默到家,當車在車庫裏停下的時候,柏然松開了握着方向盤的冰涼的手指,将它們放在了膝蓋上。

“好。”

坐着沒動的柏炎似乎也在等他的一句話。

“我也不會再逼你了,永遠都不——”他聲音停了幾秒鐘,咳嗽了一聲,“都不會了。”

側身明顯避開視線交流的柏炎眼神閃了一下,緩緩垂下眼睑,濃黑的睫毛顫抖着遮住了眼裏那一點光芒。

他深吸了口氣,似乎想說什麽,然而旁邊卻傳來了開車門的聲音。

他怔了一下,停了幾秒後也跟着下了車。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電梯上樓,到了家門口掏鑰匙時柏然想起了什麽,手一轉丢了個什麽東西過來,柏炎下意識地接住,是幾把鑰匙。

“家裏的鑰匙和車鑰匙,我平時不怎麽出去用不着車,你上班可以直接開車過去。”

柏炎垂着頭“嗯”了一聲。

門一打開就撲面而來一陣飯香。

柏然微微一怔。

有多久沒有過這種家的感覺了?

一直都是一個人。

即使經紀人有時候也會來給他做飯打掃,然而那種感覺畢竟是不同的。

換了鞋徑直走向廚房,聽到他腳步聲的柏母回過頭來。

跟記憶中的曾經重合了一般的情景。

然而現在,他卻已經回不到過去。

因為那個他愛了這麽多年的人,就在剛剛,跟他說了,他們是兄弟。

他以為只要他步步緊逼、只要他強硬、只要他堅持,他們之間的問題還是可以解決的。

然而或許是他在愛情面前總是太天真了。

他看不得柏炎再因為他煩惱。

他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他苦惱了吧。

那麽就只能這樣了。

無法拒絕那個人的話,因為他這麽愛他。

從那天之後,柏然和柏炎就真的像普通的兄弟一樣相處起來。

柏然一直是演戲的個中好手,而柏炎又何嘗不是呢。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表面上看起來的确是那麽回事,關系融洽的兄弟也不過如此。

然而之前還希望兩人能夠和好的柏母,在最初的欣喜之後,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雖然覺得怪異,卻完全挑不出毛病來。

聊天時會說笑,吃飯時會給對方添飯,突然下雨柏然還會去給柏炎送傘。

聖誕節那天柏然送了一輛途銳新車型給柏炎,因為柏炎曾經說過那輛凱宴太高調了所以只開過一次就再也沒有開過。

如果是以前柏炎是絕對不會接受這種禮物的,然而柏炎卻笑着說了句“謝謝哥”就爽快地接過了車鑰匙。

明明看起來真的再正常不過了。

然而柏母即使說不出問題,卻還是察覺到了不對。

聖誕節之後柏母照常入院治療,柏然給她聯系了新的醫院,把以前的病例拿給了這邊的醫生。

新醫院在柏母這方面的病上比較權威,但相對的治療費用要高很多。以前是條件不允許,現在有柏然在,用的都是最好最貴的治療方案,對此柏炎也沒有說什麽。

柏母入院後大部分時間都是柏然在照顧,他如今已經不需要再忙于工作,雖然還是精力旺盛的三十幾歲,然而卻有種垂暮之人會有的對什麽都沒了追求的感覺。

當然這種頹廢,他從未在柏母和柏炎面前表現出來。

種種生活中的不得意,或許只有在網絡上才能夠忘記。

特別是跟程蝠聊天的時候。

即使他連回應都沒有,對方卻總是會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聽聽他說些他跟andre的事,也會想起自己也曾經這麽幸福過。

新年那天跟程蝠約好了一起去看市中心廣場每年只有節日才會開放的音樂噴水池的表演,andre和沈天也一起去了。

雖然被程蝠要求帶着柏炎,但柏然最後卻沒有跟他說這件事。

其實讓他維持跟他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已經很辛苦了,如今分開的時間倒成了一種解脫。

他們約好了下午五點在廣場附近的一家火鍋店集合,吃頓飯之後,恰好可以去看七點開始的表演。

新年當天上午,跟柏炎一起去醫院探望了柏母,回來後兩人弄了午飯吃,剛吃過飯柏然就以有事為借口出門了。

到了市中心廣場才一點多,他随便找了家店耗了一下午。

四點去約好的火鍋店排隊,因為節日的關系店裏的人很多,好在五點前被他排到了一個包間。

因為他之前說過會來排隊,程蝠他們是踏着準點來的。

一路過來,穿着情侶裝的兩個人絲毫不顧及別人的眼光,當然大部分的人并沒有往那方面想,很多人都覺得這兩個人大概是兄弟,某些年輕的女孩子卻壓低了聲音低呼着竊竊私語。

柏然跟沈天也已經熟悉了,幾個人都不見外,随便打了個招呼便坐下來點菜吃飯。

如果見外的話,大概也不會來吃這種除非非常親密否則就有些失禮的火鍋了。

冬天的夜晚來得很早,六點半從店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地黑了下來,但廣場的燈今天卻尤為明亮,周圍如同白晝一般。

所以為了避免麻煩,除了沈天,幾個人都戴上了帽子口罩。

到了噴泉附近,已經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圈人。

為了找一個好位置,程蝠拉着安卓奮力往裏擠,後面柏炎跟沈天對視一眼,也只能并肩跟上。

人很多,一不小心就有要失散的危險,柏然只能拉住了沈天的手,雖然兩個大男人這麽做有點奇怪,但這麽多人沒人會注意他們。

前面程蝠已經往裏面走了很遠,柏然嘆了口氣。

“要不我們就不進去了?”他回頭問沈天。

沈天也對興奮得一比那啥的程蝠搖頭苦笑,聽他這麽說就點了下頭。

兩人一拍即合,馬上從人堆裏走了出來。

其實外圍并不是看不到,只是比起最前面看起來沒那麽壯觀罷了。

兩人找了個清淨的地方,柏然讓沈天在那裏等着,去旁邊的店裏買了兩杯熱飲。

去了大概七八分鐘的時間,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沈天面前站着三個人,正背對着他這邊。

看到其中一人的背影,柏然腳步微微一頓,然而對面沈天已經看到了他。

“沐然回來了。”

柏然微微嘆了口氣,自己似乎都沒有發覺。

他擡腳朝那邊走過去時,三個人已經轉過身來了。

眼前的三個人,正是七星、白羽和柏炎。

原本柏然出門之後柏炎就去了醫院打算陪母親過節,但後來卻接到了七星的電話。

雖然說了不去,但挂了電話後,看出來他心裏有事的柏母卻堅持讓他出去散散心。

于是就又回了個電話,約好了傍晚在這裏見面。

只是沒想到,卻見到了柏然。

和沈天。

雙手插在兜裏,他的視線游移着轉開,許久後才又轉到了柏然身上。

“哥。”

剛跟七星和白羽打完招呼的柏然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

七星多少知道點內情,并不驚訝,只是白羽和沈天多看了兩人幾眼。

“你們是兄弟?”沈天問道。

柏然點了點頭,沒說話,沈天看了眼兩人的臉色,也意識到了不對,沒再說什麽。

83

問了七星和白羽的口味,柏炎的并不需要多問,柏然又去了一次熱飲店給他們也買了喝的,五人便坐在廣場外圍的長椅上。

此時音樂噴泉表演已經開始了,衆人雖然都看似聚精會神地在看表演,實際上都是各懷心思。

七星多少知道點柏然跟柏炎之間的那些事,畢竟跟柏炎認識了這麽多年,即使他很少在他跟前提自己的事,柏炎卻并沒有他的那些考量。

說到底,唯一一個傾訴者,其實也就只剩下他了吧。

母親那邊不能說,外人更不可能。

看到柏然跟沈天一起出來過新年,即使硬是逼着自己跟他劃清界限做兄弟,實際上還是會難受的吧。

想到這裏的七星歪頭看了眼柏炎。

只是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柏炎旁邊的柏然。

對方也在從眼角處看着柏炎,而那眼神看起來有點呆滞,似乎只是無意識的一個動作。

他愣了愣,連忙轉開了視線。

旁邊的白羽掃了一眼,即使情況不明,多少也能察覺到柏家兄弟兩個人之間詭異的氣氛。

而沈天更是如此。

于是五個人就這麽沉默地坐着,當然倒不至于氣氛尴尬,畢竟在這節日的歡樂裏,周圍都是熱鬧的聲音,并沒有尴尬的空間留給他們。

很久後才發現柏然和沈天“失蹤”了的程蝠打了個電話過來,聽說白羽他們也來了之後就依依不舍地拖着安卓把搶到的好位置貢獻給了其他人。

“好不容易才搶到的,”一步三回頭的某人嘴裏小聲嘟囔着,“唉,算了,誰讓我跟白羽是哥們呢,犧牲這點也沒什麽。我真是太偉大了。”

“是啊,你最偉大了。”

“大神還是你了解我啊!知!音!啊!”

“不了解你還能了解誰?”雖然他說的“了解”完全不是什麽所謂的“偉大”,而是在學習與實踐中早已經了解了該如何跟腦洞大開的貨對話。

當然毫不知情的某人卻高興起來了。

“嘿嘿嘿。大神你就是我男神。”

“你男神不是貝克漢姆嗎?”

“呃……”

卧槽大神腫麽知道!

咩醬……

他就只跟咩醬說過!

尼瑪一定是咩醬出賣他了!

喪盡天良泯滅人性啊卧槽。

“不是這樣的……”

“沒關系,男神都是只能看不能吃的。”

“……”程蝠看着他家連說黃段子都這麽高雅的大神,已經第無數次對這個男人五體投地了。

艾瑪啥時候他也能有這種氣質呢。(~ ̄▽ ̄~)(這輩子都不會了)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後是不是也能耳濡目染一點呢?(沒發現大神已經被你帶壞了嗎)

矮油他現在都已經這麽高人氣了,以後要是真的像大神一樣高貴深沉富有人格魅力的話那時候的人氣……可怎麽辦才好呢!(*/\*)[臉紅掩面](…………)

自娛自樂地胡思亂想着,大神已經拉着他找到了柏然他們。

程蝠沖七星眨了眨眼,擡手比了個“3”的手勢——指的是之前七星說好了請他吃的三頓飯。

七星無語:你還真記得呢?

程蝠皺眉:說好了的事!你們倆虐讀者虐的都沒人看了把老子拉出來賣萌,卧槽老子出場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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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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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