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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大廳裏人潮洶湧,各色的人,帶着各自的故事,說着各國的語言。

崔子瑜穿着件黑色的風衣,長身而立,一手插在衣兜裏,一手把玩着冰面打火機,指肚輕輕撫過機身上的電鍍名字,直到看見出口走來的身影,臉上帶着絲說不出的愉悅。

何以眠,你終于知道回來了麽。

拖着皮箱的女人,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站的挺拔的男人,心頭一時湧過各種滋味,卻終是向他走去,臉上的笑不算勉強,若無其事的打招呼,“好久不見,這麽巧啊,接人?”

崔子瑜冷冷的掃了眼女人,沒理會她的自說自話,徑自接過她手裏的皮箱,先一步往電梯走去。

何以眠本想擡起揮一揮的手尴尬的收回,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跟在男人身後。

坐在副駕駛位上,何以眠才暗暗惱怒自己,為什麽過去這麽久了,還是會在他的強勢下屈服,側過頭去看開車的男人,頭發短了,下巴似乎瘦削了點,胡子倒是新刮的,雖然難得的穿的如此休閑,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冷冷的。

似是覺察到女人的失神,崔子瑜嘴角微揚,抽空也回頭看着她,“看什麽呢?”

何以眠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直勾勾的看着他,尴尬的偏頭看向窗外,男人也不追問,像是想緩和她的局促,打開了車載。

車外是細雨纏綿,車內是隔絕的靜谧,伴着憂傷的歌聲。

“我漫步在人海裏,我的手也冷的要命”

“分開後又幾年後,以為痛都好了”

“但只要是一下雨,就像天又彈著鋼琴,彈的是你”

“原來愛上寂寞,會怕去愛,害怕走卻得往前走”

歌詞太像他們的故事,倒使沉默的兩人更無話可說了,唯有彼此的呼吸在車廂裏交纏着。

“過得好麽?”何以眠先開了口,只是沒想到嗓子不知何時變得幹澀,這一句問的就像在絕望的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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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瑜又轉頭望過來,确認着她臉上的神情,再正視前方路況時,才一字一頓的告訴她,“很不好。”

一問一答後,兩人又默契的不說話了。

何以眠心裏暗罵,所以說分手以後就不要見面了啊,你這麽突然的跑來接我,接了我又這麽冷着我,根本沒想好好說話的打算啊。

車子緩緩的停在了一家面館,何以眠擡頭看了一眼,正是他第一次請她吃飯的地方。還沒開口,崔子瑜已經熄了火,從後座拿起把大傘先行下車,幾步走到另一側拉開車門給她撐着傘,“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女人看他一眼,又妥協了,扶着他伸來的胳膊下了車。

故地重游,舊情人,還有打趣他們的店老板。

何以眠覺得眼前的這些事不能更荒誕了,心裏打怵,嘴上卻不說,淡淡的撥拉着碗裏的牛肉面。

崔子瑜看向她的碗,發現牛肉卷上裹着的蛋花一副沒煮熟的樣子,只當她是因為覺得那些還流動的蛋黃惡心才不下口,動作自然的就把她碗裏的裹着蛋的牛肉挑到自己碗裏,又從自己飯裏夾了兩塊排骨給她,做完這些,輕輕拍拍了她的頭,“快吃。”

就像曾經做過的千百遍一樣。

何以眠覺得這面真燙啊,蒸騰着的熱氣碰到自己的眼睛就變成了液态,“吧嗒”一聲落入碗裏。

崔子瑜吃的快,基本上已經吃好了,看着眼睛紅紅的女人,心裏一疼,掏出了自己的方巾遞給她。

女人擡起頭,努力僞裝着,“給我手帕幹嘛?我沒哭,這氣太熱了,熏眼。”

此地無銀。

男人忍不住就笑了,“鼻涕出來了,擦一擦。”

何以眠看他笑的那樣好看,一時又有些怔愣,見他握着方巾的手正伸過來打算親自給自己擦鼻子,一個“阿嚏”打出來,就看見男人無語的用方巾去擦他手上濺上的不明透明液體,一向有潔癖的人竟然眉頭皺都沒皺。

擦完自己的手,崔子瑜把手帕折了幾下,用幹淨的地方捏着女人的小鼻子給她擦了擦,又是一個無奈的笑,“你啊。”

那無奈裏有她熟悉的寵溺。

再次啓程往她公寓裏開時,兩人都找到了些過去相處的感覺,雖仍是無話,卻是舒服的安靜。

如果不去計較何以眠心裏的那些翻滾不息的情緒。

才将黑透的天,鋪天蓋地的雨,有規律擺動的雨刷,還有你曾經愛的死去活來的男人,這一切都讓何以眠沒法平靜。

崔子瑜單手摸索了會兒,遞給她一支手機,“你原來的號碼,我一直交着費,沒停。”

本就不平靜的女人,終于忍不住問出來,“崔子瑜,你這算什麽?我們已經分手了!一年前就分手了!”

男人沒回答,諱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專心致志的開車,久久不語。

久到何以眠不想再去理會的時候,崔子瑜突然小聲嘀咕了句,“我不告訴你。”

饒是何以眠以為自己已成熟穩重了不少,還是沒繃住笑了出來。

拿着行李往樓裏走的女人,拒絕他要繼續送自己回家的好意,“有電梯,我可以自己搞定的,你走吧。”

崔子瑜不喜歡她眼裏的疏離,只好點頭應承,先進了車裏,表示自己不送她進去了。

何以眠一手撐傘,一手拖着箱子,幾步後又回過頭來,敲了敲車窗,待他降下來,嘆息着,“崔子瑜,我實在不喜歡見到你,這讓我心情不好,以後我們不要見面了吧。”

說完就不再猶豫的走開,她承認自己心狠,可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分開了何必再這麽拖拖拉拉的。

只是想不到,那句“以後不要見面”的警告只維持了不到半個小時,因為大雨破壞了供電系統,她剛洗完澡,整個樓就停電了。

何以眠恨自己的膽小怕黑,更恨一直等在樓下的崔子瑜在看到整個樓黑了之後就追到樓上來了。

看着已經被雨淋透的男人,何以眠明明知道他這是故意的,是在使苦肉計,因為他車上分明有傘,可她還是得承認他的苦肉計很有效,她心甘情願的中計了。

“你先去随便沖一下吧,可能還剩一點熱水。”何以眠說完就摸索着想去屋裏的衣櫃幫他找換洗衣服。

真該死,明天就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扔出去!

還沒走幾步,身後的男人就抓住了她的手,一拉一扯的,把人擁入懷中。

“你心怎麽那麽狠哪,你就一點兒都不想我麽。”

貼着他的胸膛,她聽得到他心髒那用力的跳動,有一瞬間的心軟,可仍是慢慢的把他抱着自己的手掰開,“先去洗澡吧,不然要感冒了。”

電是清晨來的,突然就燈火通明,晃的睡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睜開眼,略微怔愣後才想起來自己身處何地,悄聲走到何以眠的卧室,卧室裏沒開燈,窗簾遮住了所有的光,從客廳透進去的光隐約勾勒出女人的輪廓。

崔子瑜脫了鞋,赤腳走進卧室,靜靜的看着熟睡的女人,緩緩低頭在她唇上親吻,想索取更多,卻還是壓抑着自己直起身子,慢慢退出去關緊了房門。

本在睡着的女人,睫毛抖動了幾下,從被子裏伸出手觸碰了下自己的嘴唇,然後整個手掌覆在眼睛上無聲的哭了起來。

沒等何以眠醒,看着挂鐘指向六點,崔子瑜就把昨天何以眠摸黑給他找的運動套裝穿上,盡力不發出聲響的把大門鎖上,驅車開往自己靠近公司的房子換衣洗漱,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只是在工作的間歇,從那巨大的玻璃窗俯瞰整座城市,他會不自覺的想起,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總算是回來了,回到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了。

雨依然在下,可男人卻不再煩躁,他喜歡雨天,因為好像關于她的所有的故事都是在一個這樣纏綿暧昧的雨季。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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