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秦宿舟并沒弄清楚林月亭是什麽意思,但仍舊從善如流地舍棄了手裏的東西。

——以他目前的靈力是無法跟林月亭硬碰硬的,更何況她的狀态如今很不尋常。

晏珏召出冥骨雙劍擋在秦宿舟身前,警視着林月亭。但他的謹慎似乎是多餘的,林月亭完全被那個人頭吸引了。她幾乎是瘋狂張牙舞爪地爬過去,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人頭。

秦宿舟沒有解完的咒印一閃,赤黑的文字在黃色的符紙上映出亮金色的光澤,刺得林月亭手臂一抖,人頭咕嚕嚕落到了地上。

“你母親下的咒術是封印什麽的?”晏珏問秦宿舟。

“靈力和怨氣,”秦宿舟道,“而且我娘還在最外面附了一層反噬咒,除了我之外的人碰到都會受到靈力反噬而受傷,這也是牧恒他們一直沒有解開咒術的原因。”

林月亭沒有任何因為受傷而害怕的樣子,她看了看那個人頭,嘴角一咧,發出了兩聲似乎是表達開心的怪叫,然後蹲在地上,用她的右手一寸一寸地撕開了那些複雜的封印咒術。

符紙上的黑字沒有再發動,只是單純而無用的圖案而已。

“怎麽會!”秦宿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要不要阻止……”晏珏的話還沒說完,魔魅頭顱的封條已經被完全撕開,兩只眼睛陡然睜開,血紅色的光澤閃耀了整座黑暗的石室,刺得兩個人下意識地擡手遮住了眼睛。

指縫之間,秦宿舟再一次感受到了所謂眼見為實是多麽可怕的東西。

林月亭完全不懼怕這奪目耀眼的光芒,之間她擡起雙手,按着自己的腦袋兩側,宛如擰螺絲釘一般将自己的頭顱扭卸下來扔在一旁,然後用右手拿起那魔魅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剎那間,洶湧而灼熱的火系靈力在狹小的石室內迅速膨脹,石洞無法承受這樣的靈壓,裂縫眨眼間爬滿了石壁。

“不好!”

晏珏立刻拉着秦宿舟往洞口跑去,所幸石室并不大,在石洞承受不住靈力坍塌的最後一瞬間,兩個人順着爆炸的靈波和石塊被彈飛了出來。

林月亭尖嘯一聲穿破了塌碎的石洞躍了出來落在他們面前,血紅的眸子盯着他們看了看,嘴角裂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充沛而強生的靈壓随之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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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秦宿舟以為在劫難逃之際,一道白影從天而降,橫在了林月亭與他們二人當中。

“這是剛剛那個沒有臉的女屍……”秦宿舟拍了拍大腿,“她說她一直在找人,找的是林月亭?!”

然而并沒有留給他們思考的時間,兩個女人的靈力便當即在山腳下炸開,霎時間天崩地裂,飛沙走石,鳥獸驚鳴着從林中鑽出,連地面都似乎震了三震。

晏珏和秦宿舟勉強離開了被靈力波及的範圍,看着兩個女人從山腳達到了半山腰,兩道火色的靈力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地碰撞着,散發出陣陣餘波。

“師兄!”遙遙傳來一聲呼喊。晏珏擡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往舊林裏趕來。

“師兄也是聽到爆炸聲趕來的嗎?”溫阮從空中落下。身後還跟着參加百士宴大大小小的門派,皆為這靈波所驚動,齊齊趕了過來。

“不得了,那兩個人是誰?”人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白言從人群中三兩步跑了出來,盯着夜空中躍動的紅點眸色一緊。

“蘭兒……蘭兒!!!”

衆人皆是一愣,在他們的印象中,青城劍無雙的尊主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玉冠、白袍、長身玉立,幾乎成為青城劍無雙一道風景線,何曾見過他如此失态的一面。

“蘭兒!我來助你!”白言不顧衆人的大驚失色,提劍掠起足尖便踩着山石往着那無面女屍方向去,卻很快被女屍魔爪的靈力餘波打了下來。

“尊主!”青城劍無雙的弟子見狀,紛紛跟上。

“那是怎麽回事兒?蘭兒是誰?”溫阮好奇地看着青城劍無雙,“早知道留一個下來問問情況了。”

“我知道我知道!”顧歌擠開她身邊的青山青水,恬着臉湊了過來,“溫姑娘可以問我!”

“顧公子?”溫阮歪了歪頭,瞧着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行,你知道些什麽,倒是說來聽聽。”

“蘭兒……若是我沒記錯,她全名叫李蘭兒,是白言的師妹,也是他鐘情之人!”顧歌道,“而且她也是影山藥坊的坊主夫人。”

“坊主夫人?”溫阮視線一轉,落在了不遠處的牧煙身上,“那豈不是——”

牧煙也聞言走了過來,腳步有些顫抖。

“你認得那人嗎?”溫阮指着半空中的女屍,大大咧咧地問道,“他說那是你娘?”

“師姐!”青山戳了戳她。

“不是,我……我五歲之前沒有任何記憶,”牧煙搖頭,“而且自打我有記憶以來,一旦提到跟母親相關的事情,牧恒就會對我拳腳相加,這一直是個禁忌的話題。”

說着,她低下了頭伸開了手掌,露出那只檀木戒,“我娘留給我的,只有這個摘不下來的戒指,旁人但凡觸碰便會被彈開,也許這是我娘留給我最後的保護。”

“……真是個臭男人!”溫阮哼哼地在半空中揚起了鞭子,啪嗒啪嗒抽得直響。

“師妹?那他跟林月亭什麽關系?這兩個人怎麽會打起來?”秦宿舟插了一句嘴。

“林月亭原來也是白言的師妹,後來才去的吐蕃建立雙川嶺,他們三個應該是同門,至于打起來的原因不是很簡單嘛,”顧歌聳了聳肩,“林月亭喜歡白言,白言卻喜歡李蘭兒,林月亭能不跟李蘭兒打嗎?”

“那這樣看來,不就是他們青城劍無雙的家務事嘛。”青水撇撇嘴。

正在此時,由于青城劍無雙加入戰局而處于下風的林月亭突然向後一躍,仰頭朝天發出了一聲尖銳驚悚的鳴叫。

一直觀戰的晏珏突然眉心一緊,“當心!”

秦宿舟早就聽到了風聲,當即将愣在原地的顧歌往身後一拽,溫阮抽出長鞭朝夜空中襲來的黑影一揮。撲簌一聲,一柄斧頭沿着她鞭子的方向狠狠地插_入了泥土!

“這是——”溫阮看清人面的一剎那,渾身陡然汗毛倒豎,“關景!”

她話音方落,林間一陣窸窸窣窣,數十個黑點混跡在夜色之中從林子的角落鑽出,将林月亭團團包圍在內,擺出防守的态勢警惕着他們。

“不止關景,”晏珏飛身與她并排而立,蹙起眉頭看着眼前的人影,“關景、樓蘭堡、雙川嶺,這些都是陳列在比武臺上的死者!”

“……不對,少了兩具。”秦宿舟頓了頓,“那個石洞裏也是有兩具。”

“那麽封印就是她解開的,是為了得到這個頭顱,”晏珏擰起了眉,“可上次明明恢複了神志,後來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然而卻沒留給他們思考的時間,遠處的林月亭一聲嘎吱怪叫,三十六具屍體齊刷刷一動,一半往半山腰支援她,一半則朝山腳下的衆人襲來!

這些屍體不死不滅,被砍下肢體也不覺得痛楚,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來,極其難纏。好在聖閣裏修士足夠多,約莫一到兩人對付一只活死人,再加上濱南柳塢能治愈傷者,還能支撐一陣子。

但目前為止最大的問題不是活死人,林月亭與李蘭兒打得酣暢,靈波碰撞一次比一次大,只是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山頭就被她們削去了一半,由着她們打下去,莫說聖閣這塊地方,整個豫州遲早也得陪葬。

可半山腰的戰況卻愈加激烈,有了活死人的支援,白言的動作被拖累了,李蘭兒與林月亭勢均力敵,碰撞的靈力愈加激烈,腳底的大地似乎都在為之顫抖。

秦宿舟這副半吊子靈力自然就就不進去送死了,晏珏把他安置在不被波及的角落裏,剛要轉身加入戰圈,手腕卻被拉住了。

“要想停下這些人,需要先制止李蘭兒和林月亭。”秦宿舟道,“擒賊先禽王。”

“你有辦法?”晏珏眨眨眼。

秦宿舟挑了挑唇角,拿出了方才一直背在身後的手。

——他的手上提着一只醜陋的人頭。

“媽啊!”晏珏被那只滴滴答答還在淌血的人頭吓了一跳,“你怎麽一直帶着?”

“本來是想看看我爹的事情,不過現在麽……”秦宿舟也有些嫌棄地看着林月亭那張傷疤交錯的猙獰臉龐,“還是得先解決手頭的事情。”

“你打算怎麽辦?”

“找出她們倆打架的原因。”

“不是因為白言?”

“白言不是一直在制止她們,你看管用嗎?”秦宿舟朝天邊飛閃的紅影努了努下巴。

“所以……”晏珏看着他手上血淋淋的人頭,“但你的瞳言術不是不能用嗎?還沒到兩天呢。”

“瞳言術的發動間隔受施術者的法力限制,我确實是不能再用了,但——”秦宿舟握着他的手腕擺到他面前,“不是還有你麽。”

晏珏愣了愣,亮閃閃的光澤慢慢從眼底迸發,甚至比天邊的明月還要閃亮。

“師兄,你竟然願意将瞳言術傳授給我!”要是有條尾巴,絕對能甩得與路邊讨要吃食的大黃狗有得一拼。

“這不是什麽特別需要藏着掖着的東西,況且你也不是一個,”秦宿舟擰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臉轉向滴着血的人頭,“小滿去年就會了。”

晏珏:“……”

晏珏:不開心。

人頭保持着臨死前雙眼圓睜的興奮樣子,晏珏為了自己的眼睛考慮,決定閉上眼。

“睜開眼。”秦宿舟命令他。

“有傷風化啊,師兄。”

“看臉,又不讓你看胸!”秦宿舟踹了他一腳,給他遞去了白玉鈴,“念咒記得吧?”

晏珏茫然地搖了搖頭。

秦宿舟白了他一眼,只能手把手從頭開始教起。好歹晏珏腦子還算靈光,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這瞳言術總算是使成功了,一面玉鏡緩緩地展現在他們眼前。

“但是一個人的記憶很長,但你說瞳言術只能看三個月的吧?”晏珏看着漆黑的玉鏡問道,“從哪裏開始看?”

秦宿舟望着天邊打得火熱的兩人想了一會兒,翹了翹唇角,執起晏珏的手指,在玉鏡上豎空了三個字。

——李蘭兒。

“這……”

“這樣能展現與所寫內容最有關,印象最深刻的事情。”秦宿舟挑了挑眉,“喏,來了。”

玉鏡上的畫面緩緩浮現,背景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山林,一個女人正在掙紮着往前跑去,畫面一直在抖動,應該是林月亭一直在追那女人。

女人一身衣裳已經被血跡侵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自然也跑不了多遠便被林月亭抓住了後領。

“李蘭兒!你逃不過我的!”

林月亭的聲音傳來。

她抓着女人的後領将她扭過身子,李蘭兒的臉驀然出現在玉鏡正中。

“這——”晏珏手一抖,差點把玉鏡摔了。

這張臉不是旁人,正是林月亭一直帶在臉上的那張畫皮!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女屍的大名也出來了,請大家記住這個人,全文最慘的女人沒有之一——李蘭兒小姐姐真的tc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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