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秦宿舟:“……她怎麽還在?”
晏珏:“……跑不動了,不然扔在這兒?”
塔拉瞪圓了眼睛,“別別別別別別,祖宗大爺行行好,我帶你們出去咱們兩清行不行?”
秦宿舟回頭望了望婁新霜帶領的“大兵壓境”,情急之下便也顧不上塔拉的前車之鑒,只能賭一把了。
那邊的塔拉已經很識相地開始在指路了,“前面向左,再向右,上上上上坡坡坡坡坡——”
秦宿舟回頭望了望被階梯颠得講話都跟結巴的塔拉,“晏珏,你這什麽破籃子,颠成這樣她都沒被甩下去?”
晏珏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厲害吧,這可是我自己編的,集各種技術于大成——”
“我沒有誇你的意思!”
跟着塔拉的指示,二人跑上了樓蘭堡主堡最高處的瞭望塔,頓時沒了路。
“塔拉?!”
“把我放下來啊你這個破籃子我扭不出來!”塔拉艱難地在籃子裏蠕動着,“我沒騙你們,這裏的确可以出去!”
晏珏手指勾了勾,籃子一倒,塔拉咕嚕嚕滾了出來,橫在了追趕而上的婁新霜與樓蘭堡人面前。霎時,浩浩湯湯的樓蘭堡大軍全部停住了腳,或者準确說,是婁新霜讓他們停住了。
“塔塔——”
婁新霜一聲嬌呼,扭了扭腰一跺腳,讓秦宿舟徹底在風中石化了。
——婁新霜不是糙漢子,不但不是糙漢子,還是個娘娘腔。
晏珏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兒,第一次見他的人都像你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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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新霜嬌滴滴地喊着,把那條腿扛在肩上,把塔拉的身子扶正了,淚眼汪汪地蹲下身,翹着蘭花指挑開她身上的縛仙索,指尖上亮閃閃的蔻丹尤為顯眼。
“塔塔寶貝兒,告訴哥哥,是不是這些大壞蛋把你綁起來的?”說着,婁新霜還給他們倆飛了一個眼刀,趾高氣昂地哼了一聲。
秦宿舟捂着臉把晏珏推到了自己身前擋着,表示自己有點消化不良。
“跟他們沒有關系,”塔拉表現得很适應,扔下縛仙索,站起來活動了一番酸痛的肌肉,“把他們放了,我跟你走。”
“真的呀?”婁新霜眼裏一亮,朝身後灰色衣裳副衛打扮的人揮了揮手,“放下橋。”
副衛上前兩步,躊躇道,“堡主,這話她已經說過五百八十一次——”
“我叫你放下橋!”
副衛撓撓頭,在腳下的石板上摸了摸,按下了一個機關。一座石橋從山壁對面緩緩落下,将這走投無路的瞭望塔連接起來。
塔拉回頭給他們兩個使了個眼色,秦宿舟和晏珏對視一眼,橫豎不管如何先出去了再說,便沿着長橋走入了對面的山洞。
“這樣好了吧?”婁新霜拉起塔拉的手,“跟我回去,我給你染蔻丹,跟我一個顏色的好不好?”
塔拉擡起臉,牽出了一個笑,赤紅的雙眸驟然閃爍起來——那是她獨有的控制咒術。
“誰要跟你回去!”塔拉朝他做了個鬼臉,甩開僵硬的婁新霜,沿着石橋一溜煙地也跑入了洞穴,動作之一氣呵成,看得秦宿舟和晏珏是嘆為觀止。
絕對是個行騙的老手。
“不用再跑了?他們不會追過來?”秦宿舟看着靠在山洞裏喘着氣的塔拉道。
“不會,新霜離開不了樓蘭城。”塔拉沿着石壁慢慢滑落在了地上,擡頭看着他們,“早就勸你們別來了,你們非得來,現在可以放棄了吧?”
“哦?”秦宿舟蹲在她身邊,“你剛剛做的那些都是為了阻止我們?”
“……”塔拉深深地嘆了口氣,“先把人帶來關上七八天,再把人帶出去,那些人就會害怕地逃走了,我都這樣趕走幾百號人了,別人怕都來不及,真沒碰到過誰像你們一樣拆家的。”
“你是魔魅吧?”
塔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點了點頭,“魔魅的一個低等分支,很早以前就脫離族群生活在了樓蘭堡這裏了,我們族人屬于魔魅中等級很低的,也沒有快速複原身體的能力,只能夠短暫地控制敵人的行動,法術強點也能使敵人陷入昏迷。”
“那剛剛你在晏珏面前為何突然倒下?”
塔拉愣了愣,張了張嘴,還沒出聲,鐵器铮鳴的聲響便驟然響在狹小的石道裏。
晏珏舉着冥骨抵禦着洞口突然出現的長刀,寒冰的氣息霎時使石道裏的溫度驟降。
“這刀——”塔拉站起身,驀然睜大了眼。
窸窣的聲響從腳底傳來,婁新霜的胳膊撐着石道的洞口,露出了自己的半個臉。
——這座萬丈高山,他竟然徒手爬到半山腰的洞口來了!
“塔拉啊……”他幽幽道,“你再等一下,等我殺了他們兩個,我就帶你回去成親……”
塔拉瑟縮着往後退了一步,但婁新霜的動作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往外拖去!
塔拉一怔,幾乎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半個身子已經拖出了洞穴。
“低頭!”秦宿舟吼道。
一道火光擦着她的頭皮劃過,在狹小的空間內仍然準确地朝婁新霜的臉逼去,盡管他反應很快地偏過了頭,箭矢卻依然深深地沒入了他扛着斷腿的肩膀,斷腿從肩頭被擠落。
“不——”
婁新霜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舍棄了塔拉,松開了手去追那條腿。與此同時,咔噠咔噠的機關聲次第響起,山洞開始晃動起來,不斷有崩塌的碎土從頭頂砸下來。
“快跑!”塔拉爬起身子,大喝一聲。
兩人不敢怠慢,拔腿跟着塔拉便往山洞的深處跑去。不斷有洞穴崩塌和暗箭飛出的聲響從背後傳來,晏珏用冥骨擋開飛來的匕首,把并排的秦宿舟往前推了推。
“師兄的弓是遠程的,這是施展不開,還是我來斷後。”
晏珏語氣聽上去很輕松,可秦宿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肩頭綻開的一抹血色以及越來越白的臉色。
“晏珏——”不等他出言,晏珏便不給他反駁餘地飛身而上,沖入了敵陣中。
“走!別浪費時間!”塔拉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大聲地喊道。
秦宿舟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一聲不吭地擡腿跟上領路的塔拉,只是握弓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疼起來。
山洞裏的道路錯綜複雜,時常一個洞口連着七八條岔路,哪條路有機關哪條路沒有機關都只能指望塔拉的記性。
“還有多久?”秦宿舟催促道。
“快了,前面的岔道向右,路的盡頭有一個升降的石臺,等到了地底就安全了。”塔拉道,“這裏以前是樓蘭城防兵布陣的地方,因此機關尤其多。”
說着,她皺了皺眉,“而且今天婁新霜尤其生氣,看這架勢,他似乎想把這座山給炸了。”
路的盡頭是一個昏暗的石室,他們的速度還算快,機關暫時還沒跟上,留下了一些緊迫的喘息時間。斷後的晏珏大喝一聲将入口的洞穴炸塌了,順利地擠了進來。
塔拉帶他們站在中央圓形的石盤上,讓他們不要行動,自己則蹲下身發動咒術啓動石臺。
“師兄,”晏珏突然扯了扯秦宿舟的袖子,指着石臺外五步遠的地上,“那個好像……”
秦宿舟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晦暗的光線下青銅的镯子默默無聞地閃爍着古樸的光澤。
李蘭兒的镯子竟然在這種地方?!
轟隆的聲響愈漸逼近了,山體的震蕩越來越明顯,幾乎要站不住腳,這裏馬上就要被婁新霜摧毀,那個镯子也将埋沒在坍塌的石土之下,連同着趙翎的死因……
秦宿舟一怔,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晏珏已然沖了出去,此刻腳下的石盤一震,開始緩緩下沉。
“回來!”塔拉急得直跺腳。
晏珏也心知肚明,低下身子撿起镯子立刻反身,镯子所在之地離石盤并不遠,以他的腳程是完全足以在石盤徹底下沉之前趕回來的。
可就在這時,機關趕了上來。
斜裏射出的三柄小刀刺入了他的小腿,麻痹感瞬間從腳底攀升,讓他腿腳一軟摔在了地上。接着不等他反應,無數流劍從頭頂的暗縫裏直落而下,晏珏想撐起身子避開,可早先肩頭的傷發作,讓他的動作遲緩了三分,一柄劍刺穿了他的右肩。
鮮血瞬間溢滿了視線。
“晏珏!”
“別出去!”塔拉拼命拉着他,“能救一個是一個,他來不及了!”
“可是——”山巒崩塌的巨響掩蓋了他的後半句話。
石盤下沉的速度加快,上頭站着的人大半個身子已然沉下了地底,山體震顫的聲響越來越大,幅度也越來越猛烈,大塊大塊的碎石在搖擺下重重砸下,視線被黃土和塵埃填得一片模糊。
晏珏勉力躲開幾塊巨石,機關仍然在發動,不知從哪裏射出的流箭刺穿了他的心髒,疼痛溢出了唇舌,晏珏猛地嗆出一口鮮血。
石盤已經完全沉沒了下去,可活動的石板從石盤下沉通道的兩側緩緩合上,以防止崩塌的山石碎片砸下。
——倒是考慮得挺周全。
晏珏想着,用最後的力氣喚出冥骨,顫抖着手指将死死握在掌心的腳镯挂了上去,順着石板合起的縫隙扔了進去。
大概……這樣就可以了。畢竟這可是師兄活着的指望,千萬、千萬、千萬不能沒了。
冷意漸漸泛起,不是從受傷的四肢,而是從心底。
要說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慢慢等到他回心轉意,沒能再吃一次師兄做的叫花雞,沒能如約與他看一場廟會,沒能親手放起花燈……
師兄,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就偷偷地注視着你了。
師兄,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悄悄喜歡着你了。
師兄,在很深很深的心裏,我想好好地擁抱着你,溫暖你孤苦伶仃的少年時期。
晏珏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長大過,他永遠不能做到像一個真正優秀的大師兄那樣堅韌不屈無畏無懼,他害怕孤獨、害怕疼痛、害怕死亡,并且卑鄙地貪戀着那份不配擁有的溫暖。
當一個人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他只會膽怯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然後像個廢物一樣向不屬于他的人祈求着不屬于他的東西。
師兄,我還不想死啊——
“誰他娘的讓你死了!!!”
什麽——
驟然,混沌的視線中,一道火光劈開了天地,光芒照耀進了陰暗的角落裏。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以為的堡主:一米八五,腹肌九塊,兇猛男1(bushi)
真正的堡主:扭胯翹屁,指塗蔻丹,口喊嘤嘤,然後順便炸了一整座山
ps:難得收藏破兩百了感激涕零嗚嗚嗚嗚謝謝各位小天使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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