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晏珏屋子裏的床不大,容納兩個成年男人略顯局促,基本上平躺下來兩個人的肩中間只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但晏珏覺得這樣挺好,甚至恨不得那個拳頭的距離都不要。
秦宿舟看穿了他的想法,深思熟慮了一番,轉了個身子。
——背對着他。
晏珏知道自己白天是無理取鬧了,默默對着他的背繞着他柔軟的長發,趁他不注意撿了兩根落發揣進了儲物戒裏。
“晏珏——”
作案完成的晏珏趕緊理了理他的頭發,給他做收尾工作。
秦宿舟嘆了口氣,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
“你到底在想什麽?”
“想你。”晏珏耿直道。
秦宿舟踹了他一腳。
“真的,”晏珏委屈巴巴,“我滿腦子都是你。”
如水的月光落在他眼裏,清澈得就像雨後迎着第一抹朝陽奔流而下的山澗,秦宿舟恍惚有些陷了進去,被晏珏一個空子抓得正好,便宜立刻就被占了。
蘭香溢滿鼻尖,柔軟的唇舌描摹着唇縫,輕輕抵着他的牙關。秦宿舟想了想,覺得抵抗沒什麽意思,幹脆就放他進來了。
其實晏珏的吻技實在不算好,但勝在跟他說話一樣耿,想要什麽光明正大,要是不給還會跟你撒嬌,眼睫一顫,抖碎了一室的月色。秦宿舟栽在這上面已經栽了許多年頭了,由着他将吻沿着唇舌一直下移,落在了肩頸上。
“嘶……”
小兔崽子力道不小啊。秦宿舟推了推正在啃他鎖骨的晏珏,晏珏擡起了漂亮的眼,眼尾還泛着些紅,眨巴眨巴着楚楚可憐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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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到底是誰被咬了啊!
“師兄……”晏珏呢喃着又覆了上去,輕輕吻秦宿舟瞪着他的眼睛,吻到他眼裏也軟成了一汪春水,滾燙的手指趁機沿着他的腰窩往前慢慢前挪。
“晏珏。”秦宿舟再一次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我說過不行。”
“沒有。”晏珏有些委屈,“我就是想揉揉師兄的小肚子。”
“滾。”
手被扔了回來,晏珏頹喪地垂下了眼,只能可可憐憐地玩他的頭發。
“行了你,得寸進尺!”秦宿舟抽回自己的頭發,瞪了他一眼,“誰欺負誰啊?”
“我就是貪心……”晏珏咕哝着,“想多要你一點點,想離你近一點點,想一直跟着你。”
“我又沒趕你跑。”
晏珏拉起他總是微涼的手,一寸寸地用拇指拂拭着他的手背,用很輕很輕地聲音說,“我害怕。”
“你膽子總是太小,連蟲子都怕。”秦宿舟諷他。
晏珏沒有回答他,只是更慢更重地撫着他的手。
秦宿舟偏過頭去,見他的眼睫垂得很低,唇線繃得很緊,素來紅潤的唇都抿得有些發白。
“哎……”他沉沉地嘆了口氣,湊了過去,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吻。
“我不趕你走,行了吧。”
晏珏慢慢地擡起眼,眼裏有情,有念,還有他看不懂的東西。
“對不起。”
……
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夜裏仍然被那些雜亂又抓不住的夢境填滿,這次他竭盡全力,醒來的時候終于留存了那麽一點點夢裏的印象。
“又做夢了?”
秦宿舟側過頭看去,晏珏卷曲着一只胳膊墊在腦下,面朝他側着身子,日光從他背後滲下,零零碎碎地落在視線中。
“你一夜沒睡?”
晏珏搖了搖頭不答,又問他,“夢到什麽了?”
秦宿舟皺皺眉,“以前是記不清,這次難得記住了個人……好像是柳姨。”
晏珏愣住了。
“大概是在一個山上……”秦宿舟擰着眉頭試圖描述,話還沒說完,面前的人就嗚嗚嗚地鑽進了他懷裏。
“晏、珏?”
“我吃醋了。”晏珏悶悶的聲音傳來,“柳姨長得是好看,但她年紀終歸大了。”
“你在想什麽!”秦宿舟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兒,想推開他,但晏珏穩如磐石,拽都拽不動。
“我都說了我不趕你走!”
他聽到晏珏帶着鼻音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随之脖頸一熱。
“嘶……”秦宿舟不由得抽了口冷氣,敲了敲他的背,“你屬狗呢?咬這麽重!”
晏珏松開齒關,伸出舌尖舔了舔被他咬出來的紅印,滿意地笑了笑。
“好幾天都不會消了吧。”
“滾你丫的!”
……
剛入秋,戴圍巾穿高領顯然不現實,甚至有點欲蓋彌彰,秦宿舟也只能安慰自己是被小蟲咬了,但再催眠自己也擋不住別人奇奇怪怪的目光。
比如來給晏珏交功課的青山青水。
青山:“你這……”
秦宿舟:“蟲咬的。”
青山:欲言又止。
青水:“別逗我了,這九月份天氣最是舒爽,咱們山又高,哪來的蟲子。”
青山:瘋狂使眼色。
青水:“過敏倒是有點像。”
青山:使勁扯衣袖。
青水:“但是過敏一般是一片的,你這就一個點,也太奇怪了。”
青山:“你別說了……”
青水:“所以只有一個答案,你倆圓房啦?”
青山:雙手扶額,抱頭撞牆。
秦宿舟一個微笑,把門在他們面前甩上了。
晏珏抱着胸啃着桃子晃了過來,“啥,咋,生氣了?沒事兒下次我給你啃一排,當過敏肯定不會露餡兒?”
秦宿舟:“……”
秦宿舟:“你這麽能耐咋不去跟啄木鳥搶吃的呢?”
……
早先在樓蘭耽誤了許多桃源的事務,難得有空,秦宿舟便撿出些方便的處理起來,再擡起頭的時候日色已經完全褪去。
晏珏呢?
秦宿舟推開門走出去,晏珏正在樹下發呆,聽到動靜回頭望過來。
“走嗎?”晏珏問,“時間差不多了。”
秦宿舟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說找羅柳那件事。
“走。”他答。
……
與柳姨說的相同,守衛松懈了很多。
秦宿舟事先派遣了桃源去查探了一番,不僅後山的守衛少,羅柳也難得地閉門謝客,在屋中精心修煉。一般修煉愈深,愈難自拔,正是趁虛而入的好時機。二人便決定後半夜去取了羅柳的項上人頭,前半夜順路去查查弟子簿。
踩着階梯躍上山脊的時候,秦宿舟的記憶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小時候。
姜山把他帶回碧海角就閉關了,別的長老也不好出手管教他,他課業有困惑沒人指點,只能攢着一個月一次去山上看望難得休沐的姜山。
姜山一直在眼上綁着一段三指寬的綢布,不清楚是瞎了還是毀了容,他的靈力也有損,時常因運轉不暢而吐血,但在幫他打通穴脈上完全不保留。他經常說秦宿舟是棵好苗子,可穴位不暢,總是靈氣淤滞,需要慢慢打通。
那時候他每個月都會上一趟山,讓師父幫忙打通任督二脈,一直持續了七八年,直到姜山收了晏珏才結束。是以他對山間的小路十分熟悉,閉着眼睛都能摸上山頂,避開鮮有的守衛更是容易。
躲在山背狹小的洞穴,等着提燈的守衛弟子走過,晏珏剛要鑽出來繼續趕路,卻被秦宿舟摁住了。
他指了指不遠處那半人高的石頭,附在他耳邊輕聲道,“那塊石頭被人挪過,明顯是為了躲避守衛的燈光,地上的痕跡還很新,就是剛剛的事情。”
晏珏瞪大了眼睛,“石頭擺哪兒你都記得?”
果真,他話音剛落,一人從石頭背面窸窸窣窣地彈出了頭。秦宿舟看準機會,将袖中的暗镖扔了出去,那人猝不及防,被生生釘在了背後的山石上。
“誰?”秦宿舟蹙起眉走了過去,待看清人臉,不由得大吃一驚。
“柳姨?!”
柳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看你們倆夜裏溜出去,想是要去藏書閣,那地方機關不少,我想幫個忙……看上去是有點形跡可疑哦?”
“太可疑了好嗎。”晏珏搖了搖頭,幫着秦宿舟把暗镖扯了下來。
秦宿舟拍拍她的衣袖,“沒傷着吧?”
“沒事沒事。”柳姨擺擺手,“我帶你們去吧。”
秦宿舟望了望晏珏,晏珏歪着頭想想,“不麻煩了,我倆的事情還是不牽扯柳姨為好。”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我知道一條捷徑,”柳姨眨眨眼,“就在你倆師父閉關的那個院子裏,有一條路可以直接通到藏書閣。”
“還有這種事?”秦宿舟愣了愣,“師父從未講過。”
“嗐,姜山仙長也不知道的,我是在打掃藏書閣的時候偶然發現的。”柳姨道,“你們倆從山頭一路翻過去要繞路不說,藏書閣外頭還是有守衛,可不好糊弄過去。”
“這倒也是……”秦宿舟蹙起眉頭,他精通機關和咒術,深知這種不清不楚的地道裏最容易暗藏玄機,倒不是不相信柳姨,他只是怕有什麽人利用柳姨別有用心。
“不若如此,”晏珏看出了他的猶豫,“我随柳姨從地下走,你從山上翻過去,正好你熟山上的路。”
“可你……”
“我沒事兒,這裏可是碧海角,我能出什麽事兒,我倒是擔心師兄。”晏珏無所謂地笑笑。
不無道理,有人設計他正常,但晏珏怎麽說也是碧海角的大弟子,除非有什麽人想不同,要與整個碧海角為敵才會去故意設計他。
答應了晏珏的提議,二人先順路一同去山頂的姜山舊居再分道揚镳。本來是想直接扭頭就走的,但站在這扇用山石堆砌的簡陋破門前,秦宿舟一時間五味雜陳。
“你們先等等,我去找找機關。”柳姨說着便閃進了院子裏。
晏珏轉頭,欲言又止,“師兄,不然就在這裏……”
“又要趕我走?”秦宿舟斜他一眼。
“呃——”晏珏撓了撓頭,還沒糾結好該說些什麽,秦宿舟便已經轉身跨過院子進了裏屋。
柳姨目送着二人進了屋子,面上的和善漸漸冷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提線木偶一般的空洞麻木。
猩紅的顏色仿佛是掙脫了什麽束縛般地從眼底慢慢綻開,柳姨機械地走到了院子裏,挪開了角落裏一塊不起眼的石頭,那裏有早早埋下的機關。
作者有話要說: 秦宿舟:魔魅真的到處都是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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