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虎符的速度極快,還沒等秦宿舟反應過來,鋒利的指甲已經刺破了他的脖頸,靈基倏然一陣刺痛,秦宿舟險些眼前一黑跌倒。
“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可以眨眼間将你的頭擰下來。”熟悉的聲音用着陌生而機械的語調說着。
只她一動,秦宿舟就知道自己力不及她,更何況還被她偷襲得了手,毒素在體內擴散,靈基上宛如有千萬根小刺紮着,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想過柳姨被騙的情況,但他從沒料到柳姨竟然會被羅柳控制……怎麽會這樣!那之前待他如子嗣的溫婉柳姨也是假的嗎?
與他的狼狽相不同的是,他面前的晏珏正平靜地望着羅柳的方向。
一瞬間,仿佛當頭一棒砸了下來,落得秦宿舟渾身發麻,靈臺反倒是被這一棒砸得撥雲見日,漸漸清明起來。
——難道晏珏一直都知道這個圈套?!那麽多次表現出不想與自己同行,不僅僅是為了掩藏秘密,也是為了不讓他踏入這個圈套。
——他甚至都知道柳姨是虎符,是羅柳的傳達訊息的使者,也知道羅柳想要見他,而且為見他設下了圈套。
——不,晏珏與羅柳之間存在交易,他赴羅柳的約壓根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地設下圈套,也就是說,這個圈套不僅僅是為了圈晏珏,更是為了同時把他圈進來!
——所以,這難道就是晏珏一直在擔心的事情嗎?
雲卷雲舒,月色流轉,一直籠罩着晏珏的黑暗褪去,透亮的月光落在他寒冰凍成的眼瞳裏。
“不是說好不牽扯他的嗎?”晏珏從懷中掏出一枚秦宿舟從未見過的儲物戒,“還是說,魔魅公主的屍體你不想要了?”
“我也不想的,但秦宿舟是貴客點名要見的,等與你的交易完成,我便要去見他。”羅柳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視線落在了秦宿舟身上。
秦宿舟緊了緊眉頭,羅柳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用以交易的物品。在他的記憶裏,姜山總是閉關,因此他與羅柳打交道的時間不比姜山少,幾乎可以算是半個師父,羅柳給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有些古板的人,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大概是僞裝得很辛苦了。
晏珏顯然也注意到了羅柳的眼神,寒意從他的腳底漸漸散了出來,靈力凝聚,溫度驟降。
“你不願意?”羅柳不意外地笑了笑,拍了拍身旁人的肩,“青山,去把你大師兄的儲物戒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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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宿舟怔了怔,看見閃着紅眸的青山從琉璃籠子躍進了室內。
竟然青山也是魔魅嗎?!
“這可是你親自替我尋來的棋子,也是你疼愛的師弟哦。”羅柳一副看熱鬧不嫌大的模樣。
他話音才落,青山舉着劍,面無表情地向晏珏砍去,劍招毫不留情,完全是下了死手。晏珏與青山青水的情誼秦宿舟是知道的,絕對下不了狠招,暗中替他捏了把汗。他忍下腹中疼痛,指尖動了動,可靈力還沒凝聚分毫,捏在脖頸的手指驟然縮緊了。
誰知在劍招落身的前一刻,晏珏身形一閃,直接捏着青山的劍連人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凹在了秦宿舟身旁的那面牆上。
——完、全、不、留、情。
那種肉體與硬物拍擊的力道,絕對能把一百張疊在一塊兒的油餅拍成紙片一樣薄。饒是青山身軀寬厚油脂豐盛,秦宿舟也能清晰地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響。
“誰來都沒用,”晏珏擡手喚出了冥骨,“在秦宿舟這件事兒上,就是牛魔王來了我都要拗斷他的角。”
“佩服佩服,該說你們情深義重好呢,還是腦子有病好呢。”羅柳嘆為觀止地拍了拍手,“青山,還能打嗎?”
青山虛晃了兩下身子,勉強地站了起來,機械道,“回主,肋骨斷了三根,靈力損耗五成。”
“哼,沒用的家夥,一邊呆着去。”
青山應了一聲退了一步,落到秦宿舟身邊,如剛剛一般微垂頭待命。
……他的聲音怎麽這麽奇怪?青山的聲音是這樣的嗎?
秦宿舟不自覺地偏過頭去,青山一雙紅眸突然一轉,毫無征兆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靠!
這他娘的絕對不是青山!
絕對不是!!!
……
今天的夜風不靜,總覺得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溫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着都睡不着,幹脆披着衣裳走出了屋子。
去青山青水那院子瞧瞧得了。
她三兩步便到了師弟們的院子,熟門熟路的翻牆落進了院內,探頭望去,兩人的屋子都黑着燈,敲了敲門,無一人應答,倒是後院傳來窸窸窣窣像是人聲的聲音。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後院,見青水正背對着她跟個姑娘講話。
姑娘!
溫阮心下一喜,腳上就沒了輕重,一不小心踩碎了一根枯枝。
——咔嚓。
如此細微的聲響,落在寂靜的夜裏竟顯得刺耳極了。竊竊交談的兩人立刻警覺地擡起頭,視線朝她所在之處轉來。
“什麽人?!”
“是我啦!不可以這麽兇師姐的!”溫阮從暗處走了出來,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兩人,“沒想到牧煙姑娘也來我們碧海角了,還跟青水關系這麽好,都沒見青水提過!”
月色從雲端落了下來,清風帶起牧煙鬓邊的長發,她不動聲色地蜷起手指,将碎發攏在了耳後,微微笑了笑,“溫姑娘,好久不見。”
“師姐,你大半夜的就別亂竄門了,”青水推着她的肩膀,不耐煩地将她往外趕,“大師兄不是将你的功課退回來了嗎?你改好了嗎?”
“哎呀,師姐還不是擔心你的終身大事,姑娘人好看又溫柔,你可要好好把握。”溫阮被他推着往前走,還不忘一步三回頭地絮絮叨叨。
“師姐在擔心我之前,還是多想想怎麽将顧公子拿下吧。”
“啧!”溫阮臉一紅,跺了跺腳,“你你你——”
兩個人又要鬧起來的檔口,牧煙突然插了句話,“青水,青山是不是不在?”
溫阮和青水聞言望去,青山的屋子就在院子南邊,黑黢黢的,門都沒關牢,被風吹着一晃一晃的。
“他不會——”
“我在。”青水話音未落,青山靈巧地從牆頭落下,掃了院子裏衆人一眼,“青水……咦,怎麽這麽多人?師姐也在?”
“你應該問牧煙怎麽也在好不好!”溫阮睜大了眼睛,“我在難道是很稀奇的事情嗎?”
“不說這個了,”青山擺了擺手,“大師兄說今晚不太平,大家就呆在院子裏別走動了。”說完便轉身欲走,腳剛離地,就被人在身後拉了一個趔趄。
“讓我們不走動,你去哪兒?”青水拽着他的袖口,眼裏露出一道精光,“搶功勞去啊?”
“大師兄喊我去一趟藏書閣。”青山試圖從他手裏救回袖子。
“我也去。”青水拽緊了。
“……”青山思考了片刻,同意了,“也行。”
“那我也去!”溫阮舉手。
“不行!”青山和青水異口同聲,說完還對視了一眼。
“憑什麽!我明明法術比你們高,況且還——”
“你們去吧,”牧煙見狀插話道,“我陪溫姑娘在這附近看看,要是有什麽異動在再你們聯絡。”
她說話輕輕柔柔,鬧得溫阮反而不好意思再聒噪下去,小聲辯解道,“可是大師兄……”
“走吧。”牧煙朝她柔柔一笑,卻不容置喙地挽起了她的胳膊,在青山青水二人贊許的目光中把人拉走了。
……
羅柳跟晏珏打了多久,秦宿舟就盯了青山多久,視線裏裏外外地把青山扒了好幾層皮,找出了些易容法術的端倪。
還沒來得及高興,耳旁便傳來叮的一聲,眼前利光一閃。
——目标不是晏珏,而是正被柳姨按住不能動彈的自己!
這種暗器并不是什麽能致命的東西,在這種時機發出,一定是圈套,秦宿舟知道,晏珏也知道,但他還是身形一轉,擋在了他的身前,随即臉色一白。
“你傻啊!肯定淬了毒啊!我已經中毒了再加一個又怎麽樣,你來湊什麽熱鬧!”秦宿舟忍不住罵他。
“他就是看不得,這還用講?”羅柳笑嘻嘻地提劍欺身而上,晏珏險險避開,速度卻比方才慢了不少。
“這種毒是能抑制你的靈力的,就像是靈基上被人蓋了個蓋子,逼得你靈力出不來,而且你越活動,蓋子就壓得越緊,”羅柳看着他明顯蒼白的臉色,心情頗好地給他又添了兩道血口子,“怎麽樣?靈力被壓抑的滋味不好受吧?”
晏珏唇角一壓,猛地嗆出了一口鮮血,身形一晃,撐着冥骨半跪在了地上。
“晏珏!”秦宿舟剛一動作,就被柳姨的指甲按得生疼。
“不急不急,這才是剛開始,”羅柳停下了攻勢,“我這個人呢,就看不得人好,反正不是我的,我就要把那些都毀掉。”
“你要幹什麽?”
“我要你眼睜睜地看着秦宿舟被帶走,你卻什麽都做不了,”羅柳摸了摸下巴,“也要秦宿舟眼睜睜地看着你被傷,也什麽都做不了。”
秦宿舟被他氣笑了,“你話本子看多了吧。”
羅柳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拍了拍手,柳姨便将秦宿舟推到了一旁的青山身上。
“青山,按住秦宿舟。”羅柳命令道,“虎符,殺了晏珏。”
這不是說笑,秦宿舟的冷汗霎時沿着額頭淌下,就連後頸處的紅痣都開始隐隐作痛起來。他看着柳姨帶着魔魅一步步縮小包圍圈,将半跪着的晏珏團團包圍。
能做什麽?總不能真看着他被殺吧?秦宿舟忍下腹中的劇痛,試圖在指尖凝聚起一絲火苗。
“公子,不要動。”聲音在耳旁響起,“會傷着靈基的。”
秦宿舟渾身一震,看着晏珏在不斷縮小的包圍圈中慢慢站起了身子。柳姨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指甲暴漲三寸,尖端刺在他的喉頭上。
“動手。”
……
“動手!”
……
“我讓你動手!!!”
三遍指令下去,柳姨終于有了反應,眸中的紅光閃了閃。
唰啦一聲,周圍站着的魔魅棋子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向中心的晏珏拖長了音調沉重地喊着。
“王——”
“廣廈聽令,都退下。”晏珏平靜地命令着,魔魅棋子應言往後紛紛散開,露出了他們身後茫然的羅柳。
晏珏從地上緩緩起身,視線落回面前的女人身上,血紅的顏色逐漸侵占了淺色的瞳仁,成了整個夜空中最閃耀奪目的血眸。
然後他蓋棺定論般無奈地、釋然地開了口。
“娘,動手吧。”
柳姨點了點頭,身子一動,勁風擦着晏珏的衣袖而過,直向羅柳襲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晏珏:悶聲發大財
羅柳: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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