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秦宿舟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久到晏珏以為他傻了,上去捏了捏他的臉,冷不丁被捏住了手。
“什麽時候的事情?”秦宿舟用力攥着他,黑漆漆的眼瞳死死盯着他,縱然晏珏那副厚臉皮也有點撐不住了。
“就……就……不久前吧……”
“不久是多久?”
“……”晏珏沉默了半晌,才猶猶豫豫地說,“來這裏之前……那天晚上……那個什麽之後,我就都想起來了。”
“你靈基沒事?”秦宿舟一把拽過他的衣領,急切道。
“啊?沒事啊,沒什麽感覺。”
秦宿舟看着他懵懵的樣子,差點被他氣出一口老血。
“都怪師兄,”晏珏瞅着他小聲哼唧着,“我失憶了以後雖然确實變了很多,脾氣又壞又臭,事兒多還挑三揀四,整天活在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幻想裏,一點也不好相處……”
秦宿舟氣着氣着就被他逗樂了,“你倒還知道啊?”
“可我本來就是那個壞脾氣啊!”晏珏垂下了眼睫,眼神黯淡了下去,“一點也不讨喜吧?其實師兄一點也不喜歡那樣的我,對吧?”
“我現在跟原來不一樣了,因為喜歡師兄,因為家破人亡,我不得不收斂那個脾氣,所以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改了很多。”晏珏絮絮叨叨地講着。
“我這陣子一直在跟自己較勁,之所以瞞着師兄,是因為我不知道如果我不為師兄做那些事情,不替師兄死了一遭,師兄還會不會喜歡我,換句話說,我其實覺得師兄只是因為愧疚才不得不留在我身邊的吧?”他低着頭緊緊盯着自己的鞋尖,“但現在算了,反正那些我也做了,不管師兄以什麽理由留下,只要不扔下我一個人,怎麽樣都好了……”
他說着說着,突然覺得一雙手捧起了自己的臉,然後一個短暫卻輕柔的吻落在了唇間。
“那我也同你好好說罷,”秦宿舟無奈地笑了,“之前我對你的疑問避而不答,是故意的,因為若是要你強行恢複記憶,你的靈基會受損,若是讓你一直失憶,把你卷麻煩裏只會讓人眼有機可乘,你為了我差點死了一次,我不可能為了報我的仇又讓你陷入危險。”
“但是,”晏珏蹙着眉頭哼哼唧唧,“師兄對我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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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宿舟敲了一把他的腦門,打斷了他,“你知不知道我給你種了并蒂蓮?”
“……什麽?!”
“果真不知道,當時種了并蒂蓮才救下你的命,”秦宿舟搖了搖頭,略微扯開了自己的衣領,指了指正中鎖骨上浮着的一枚紅痣,“在這裏,跟你給我種的剛好是對稱的。”
那也就是說……
“那也就是說,我不喜歡你,我拿什麽給你種并蒂蓮啊?”秦宿舟點了點他的眉心,笑了。
晏珏愣怔地摸了摸那顆細小的紅點,心底有什麽東西噼裏啪啦地漲開了,又滿又暖。
“晏珏,看着我,”秦宿舟溫柔地注視着他,“我還比你虛長一歲,分得清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愧疚,”他勾了勾唇,嘴角浮現了兩個淺淺的酒窩,“也罷,我大概從來沒有對你好好地說過。”
“晏珏,我喜歡你,我确實對你有愧疚,但那跟喜歡不一樣,”秦宿舟緩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在你給我種并蒂蓮之前,我就開始喜歡你了。”
窗外的天很黑,屋裏的燭光卻很暖,他的眼神認真得近乎虔誠。
不得了,太不得了了,他快要溺死在那溫柔的視線裏了。
晏珏從很久之前就知道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他會偷偷給他做很好吃的飯菜,會托着腮笑眯眯地看他練劍,會在他受傷的時候輕輕拍着背安慰他,那時候晏珏已經覺得自己足夠幸福了,他沒能想到自己還能等到一天,聽到秦宿舟親口跟他說喜歡。
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
本來秦宿舟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現下見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便也不覺得害羞了,禁不住笑了起來。
秦宿舟的五官清秀端正,承了他父親那副正經的架勢,大部分的時候看上去很可靠,讓晏珏時不時地想到這是比他大上一歲的小哥哥,但他一旦笑了起來,那份年長一歲的成熟就被唇角的梨渦擊碎了,顯得又甜又軟,眼睛跟黑曜石一般亮晶晶的,讓晏珏特別想把他揉進懷裏仔仔細細地親一遍。
以前總是忍着,但晏珏覺得現在不需要忍了,他輕輕把人攏進懷裏,向着那彎起的唇湊了過去。
秦宿舟卻輕輕偏了偏頭,晏珏只吻到了他唇角的梨渦。
“晏珏啊——”秦宿舟拖長了音調,“我可沒忘了,你又騙了我一次。”
晏珏頭皮一麻,見他還在笑着,心頭卻微妙地浮上了一絲不妙之感。
“我還在生氣的。”秦宿舟擰着他的下巴,臉上還在笑着,手頭的勁兒可是一點沒收,疼得晏珏差點冒淚花。
故意的!這人現在知道他怕疼,故意的!
“我問你,瞞着我恢複記憶這件事,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嗎?”秦宿舟把他的臉掰到自己正前。
“不不不不不是我,”晏珏哪裏還敢隐瞞,慫包地全招了,“小滿他、他他說可以先瞞一陣子看看的……嘶……疼疼疼……”
……
他那天腦子很亂,上完床跟個臭流氓樣一提褲子就跑到院子裏練劍了,現在想想真想劈死當時的自己。
也就是在院子裏練劍的時候碰上了來送信的小滿,看見那張百年不變的面癱臉,塵封已久的記憶就毫無征兆地浮現在了腦海。
當時小滿見他死死盯着自己就知道這人又要發神經,拔腿便要跑,卻冷不丁聽得一聲“冥骨”,下一刻,那柄靈力充盈的利劍就攔在了身前。
“少爺啊我真的是公事公辦你能不能不要亂吃飛醋啊!”
晏珏盯着他的臉看了半晌,喃喃道,“小滿,你這張臉是不是得有幾十年沒變過了。”
“我一直不都——”小滿說到半當中,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驀然頓住了。
兩個男人隔着一柄劍沉默了得有一炷香的時間,小滿才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氣氛。
“你想起來了……?”
晏珏無言地點了點頭。
“想起多少了?”
“你小時候尿床尿了只公雞我都想起來了。”
“艹!”小滿破口大罵,“你能不能想點好的!”
“小滿啊小滿,”晏珏上前兩步,拽着他的肩膀前後搖擺着,一副大難臨頭的慫樣,“怎麽辦怎麽辦,我好像闖禍了,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欺負師兄……”
小滿想了想自己臨走前那劍拔弩張的氛圍,見怪不怪道,“安心,這些日子你欺負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不一樣,”晏珏小聲嘀咕,“昨天晚上比較厲害。”
小滿嗅出了一絲不對勁,奇怪地看着他,“你把他怎麽了?”
“我上了他。”
小滿立刻把掉在一旁的冥骨雙手奉上,“去給他自刎謝罪吧。”
“這也不能全怪我啊!”晏珏煩躁地撓了撓頭,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他他他……我還是覺得他好像不喜歡我……”
小滿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秋風刮過曙光朦胧中的庭院,輕輕揚起一片落葉,迷茫地朝着模糊的遠處飛去。
身為自幼相伴的玩伴,小滿清楚地知道他在糾結着什麽。
“既然你這麽在意的話,那就再先瞞着他吧。”小滿突然道,“這種狀态再維持得久一些,說不定你就能确定他究竟對你是什麽感情了。”
……
聽完陳述,秦宿舟挑了挑眉,松開了他可憐的臉蛋兒,“哦——果真是這樣。”
晏珏吃痛地揉了揉,眼見着他要走,忙不疊地叫住了。
“你要去哪兒?”
站在門前的秦宿舟回過頭,笑靥如花。
“去找他算賬呀。”
晏珏被他笑得打了個激靈,顧不上自己的臉趕緊拔腿追了過去。
師兄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
用不着秦宿舟去找,小滿已經不知從哪兒搞來一紮荊條,老老實實地背着跪在了客棧門口。
“你在幹什麽?”
“負荊請罪。”小滿垂下了頭。
“理由。”冰涼而尖銳的東西毫無征兆地抵上了脖頸,小滿被迫擡起頭看着秦宿舟那張笑得燦爛的臉,卻明明白白地看清他的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一陣冷風從背後刮過,被汗水浸濕的衣衫貼在皮膚上,泛起刺骨的涼意。
“我敬您是公子,敬您的作風和手段,也一直忠誠于您,”小滿頓了頓,吞了口唾沫,“跟晏珏說那些話的時候,我也并無二心。”
秦宿舟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堅硬的東西又抵得更深了些。
“是真的,我覺得這樣對您好,對他也好,”小滿硬着頭皮道,“您要是真的不喜歡他,也可以讓他早些認清,也好早些抽身。”
“你也覺得我從未喜歡過他?”
“我看着他長大,親眼看着他為了您一點點改變,如果不是一直陪着他,我肯定不願意相信這竟然是一個人,”小滿幹脆破罐子破摔,“他陷得已經夠深了,若是公子念舊情,還請放他一條生路。”
話說出口的一剎那,小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若說之前還能勉力争取表表忠心,今日這話出口傻子都能看出他的想法。無論他對晏珏是真情還是假意,公子也不可能留一個心向旁人的心腹在身邊,而他已經成為心腹太多年,公子更不可能讓他活着離開。
但這話他并不後悔講出口,誠然,他确實敬佩這個男人的魅力,願意為他效勞,但面對一起長大的兄弟,他實在不忍心看他一步一步深陷卻什麽都不做。
他比任何人都能看到晏珏的喜歡,他不是個善于表達的人,但這并不代表他的心跟他的臉一樣冰冷。
“小滿!”這時候晏珏從客棧裏沖了出來。
“別過來。”
秦宿舟悠悠地斜了他一眼,勒令他停住了腳步。
小滿深吸了口氣,靜靜等待最終的裁決。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告白啦~本渣年紀大了,最近真的是越來越喜歡溫溫油油的男孩子啊(瘋狂暗示(國家什麽時候能給我分配一個
對于兩個人的感情碎碎念:其實他倆是從小的雙向暗戀,但當中經歷了師兄失憶、并蒂蓮影響之後,小晏就不知道師兄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了,再加上後來自己确實是付出了很多,他覺得自己換來的是師兄愧疚的照顧,就更難受。
師兄這個人呢這輩子算是栽在小晏身上了,小時候看到喜歡,想方設法去接近,但礙于面子沒敢說。失憶後在碧海角碰見了,第一眼又喜歡上了(你這個顏狗!),但一直覺得師兄不該對師弟有特別的想法,也沒說。後來重逢礙于辣雞師父的死有誤會,喜歡還是喜歡,心裏梗得很不願意好好喜歡。再後來真相大白了,結果小晏好巧不巧失憶了,他自己是還要複仇的,害怕小晏在并蒂蓮的作用下再喜歡上他,又壓抑情感。
所以師兄知道小晏在騙他的時候快氣死了,勞資拼死拼活努力克制自己還讓你上了你竟然告訴我你早就恢複記憶了?!哼!╭(╯^╰)╮
總的來說,現在是說開了,之後就是一個字:甜——
不過也臨近尾聲了,看着自己撸出來的兩個兒子終于結成正果,親媽本媽真的螺旋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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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