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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的事務逐漸走上日程之後,聖閣和四庭重新建立起來,原是晏珏被推選為聖閣之主,但他本人覺得之前兩位聖閣之主都死得太慘,這個位子太過晦氣,怎麽也不願意接,所以聖位一直空着,而他本人退而求其次地只接了碧海角尊主之位。

但盡管是碧海角的尊主,也不過挂個名,時而跑過去督促督促弟子,大部分時候還是在師兄跟前蹭來蹭去,例行事務都丢給了青山青水,讓兩人苦不堪言。

至于桃源這頭,平日裏到還好,但一旦到了年中和年底記賬的日子,秦宿舟那一天恨不得掰成十天用,一點也沒工夫搭理晏珏,擡手大門一合就把哼哼唧唧的晏珏給轟走了。

這一年的年中相比往年更忙碌,繁重的事務一直持續到了夏末的時候,晏珏哭唧唧見不到師兄的日子被無情地拉長了。

哄退了無數次晏珏之後,突然從某一天開始,小滿驟然發現晏珏不再來了。他瞄了瞄異常平靜的窗外,憂心忡忡道,“公子,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難道放他進來添亂嗎?”秦宿舟按了按眉心,“碧海角上下正在重建的時候,不掙錢怎麽給他花?”

小滿怔怔地盯了他一會兒,若有所思地感嘆道,“不想努力了,我好想嫁一個富婆……”

秦宿舟哭笑不得,擡手給他甩了個算盤,“瞧你這出息勁兒!”

……

終于清完了年中的賬目,天氣漸漸涼快起來。秦宿舟從繁複的賬目中起身,活動活動酸軟的筋骨,望着窗外落下的丁香,出神了片刻。

“小滿,”他撐着窗框撚起枝丫上一朵快要凋謝的花,“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好像最近幾天沒怎麽看到晏珏。”

您可算發現了啊!

小滿嘆了口氣,“其實關于安子,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

“講——”

“就是,屬下,也覺得挺奇怪的,”小滿試圖盡量委婉地措辭,“最近幾日屬下見他早出晚歸,前日得空就跟着去瞧了瞧,偶然間發現他似乎進了後春樓。”

後春樓是一家小倌館,聽說最近新招了一批擅長琴棋書畫的風雅小倌兒,一時間風頭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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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宿舟頓了片刻,愣是把手裏的敗花絞出了汁兒。

“你沒看錯?”

“可能看錯了。”小滿順驢下坡,毫無主見。

秦宿舟摸了摸鼻子,咂摸着難道是自己這兩天忙得沒工夫練功,身材走樣了?不至于吧?不至于不至于吧?

“那公子,屬下先行告退。”小滿見他一臉凝重的樣子,臨走前還不忘讪讪地添兩句,“其實屬下也覺得安子不是那種人,可能是看錯了,公子莫要太放在心上。”

秦宿舟自個兒咂摸了半天,也沒咂摸出個啥勁兒來。眼見着天色也遲了,白日裏算了一天的帳也累極,便先洗了澡躺下了。睡到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身邊的床榻一塌,溫暖的蘭香便纏了上來,便不由自主地往那裏蹭了蹭。

嗯?

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被小滿提了一嘴,秦宿舟感覺自己有些敏感,總似乎嗅見那熟悉的蘭香之中夾雜着一些脂粉的香氣。

“師兄?我吵到你了?”輕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秦宿舟打了個哈欠,半眯着眼擡起頭,盯着晏珏那張漂亮的臉看了會兒,“你白天去哪兒了?”

“我……”晏珏眨了眨眼,“就附近轉了轉,最近街上新開了個集市。”

“集市從白天逛到晚上?”

“就……很大嘛,”晏珏一板一眼地說,“沿着路擺的,從東街一路到西街,裏面什麽東西都有,哦對,你記不記得一開始在影山藥坊碰見賣花的那小姑娘,我在街上也看到一個小姑娘跟她長得特別像,就多聊了幾句……”他頓了頓,“是不是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秦宿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打了個哈欠便又合上了眼。

晏珏看他并無異樣,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氣,卻又他開了口。

“要是讓我發現你在騙我——”秦宿舟眼睛沒睜,手指倒是準确無誤地揪住了晏珏的鼻子,用力一掰。

“啊啊啊啊嘶——疼!!!”

……

秦宿舟自诩已經給過晏珏警告了,但他本人似乎毫無自覺性,以為他還在忙着查賬,一大早便溜出了門。秦宿舟靠在門上看着他略顯鬼祟的身影,冷哼了兩聲,哼得旁邊的小滿汗毛倒豎。

“公子您放心,要是安子真的欲行不軌,屬下一定摒棄數年的情誼,堅定地站在公子這一邊。”小滿在秦宿舟的威壓下抖抖索索地發言。

秦宿舟斜了他一眼,“你閑得很?”

“……”不祥的預感。

“那跟我來一趟。”

“這……不太好吧?”他可沒瞎,秦宿舟明擺着是要去盯梢,他作為兩人多年的共同好友,這——幫一個朋友捉另一個朋友的奸,光是想想就尴尬得頭皮發麻。

但秦宿舟沒給他選擇的權利,在老板的逼迫之下,小滿不得不硬着頭皮答應了。

秦宿舟不近不遠地跟上了晏珏。與他相處多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把握在什麽距離能不引起對方的注意。

步子越走越輕,心卻越走越沉,直到秦宿舟發現他拐進了後春樓的那一刻,心沉到了谷底。

七年之癢嗎……滾他丫的,七年還沒到呢!還癢?!皮癢了吧?!

許是他走近後春樓的氣勢太過駭人,老板娘以為他是被對家請來砸場子的,攔下了才發現是一位長相清秀的公子哥。

就是面色有點吓人。

“這位……”

“我來查個人。”

“這位公子,您不能仗着長得帥就亂來啊,”老鸨捂着唇笑着擺手,“雖然人家倒是很吃您這氣質的,但咱們做生意的人呢是要講究規矩的,對于咱們客人的隐私啊……”

秦宿舟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滿滿的錢袋,面無表情地甩了過去,“你們這店我盤了,具體地契交接的事宜你跟我後頭這人商量。”

他說完便邁腿繞了過去,也沒管那老鸨差點被沉甸甸的錢袋砸暈,小滿僵硬着臉看過去,對上老鸨茫然而震驚的視線尴尬地擡了擡眉毛。

“這……?”

“他——心情不太好。”小滿試圖安慰她,“你放心,我在這裏,會努力讓他不拆了你的店。”

老鸨:“……”

……

之前由于擔心晏珏的安危,秦宿舟暗中給他在身上下過定位符,沒想到卻在這種地方用到,真是足夠諷刺。想到這兒,秦宿舟冷哼了一聲。

通過咒符找到的屋子是在後春樓最裏側隐蔽的地方,門外還用珠簾作隔,在吵鬧喧嚣的地方中硬生生分出了一塊安靜的世外桃源。不過靠近那扇門,滑膩的熏香便從屋中傳了出來,正是昨晚晏珏身上帶的味道。

秦宿舟把拳頭捏得嘎嘣響,卻仍舊按捺着自己沒一腳踹爛那扇破門。

萬一……是弄錯了呢?

他輕手輕腳地湊到門板上,聽到小倌兒輕柔的聲音。

“嗯對,就是這裏……”聲音頓了頓,似乎是在進行着什麽動作,“啊!不行!太重了!公子您輕一點呀。”

“啊?這就重了?我覺得還好,這不是很順暢嗎?”這是晏珏的聲音。

“不行啊,”聲音顯得有些着急,“這麽用力的話……的話……會壞掉的!”

壞你奶奶的!

一股無名之火蹿上腦門,秦宿舟再也忍不住,一腳踹飛了面前的木門。

“啊?誰……師兄?哎哎哎哎!”

無辜的門騰空而起,呼嘯着撞在聞聲轉過臉的晏珏頭上,木屑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砰!!!!

“這位……這位爺……”小倌兒驚慌失措地往後挪了挪,看着面前突然被破門板埋沒的顧客,又看了看氣勢洶洶的不速之客,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你——”秦宿舟往屋子裏走了幾步,才發現眼前所見與自己想象的大相徑庭。

首先,他們的衣服好像穿得還挺整齊的?

其次,兩個人似乎是圍着個矮桌坐在了地上,桌子上還擺着些小玩意兒。

于是滿腔怒火變成了滿腹疑惑,他盯着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倌兒問,“你們剛剛在做什麽?”

“這、這位客官說他的愛人忙碌,自己又幫不上忙,近日正逢愛人的生辰,他想親手做個禮物送去……”小倌兒抖抖索索着不□□利的嘴皮子道。

“什麽禮物?”

“篆、篆刻,篆刻的玉玺……”小倌兒吞了口口水,“小的、小的只是幫他……指導一下……別的、什麽都沒有……”

“……那你們剛剛說,什麽會壞掉?”

“這個石頭不能太用力刻的,否則會劈開,”小倌兒雙手呈上那些被刻得劈了角的失敗品,抖抖索索道,“爺,請您過目!”

秦宿舟看着那些稚嫩的篆刻筆法,陷入了沉默。

好像……搞錯了。

……

從後春樓回家的路上,兩個人沒有一句話。秦宿舟是在尴尬,至于晏珏,他眼角的餘光小心翼翼地掃了一眼。

憑這些年相處下來的判斷,他覺得對方是生氣了。

直到回了屋子,秦宿舟按着他給被門砸得挂彩的腦門上藥的時候,晏珏才很沒骨氣地發出這麽長時間的第一個音。

“嘶……”

“因為被棱角磕到了,有點深……”秦宿舟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忍着點。”

晏珏蹙了蹙眉頭,“忍不住。”

“那你掐我。”秦宿舟拿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晏珏又蹙了蹙眉頭,“舍不得。”

秦宿舟沒辦法,哄着他小心翼翼地上了藥。其實按道理來說,這種小傷口對他們來說壓根不打緊,不去管兩天就能好,但秦宿舟心中有愧,看着晏珏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實在是狠不下心讓他別矯情。

上完了藥,秦宿舟被晏珏拽着領口低下了頭,扶着他的肩跨坐在他腿上,跟他淺淺地接吻,藥香混着蘭香在鼻尖綻開,帶着缱绻而溫柔的溫度。

“還生氣嗎?”吻畢,秦宿舟退開了身子,坐在他身邊問道。

晏珏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摟着他的腰把頭埋在他頸邊黏黏糊糊地蹭着。

“別蹭呀,剛上了藥的。”秦宿舟按住了他不安分的腦袋。

晏珏不滿地擡起頭,漂亮的桃花眼裏都是委屈,随着水波一晃一晃,看得秦宿舟一顆心也随着晃啊晃。

“師兄都不相信我,我最喜歡師兄了,怎麽會做那樣的事……”

“我……我那不是……關心則亂。”秦宿舟自知理虧,但火氣上來了也就管不了那麽多了,而且這些天确實是太忙,對他疏于關心……

“而且我努力準備的生辰禮物都泡湯了。”晏珏抗議道。

“好吧,對不起,是我莽撞了。”秦宿舟嘆了口氣,揉了揉他的腦袋,“你要什麽,我補償給你。”

“哪有這樣的,明明你過生辰,還要補償我。”晏珏更郁悶了,“你想要什麽,我現在去準備應該還勉強來得及。”

“都可以的,”秦宿舟捏了你他手感很好的臉,“我只要有你在,就是最好的生辰禮了。”他抿了抿唇,又道,“我沒什麽想要的,只想要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放在他腰側的手臂似乎變得灼熱起來。

“師兄……”肩側一輕,晏珏直起身子看着他喃喃道。

被那雙琥珀色的淺瞳注視着,就好像掉進了一個滿是陽光的院子裏,明晃晃的太過溫暖,又沒有一絲一毫的陰霾,連躲都沒地方躲。

秦宿舟不自然地撇開視線,卻在下一刻被捉住了唇,身子随後被壓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師兄,你真的太犯規了,我本來顧忌着你最近睡得少,都不想這樣的,”晏珏吻着他的唇角,孩子氣地彎起了眼,“但我不管,我忍不住了,你要賠我。”

秦宿舟眯起了眼,看了看身側交疊的手,慢慢張開手指握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樣。

“嗯,賠,賠你一輩子,”

……

最後的最後,還有個小尾巴。

剛跟老鸨談完了地契交接事宜的小滿來到院子前,剛要擡手叩門,卻憑借那雙靈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動靜。

這——和好得還真快。

不,應該是,幸好和好得這麽快。

小滿熟練地将東西收進懷裏,踩着滿地的璀璨的陽光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清晨的雲散開以後,今天也是個大晴天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的最後還有個甜甜的番外

新年快樂啊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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