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操蛋的事
槍聲再次響起。
震耳欲聾。
郝鑫歪頭去看,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彈匣和金庫的位置,所以當他看到彈匣準備瞄準開槍後,吓得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了!
不行!金庫不能出事!
那一瞬間,郝鑫幾乎忘記之前是怎麽恨金庫恨的牙癢癢了……
畢竟當事情發生的時候,在短短的時間裏間,人的心中總有個輕重遲緩,不是根據理性思考,而是本能,本能的去選擇更重要的那一方。
就像他在船上的戰鬥中本能選擇了放棄天使,掩護雷神。
就像郝運在那一刻本能地選擇了救下他,而放棄了天使。
于是……在接下裏的那一瞬間,郝鑫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而時間……也在這一刻被無限地拉長……
……他側過身體,用肩膀和胯骨将郝運死死地壓在床和牆的拐角處。
……撩開衣服,摸到了後腰別着的格洛克17型手槍。
……在舉起的瞬間,拇指扣在保險栓,食指勾上扳機。
……瞄準!
“嘭!”
不過0.5秒的時間,開槍就像是本能,流暢的行雲流水,帥氣非常。
可是,接下來,他看到的是胸口炸出血花的彈匣那不可置信的眼。
緩緩的。
緩緩的。
倒下。
然後……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了他。
孔雀,主板,金庫,還有郝運。
“你在幹什麽!?”
一聲怒吼,打破了時間的謎咒。
時間唰的流速正常了。
郝鑫被憤怒的郝運抓着衣領提了起來,緊繃手臂肌肉膨脹的幾乎撐裂衣袖,而他則被一個同樣高的男人提離了地面,那雙素來清亮自信的眼中是滿滿的驚詫和怒火,幾乎要吞掉他般的瞪着他。
“唔……”郝鑫蹙了蹙眉心,束緊的衣領讓他窒息。
“你……”郝運咬牙切齒,腮幫子繃出了一根深邃冷銳的線條,那目光像是要吃了他一樣,最後卻只是把他重重地甩在了牆上。
“呃……”胸口悶痛,郝鑫腳下不穩,幾乎貼着牆滑坐在了地上。
郝運沖向了彈匣,失聲大吼:“救人!他媽的救人!給我叫人過來!現在!馬上!”
郝鑫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握着槍的那只手,手指一根根地松開,每一絲微小的移動都扯着細胞般的疼痛,就像是在提醒他,那一刻,他是有多幹脆,多果決,又是多狠。
……金庫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面色遲疑不定,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了郝鑫的臉上。
郝鑫低下頭,狠狠地抹了一把臉,埋怨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麽?是報仇嗎?可是為什麽自己就不能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挑戰?只是為了救金庫嗎?可是那一刻是知道的吧?知道彈匣不會在軍事區裏真的打死人。
……“你……”前一刻傷重的奄奄一息的孔雀在床上艱難地仰頭看他,欲言又止。
郝鑫把槍丢在了地上,“啪嗒”一聲響,卻讓他的心髒震了一下,覺得現在的自己太難看了,難看的都不能去正視。
……“你躺好,我去幫忙。”主板拍了拍孔雀的肩膀,站起了身,卻朝着郝鑫走了過來,他繞過床,蹲在了郝鑫的面前。
郝鑫擡頭看他。
主板笑了一下。
郝鑫也笑了,自嘲地笑,然後扶着牆,慢慢地站了起來。
那邊,郝運正在剪開彈匣的衣服,當染血的布片剝離,左側的腋下露出了猙獰的彈傷。
在戰場上,這個位置一般只有流彈才會命中。
還有一種,很少發生,就是信任的人在近距離造成的傷害。
此時此刻,這個傷口在郝運眼中刺目無比,有如背叛的标記。
是他護着的人開的槍,便是他開的槍。
他最在乎的人背叛了他的兄弟,便是他的背叛。
“彈匣……別動……別,別動……醫生馬上來。”郝運這麽說着,迅速從急救箱裏拿出止血繃帶,三兩下将彈匣的彈口包好。
子彈肯定是留在了身體裏,從這個角度射進去應該是留在肺部,彈匣的每次呼吸必定劇痛,所以身體會劇烈的顫抖,那種窒息的痛苦,他懂。
“唔……別……”彈匣抓住他的手腕,努力偏着頭看郝鑫,那種費解的表情很濃,但是卻沒有憤怒和悲痛,他試圖開口,卻被血嗆住了喉嚨,“咳咳咳——”接連幾聲咳嗽,讓他肺部疼的幾乎昏厥過去。
“我懂,我會給你個交代,等你醒過來,我會給你個交代,一定,相信我……”郝運反握住了彈匣的手。
“咳咳!”彈匣張嘴,又是兩聲咳嗽,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再沒了力氣。沒說出的口的話是為什麽?還有,就是,頭兒,求你答應我,別因為我和鬼才真的鬧崩了,是你和鬼才扛起了“銀之戰争”,沒了你們,“銀之戰争”就什麽都不是了,兄弟們一定會怪我的……一槍而已,我頂得住。
很快,急救車開到了“利劍”的大門口,軍區醫院的醫生擡着擔架沖進了大樓,三分鐘後,彈匣戴氧氣打着吊水奄奄一息地被擡了下來,後面是享受同樣急救措施的孔雀。
難兄難弟在上車前相互看了一眼,竟是同病相憐的苦逼像。
隔壁,“郁金香傭兵團”和“三把槍傭兵團”的成員強勢圍觀,抽煙的抽煙,八卦的八卦,笑得都很賤。
郁金香的團長對他身邊的副團說:“‘利劍’今年還真是倒黴啊。”
三把槍的團長對他身邊的副團說:“離‘利劍’遠點兒,就這黴氣,沾誰誰懷孕,額,倒黴。”
郝運和主板都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
郝鑫灰溜溜地上了後座,真心覺得自己做了件很不理智的事,兩面都沒讨到好,更是惹了一身的臊。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郝鑫擡頭去看,就見正在開車的郝運從倒視鏡裏看他,那目光很冷,也很熱,複雜地交織着,是郝鑫從來沒見過的眼。
郝鑫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其實到現在他都沒覺得自己做錯,從他的立場看,确實沒錯,可是偏偏他不在自己的身體,這個叫鬼才的男人給了他聰明的腦袋同時也給了他一個麻煩的人際關系……這個把他捧在手心裏疼的小叔,那些真心誠意喜歡着他的傭兵們,這些人和經歷的那些事都讓他的仇恨不再純粹,變得會猶豫,會不忍,甚至是愧疚的。
人活着就得有人際關系,人的存在就是為了別人,人無法單獨存活。
孤獨的複仇本來不難,可是他的親人對他質疑排斥,他的仇人卻坦誠以待。
這都什麽和什麽?
他想,這個難題怕是連上帝都解不開吧?
救護車一路狂飙,争分奪秒。醫院幸好不遠,出了軍區拐個彎就到了。
彈匣和孔雀下車後,被一群醫生護士圍着上去了急救室。
“瞳孔擴散,血壓降低,來不及了!先添加一劑強心針!”一名主治醫生跟着推車跑,一邊用手電筒照着彈匣的眼睛,一邊語速極快地交代。
“約翰醫生,患者路上嘔吐了一次,後腦顱撞擊傷,腦震蕩的現象很明顯,而且三分鐘已經失去了意識!”另外一名出診醫生對身邊的醫生這般說着。
在他們身後不遠,一路跟着過來的三個人聽到這些話臉黑入碳,彼此對視都是埋怨,可卻又無法發作,只能壓抑隐忍。
最後,彈匣進了手術室,孔雀先進了CT室。
孔雀果然更快地被推出來,左側肋骨斷了一根,少量刺入肺部,其餘左側肋骨有四處裂痕。後腦顱損傷,中度腦震蕩,送手術室。
主板護着孔雀進入病房的時候深深看了Shadow一眼,結果又默默收回了目光,那個窩在牆角的男人頹然地彎曲着身體,地上丢了一堆的煙頭,垂頭喪氣。
“活該。”主板想這麽說,可是又覺的不地道,他是中庸派的代表,恨,恨不到極致,愛,總安排退路,甚至會同情自己的敵人。也正是如此,他的軍事計劃總會為敵人安排一線生路。
主板自己不知道,但是郝運知道。
除此以外,主板是個很好的軍事專家,是個很好的兄弟。
郝鑫也在手術室門口,不過他離郝運很遠。
這時候的郝運被黑雲籠罩,讓他不敢輕易靠近,那種危險的感覺甚至隐隐有着致命的危機。
可他不想走開,只希望第一時間知道兩個人的結果。
孔雀被推了出來,他站起身,跟了上去……
“站住!”郝運一聲爆喝。
郝鑫有點兒牛脾氣,這脾氣來自徐峰,必須得順毛摸,就算明知道是自己錯了,可你他媽這種用吼兒子的語氣吼老子,老子管你的!
于是,郝鑫走的更快了。
看着郝鑫的背影,郝運直接捏斷手裏的煙,努力壓了又壓的怒火終于飚了!
郝鑫陪着主板把人送進了病房,美麗的金發女郎護士揮了揮手,把他們留在了門口。
兩個人視線終于對上,面面相窺。
沉默了好一會兒,主板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最後長嘆了一聲:“唉~~”
郝鑫苦笑。他明白主板現在心裏的想法,這人一定很迷糊,其實在現場的那些人就沒一個不迷糊的,連他自己都他媽迷糊!
什麽操JB蛋的事!?
你他媽就算問,老子也解釋不清楚,難不成說投誠狀?你他媽信嗎?我要怎麽說,Shadow不得崩了我……Shadow,Shadow!?媽的!之後怎麽辦?怎麽解釋?
郝鑫終于想到這一層,眼神亂了。
其實可以跑掉的吧?躲Shadow遠遠的,什麽都不管,憑着改裝武器的本事絕對活的下去……呸!老子是爺們兒!就算死也他媽站着死!來就來,誰怕誰!?
這想法現在看來特毅然,特覺悟,特他媽的漢子!但是那之後很久,郝鑫才反應過來,原來……那時候他就已經侍寵生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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