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五個皇後
鎮國公剛想說自己年紀大了,不參與狩獵,只是前去南山圍觀狩獵,話到了嘴邊,卻是驀地一怔。
是了,南山上除了皇家飼養供于狩獵用的禽獸外,近些年又添了不少野生的猛獸。
去年狩獵時皇上還狩到一只銀虎,若是皇後在南山被猛獸所食,九千歲便是權勢再大,又能拿一只猛獸牲畜如何?
鎮國公望着林瑟瑟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笑道:“為父自然是會當心猛獸來襲。”
純妃見他聽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唇邊的笑意柔柔,又與李氏說笑了幾句,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瑟瑟來的太早,皇帝約莫還有半個多時辰才到,她百無聊賴的坐在高位,困得雙目發直,腦袋也一點一點的,似是小雞啄米。
身為皇後她不能失儀,只能板正着身子,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喂,上次的事情,你還沒有謝過本公主。”
林瑟瑟都沒擡頭,便聽出這嚣張跋扈的聲音出自誰了,敢對着當朝皇後如此無禮,除了那個被寵壞的景寧公主,又還能有誰?
她理都沒理嬴非非,只将這話當做耳旁風,自顧自的阖上雙目養神。
嬴非非見她不說話,将自己當做空氣一般,頓時有些惱了。
她昨日去找皇兄時,正巧聽到皇兄與人談論景仁宮走水一事。
聽聞那個縱火的太監自裁于地牢之中,臨死前良心發現在牆面留下血書,道皇後是清白無辜的,她這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皇後。
她覺得有些愧疚,上次皇後在禦花園中被人污蔑,她明明知道皇後清白,卻因為認定皇後心惡,想讓皇後受些責罰,便眼睜睜的瞧着皇兄責令皇後。
雖說後來她也為皇後證明了清白,但那也是情非得已,她本想着尋個機會與皇後和解,好不容易拉下臉來,誰料皇後卻理都不理她。
嬴非非蹙着眉頭,杏仁臉上滿是疑惑:“皇後你怎麽不理我?”
這次林瑟瑟開口了,她擡眸瞥了嬴非非一眼:“原來公主是在與本宮說話,本宮聽着那聲‘喂’,以為公主是和哪個宮婢下人說話呢。”
嬴非非雖然大大咧咧,卻并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了這話中的嘲諷,她漲紅了面頰,憋了半晌,從齒間憋出一句:“皇後娘娘,上次的事情,你還未謝過我。”
這聲‘皇後娘娘’算是向她服了軟,林瑟瑟也沒再較真,笑着擡起頭:“多謝公主上次替本宮解圍,若是公主不嫌棄,往後可來坤寧宮找本宮喝杯茶。”
往日皇後小心讨好嬴非非時,嬴非非總端着一副公主的架子,如今林瑟瑟對她敷衍冷淡,她反倒像是牛皮糖一樣粘上了林瑟瑟。
兩三句話下來,兩人便熟絡起來,嬴非非小臉皺巴巴的,對着她抱怨道:“我即将及笄,皇兄不知哪根筋搭錯,竟要比武招親為我挑選驸馬,我一點都不想嫁人,讨厭死皇兄了。”
林瑟瑟聞言只是笑了笑,敢如此大刺刺的指責皇帝搭錯筋,約莫也只有嬴非非這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了。
可惜嬴非非不知,這場比武招親,不過是皇帝利用‘驸馬’的頭銜身份,靠聯姻拉攏人心,暗中培養發展自己的勢力,意圖與九千歲抗衡罷了。
而那個贏得擂臺的驸馬,乃是平陽侯之子高暢,表面君子做派,私下卻是個服用五石散的瘾君子,與公主完婚之後,動辄便拳腳相向。
皇帝收到公主要求和離的訴狀,也只是找借口搪塞過去,不久後公主懷有身孕,高暢起初有所收斂,幾月之後又原形畢露,不慎将公主打至小産。
公主再次請求和離,皇帝依舊充耳不聞,公主徹底心灰意冷,于初春深夜投湖,最終沉溺而亡,殁年十六。
林瑟瑟望着坐于身旁一臉單純天真的嬴非非,心中只覺得有些惋惜。
她正想說些什麽,一個身穿靛藍色錦緞長袍的男子,笑吟吟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微臣參見皇後娘娘。”
她怔了怔,有些認不出面前這人是誰。
許是男人瞧出了她的怔愣,貼心的提示道:“微臣與九千歲乃是至交,知曉九千歲生辰,微臣特意請旨,從邊關晝夜趕回。”
林瑟瑟終于認出他了,能毫不顧忌的說自己和九千歲是至交,又從邊關趕回,那便只能是陸家長子龍骧将軍——陸想。
陸家和司徒家是生死之交,陸想與司徒家的兩個兄弟關系也甚是親密,在司徒家出事後,陸家并未與司徒家撇清關系,反而還跑前跑後的尋找證據證明司徒家的清白。
司徒聲入宮之事,并沒有隐瞞陸想,陸想也沒有因為他成為宦官閹人便有所嫌棄,對外更是從不掩飾自己與九千歲是至交好友的關系。
林瑟瑟對他微笑:“原來是龍骧将軍,上次一別,也有一年多未見,将軍滄桑了不少,倒是讓本宮有些不敢認了。”
說罷,她又道:“将軍若是還未見過哥哥,本宮可命人代為尋找哥哥前來。”
林瑟瑟知道陸想肯定已經見過司徒聲,她說這話時,并未像是在旁人面前一般,稱呼司徒聲為九千歲,而是聲聲親切的喚作‘哥哥’,便是是告知陸想,自己和司徒聲的關系甚好。
陸想自然瞧出她的心思,順着她的話推辭道:“微臣昨日抵京,已入宮見過九千歲,不必再勞煩娘娘,謝過娘娘好意。”
兩人一來一回,倒是把嬴非非冷落在了一旁,向來驕傲的小公主哪能忍受被人忽視,她不悅的瞪了一眼陸想:“陸将軍可是有什麽眼疾?只與皇後請安,莫非沒瞧到本公主在此?”
陸想瞥了嬴非非一眼,唇畔一聲低笑:“原來是景寧公主,微臣還以為是哪個宮婢,倒是微臣眼拙了。”
嬴非非還未及笄,平日長發便绾成雙平髻,兩側青絲束結成環,垂挂于兩側,與宮女們的垂挂髻極為相似。
不過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敢将景寧公主認錯成宮婢,畢竟公主和宮婢的穿着氣質還是明顯不同的。
若說這陸想認錯便也罷了,偏偏他還說了出來,擺明了是故意想氣嬴非非的。
嬴非非瞪大了眼珠子,一只藕臂繃直了指向他:“你!你!你個眼瞎的——”
陸想輕笑:“眼瞎倒也不妨事,就是公主的結巴,怕是難治的很。”
嬴非非第一次碰見對她如此不敬之人,她氣的小臉漲紅,掄起手中的短鞭,便朝着陸想身上狠狠掄去。
林瑟瑟沒想到嬴非非會甩鞭子,待她反應過來時,那鞭子已經落了下去,她便是想出手幫忙,也是愛莫能助。
那短鞭帶着勁風,卻是用了十成的力氣揮舞過去,若是打在身上,怕是要皮開肉綻。
她不忍的別過頭去,預想之中的畫面倒是沒有出現,只見陸想徒手抓住短鞭,唇邊的笑意微冷:“公主下次可要仔細些,微臣皮糙肉厚不怕疼,怕就怕公主不慎傷了自己。”
嬴非非的臉頰更紅了,她想将鞭子拽回來,他的手掌卻像是鐵烙似的,如何都拽不回短鞭。
林瑟瑟正想開口給兩人個臺階下,殿外便響起了太監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陸想松開了短鞭,與衆人一同跪了下去,嬴非非跑了出去,這場鬧劇總算是結束。
林瑟瑟起身相迎,給皇帝請安:“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皇帝大手一揮,讓衆人起身。
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畢竟一個太監過生辰,卻要這般興師動衆,而他一個皇帝都到場了,那太監仍未現身,任是誰做皇帝,臉色也不會好了。
在皇帝落座後,許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司徒聲才姍姍來遲,面容憊懶的出現在保和殿內。
他像是剛剛起榻,神色懶散至極,走路也慢吞吞的,到了皇帝面前,只是口頭上請了個安,不等皇帝回應,便自顧自的落了座。
皇帝的臉色更差了,他眼底是壓抑不住的怒氣,仿佛随時都會拍案而起。
純妃察覺到皇帝的情緒不對,生怕他耐不住發怒,趁着誕辰宴還未開始,上前福了福身子:“臣妾鬥膽,午時才開宴,尚有片刻的時間,不如玩個猜謎的游戲先助助興。”
皇帝沉默一陣,捏了捏眉骨:“什麽猜謎游戲?”
純妃笑道:“很簡單,讓人随機在紙上寫下五種草藥,而後兩人一隊,由一人比劃,另一人來猜,猜中最多的隊伍獲勝。”
皇帝第一次聽聞這種玩法,倒是覺得有些新奇,腹中的怒火消散了些,點頭應允了純妃的主意。
既然是游戲,當然是自由報名,偶有一兩個膽大的官員家眷上前,其他人皆是駐足觀看。
林瑟瑟沒有興趣,她就想當個背景板,老老實實把今日的劇情走完才是最要緊的。
雖然她想的很美好,但現實總是殘酷的,玩游戲的人不夠,純妃似是無意的提起林瑟瑟,皇帝也不過問她的意思便同意下來。
林瑟瑟被逼着趕鴨子上架,但旁人都組好了隊,皇帝也和純妃組成了一隊,唯有她孤零零一人,連個隊友都沒有。
她朝着殿內環顧一圈,嬴非非剛才被陸想氣跑了,她又不認識其他人,若是和陸想這個男丁組隊,她身為一國之母又不太妥當。
為難之下,她将目光落在了司徒聲身上,小心翼翼的詢問:“哥哥玩嗎?”
司徒聲輕嗤一聲,這種幼稚的東西,他碰都不會碰。
他正要拒絕,卻聽陸想已經笑着替他應了下來:“自然要玩的,今日的大壽星怎麽能不參與其中呢。”
被迫營業的司徒聲,眸色霧沉沉的,他望着林瑟瑟,從齒間清晰吐出幾字:“玩可以,必須贏。”
林瑟瑟:“……”
純妃拿出三張紙,命太監随機交給大臣們,讓大臣們在每張紙上寫下五種草藥後,将紙交給三隊中的其中一人手裏。
純妃和皇帝一組,先行示範給旁人看,她望着紙上寫的‘龍眼’二字,思索片刻後,先對着皇帝指了指示意‘龍’,而後又指向自己的眼睛示意‘眼’。
她輕聲提醒道:“皇上您是什麽,臣妾又指了什麽。”
皇帝只沉思一瞬,便開口道:“龍眼!”
只聽兩側一陣贊譽和歡呼,皇帝龍顏大悅,對着司徒聲微擡下颌,眸中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司徒聲不以為意,瞥了一眼紙上的‘人參’,他坐在軟席上,先是指了指自己,示意‘人’,又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示意‘參’。
林瑟瑟一臉懵逼,愣是一個動作都沒看懂。
他皺了皺眉,又将動作重複一遍,還學着純妃的樣子,出口提醒道:“你看我是什麽,我是不是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林瑟瑟猶豫片刻,小聲試探道:“狗……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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