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
女傭高亢的尖叫攪散一室旖旎,挑破了虛假的平靜。
男爵原本正蹲踞在大理石臺旁,朝西利亞的頭紗下方窺視,視線黏黏糊糊,下流lu骨,而西利亞隐忍地承受着來自男爵精神層面的猥xie。他嘴唇緊繃,像是快要吐了,手臂炸出一層雞皮疙瘩。
當尖叫響起時,他們齊齊循着女傭手指的方向望向花窗。
下一秒,道文破窗而入。
一聲巨響,玻璃崩碎,木刺與裂片把道文的拳頭割得血肉模糊,可狂怒模糊了痛覺,道文理智盡失,二話不說,掄拳便揍向男爵浮腫的臉。
好在西利亞眼疾手快地推了男爵一把——他們承擔不起打傷一位貴族老爺的代價——男爵皮球似的滾倒,道文打偏了,拳鋒擦過男爵的腮,那些脂肪與肉皮如面團般變形,抵消了不少力道。
男爵捂着火辣辣的胖臉委頓在地,這把他吓僵了,他遲鈍地大張着嘴,像只等待被農夫填食的蠢鵝,在畫室伺候的幾個仆人尖叫四散,甚至沒人來扶他一把。
“嗬……吼……”暴怒燒盡了道文的理智,使他的智力短暫回落,他難以組織語言,喉間溢出野獸般粗砺的嗚嚕與咆哮,“嗬嗬……”
西利亞驚駭欲絕,擋在男爵身前哀求道文別動粗。道文改換目标,拎起畫架砸向地面,瘋狂踐踏。
他用腿別斷細木畫框,扯下畫布連撕帶咬——那幅被男爵诠釋得yan俗低級的《薔薇新娘》已完成大半,是男爵這幾天來的創作成果。道文看着那幅畫,看得雙眼猩紅,暴怒得連傷疤都泛紫、發亮起來,左臉愈發醜惡詭怪。他發出受傷般哀痛的嘶吼,攥起一把錫管徒手捏爆,顏料自裂口噴出,糊了滿畫布。
男爵歪戴着假發,怔怔地搖頭,像個壞掉的彈簧玩具,濡濕的嘴唇打着哆嗦:“上帝啊……”
隔了片刻,男爵意識到他必須用英勇的行為抗擊這可怕的暴徒,于是他挪了挪鈍重的屁股,擡高調門,尖聲詠嘆:“上帝啊!!!”
“求求你,別,道文,停下來……”西利亞撲上去,連拉帶拽,拼命把道文往畫室外扯,哀求道,“我們回去,道文,求你了,先回去……”
道文用顏料将畫布上撩人绮思的新娘糊得連衣角都看不見,這才勉強跟着西利亞走,他像條不服管制的惡犬,在路過男爵時面目猙獰地朝他蹿了一步。男爵吓得像只老母雞,屁滾尿流地躲到一尊石膏像後,好在西利亞及時拉住了道文。
男爵的小薔薇園傭人不多,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女傭一瞥見道文就放聲尖叫,不構成威脅。但西利亞估計這片區域的治安官可能已在趕來的路上,他緊張得渾身發抖,沖進更衣間卷起他的粗布衣褲,拽上道文就跑。
西利亞的主顧老爺們不知道他的住址,麗莎大嬸倒是知道他在市場街32號住過,可那沒什麽用,他早就搬走了。對男爵而言把道文揪出來報複就像大海撈針,男爵損失了一幅不值錢的畫,臉大約也會青腫幾天,僅此而已,不值得大動幹戈……西利亞腦中塞滿這些念頭,一時無暇他顧。
他驚惶得像頭已被箭矢鎖定的跳羚,連跑帶跳,一刻也不敢停,他紮進道路一團糟亂的貧民窟,專挑僻靜的暗巷與簡陋窩棚隔出的縫隙逃竄,以甩開幻想中的治安官。
那雙腳尖伶俐地點過地面,躍過水窪、泥坑和垃圾,裙擺飄飛。貧民窟白天人少,勞力得出去幹活兒掙晚上的黑面包,偶爾有幾個眼神木讷的老人或孩童愣愣地杵在路旁,卻也來不及看清他們的模樣。
道文緊緊尾随着西利亞,沉默得駭人。
……
嘭!
西利亞重重摔上公寓門。
“呼……呼……”他chuan得上下不接下氣,這些路他平時也是用雙腿走的,可方才他專挑人少的小路,繞了不少遠。
淋漓的汗水浸透衣物,紗料的特殊質感使西利亞意識到自己還沒換衣服——薔薇新娘的裝束極其繁瑣,卡扣與系帶多得令人頭暈腦脹,穿戴時兩位更衣室女傭圍着他轉了足足一刻鐘。西利亞逃跑時本想換上輕便的粗布衣褲,可這身裝束太難處理,他試着撕扯,可那看似輕薄脆弱的面料竟比粗布還結實。
汗水如涓細小溪,自肌肉與筋絡形成的凹陷流淌,在鎖骨積蓄出淺窪,小臂皮膚濡濕,散發出健康而柔潤的光澤。
細密針腳繡織出的薔薇花紋浸透了,潔白絲綢與絹紗洇成極淺的灰,因尺寸合身,緊箍着,隐隐能窺見一抹皮膚的顏色。
“道文,”西利亞緩過氣,視線先是落在道文手上,那些血口子狠狠在他的心尖上揪了一把,他心疼得要死,“你的手……我給你處理一下。”
——道文破窗而入時弄傷了右手。
西利亞直起身,要去拿藥和綁布,可就在這時,他對上了道文的目光。
道文雙眼噴火,赤luo地、暴戾地瞪着他,喉結滾動,幹咽着唾沫……來自獵食者的直白凝視,駭得西利亞雙膝發軟。
他察覺到周身湧動的腥甜與熱浪,以及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西利亞顧不得找藥箱了,他反手摸索着後頸的暗扣,手指抖得厲害,他往盥洗室跑,結巴地嘟囔着:“我、我還是先換衣服吧,這件實在是太熱了,我很快就……”
道文卻一把擭住他,兇狠地搡回牆角,眼珠猩紅。
“我是西利亞哥哥,”西利亞簡直把他的名字當成醒神咒了,他故作輕松,“清醒一點,我是……”
嘶啦——
暧昧、細膩的裂帛聲。
道文常年做手工活兒的、鷹爪般強悍的大手硬是從那做工精良的長裙上扯下一截紗料。
西利亞驚得一蹿。
“西利亞哥哥。”道文含糊地重複。
“對、對,我……”西利亞急忙回應。
道文攥住那些純白的薄紗與珍珠銀色的綢緞,盡數揉亂在掌心中。
那些婚紗面料明明如雪浪般輕盈純淨,捏在手中卻是如此溜滑汗濕。
它同時象征着聖潔的新娘與隐秘的x。
與西利亞一樣。
“西利亞哥哥……”道文緩緩重複,他說得那麽慢,那麽仔細,簡直就像是在拿這幾個音節磨牙。
可下一秒,他毫不含糊地撕爛了那團布料!
他眼神殘暴,嫉妒與yu望彼此撕扯,他撕碎禮服裙的裙擺,拽住結實的蕾絲繡紋猛扯,嚼爛不牢靠的卡扣,掙斷繁複的系帶,将繪制着紅玫瑰的白絲襪弄爛成幾截,僅剩幾條細絲堪堪勾連……
西利亞吓得渾身僵硬,他嗚咽起來,臉蛋濕紅,浸泡在淚水中。
可道文這次不為哀求所動,瘋狂尚未退潮,他再次發出受傷般的痛吼,迫切地粉碎其他雄性留在西利亞身上的事物——那件昂貴、可憎卻you人的禮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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