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五)

這套衣裙恰巧與西利亞的尺碼吻合,唯獨胸口布料箍得很緊,西利亞扯了幾下,扯不動。

他本無需為領口開得太低而害臊,在碼頭做苦力時他學着其他船工打赤膊,将唯一一件粗布上衫疊好,用皮膚承受纖繩或板條箱的磋磨。看似單薄卻足夠緊實的胸口,因清瘦而凹顯的腹肌線條,流淌着熱汗的、光潔的背,如水珠滾動的東方瓷器……它們盡曝露于海風與天光中。西利亞沒有因此害臊過——就算是再怎麽腼腆、臉皮薄的男人,也不會為赤luo上半身而感到不自在。

然而,此時。

西利亞扯那些蕾絲扯得冒汗,面頰憋得微微鼓起,可連一毫米也沒扯上來。察覺到道文投射來的目光,西利亞羞于擡頭,讪讪地用手遮掩胸口,這個動作使氛圍愈發詭異,可他按捺不住,這比在碼頭上被一萬個人圍觀打赤膊還別扭得多。

“能走路嗎?”道文問,眸光平靜。

西利亞踩着一雙緞面高跟鞋,纖秀的細跟,他試着邁開一步,搖晃得像一滴翠金色的露水。

“這太難走了。”受限于束腰,肋骨擴張困難,西利亞小口、快速地喘氣,他故作快活,顫聲打趣道,“原來每一位高貴的夫人與小姐都掌握着頂級的平衡雜技,我先把它換下來,走到你的工作間再……”

“我抱你。”道文涼森森地打斷。

不待西利亞反對,他已将他抱了滿懷。

一對羚羊般瘦長的小腿懸挂在道文臂彎,弧線被絲襪修飾得柔潤,小腿肚隆起處反射出一道細窄筆直的微光。

怕鞋子脫落,西利亞本能地翹起腳尖,腳踝處的絲襪皺縮起來。

他輕聲細氣地嘟囔,一秒都不停,讓道文放下他什麽的,而道文,道文聾了,他抱他下樓,襯裙雪白挺括的荷葉邊随他邁下階梯的節奏一抖一抖,沙沙作響,像顫動的花樹枝梢。

維爾捧着一疊漿洗平整的襯衫上樓,當瞥見這一幕時他眼睛都直了,他杵在臺階上,白癡般張着嘴,臉紅速度之快就好像有人在他腦殼裏縱火。

“別……別看我……”西利亞避無可避,慌亂中,他扭過頭,将滾燙的臉埋進道文心口。

鬼使神差地,維爾瞥向道文。

——西利亞将臉埋進道文心口、将自己的視線遮擋得嚴嚴實實的一瞬,道文臉上那積蓄壓抑近一小時之久的癫狂喜悅與濃稠yu望如蓄滿大壩的腥膻泥漿般轟然傾瀉,他面部的每一束肌肉纖維都在恐怖地蠕動、彈跳……他得逞了。

得逞了得逞了得逞了……

他要幹更壞的事兒,呼呼……更壞的事兒……

意識到維爾正驚駭欲絕地盯着他,道文緩緩朝維爾咧開嘴,牙齒森白,眼珠漆黑——他并無惡意,他不過是在向其他雄性分享他滿溢的幸福,他是從心愛姑娘的面頰偷來一吻的少年,迫不及待地向夥伴們炫耀。

“……”

聖靈啊!那是個瘋子!是個鬼!!!維爾吓得四肢癱軟,重重摔倒在臺階上。

“怎麽了?”西利亞轉回臉。

“他不看路,跌倒了。”道文面容平靜,沒什麽表情地回答。

……

道文用指腹揉過涼而軟的陶泥頭顱,塑造出起伏與溝壑,寬敞的工作臺上放置着白陶捏制的小巧四肢與軀幹,尚未燒制與着色。莎草紙上,炭筆線條勾勒出西利亞身着克裏諾林裙的大致形貌與姿态。不得不承認,那線稿美極了,盡管是寥寥數筆,潦草匆忙,但充盈着靈氣、美感與一種并不低俗的肉yu。

應道文要求,西利亞将裙裾高高撩起,模樣羞赧,用指尖撚住松脫的吊襪帶與襪沿,像個在僻靜處偷偷處理小麻煩的貴族少女。

這造型擺起來不算輕松,束腰又箍得那麽緊,連小口喘氣法也救不了西利亞了,當那秀氣的鼻翼沁出越來越多的汗珠,他終于忍不住詢問道文自己還要堅持多久。

“累了嗎?”道文放下制作到一半的陶泥頭顱。

“我要喘不過氣了……”西利亞脫掉高跟鞋,用穿絲襪的腳踩着地板走到工作臺前,雙手撐住臺沿,胸口疾速起伏,他chuan息着,喉嚨裏擠出的氣聲輕柔得像在調情,“我想馬上脫下來……我的頭很暈,道文……”

道文大步繞到西利亞身後,自他撐住桌沿的胳膊與肋骨間的空隙探入雙手,伸至他身前,用被陶泥浸潤得涼滑的指尖飛快挑開上衣的幾枚紐扣,一扯,那塔夫綢材質的小衫便将褪未褪地堆在西利亞手肘處,內裏花紋豔麗的束腰已被浸透,道文飛快扯松綁帶,西利亞破水而出般又深又快地吸氣,清峭的肩胛骨與背肌起起伏伏,汗水散發出淋漓的光。

“你……”西利亞chuan勻了氣,轉過臉,神情中半點兒埋怨也沒有,只是仍然害臊着,眸光閃爍,白金碎發被汗黏在紅彤彤的兩腮,小聲問,“你找完靈感了嗎?”

道文的呼吸也粗重起來,他貪饞地嗅聞西利亞汗水的清淺氣味,那絕不是尋常雄性身上令人作嘔的汗臭味,西利亞的體味很淡,也很好聞。道文被yu望灼燒得痛苦不堪,他強忍着不使出“頭痛按摩”的小把戲——他有更好的替代品了。

“我看着你才會有靈感,你真漂亮,西利亞哥哥,你真漂亮……”道文摩挲着那根镌刻着情詩的鹿角撐骨,它仍舊穿在西利亞身上,他柔聲呢喃着,眼看着西利亞的耳垂被他撩撥得越來越紅,“明天……我會把它系得很松,不會再讓你憋得難受,好嗎,西利亞哥哥?”

聖靈作證,西利亞的腰不束也夠細的了,不過束腰能讓罩在外面的布料顯得更挺括。

西利亞默不作聲,嘴唇抿緊,又抿得更緊,直覺告訴他這不對勁,每一處細節,全都隐隐約約地透着不對勁,可道文需要靈感,他垂眸,瞥見莎草紙上的炭筆線稿,那确實靈氣橫溢,道文沒騙他,可他真的太、太害羞了,而且整件事也真的……

“西利亞哥哥……”道文的嘴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廓,那嗓音中少了幾分一貫的冷意,道文在哀求,像條小奶狗,像個對靈感感到饑餓的孩子。

“求你。”他說。

一剎那,虛幻的長鞭再次抽向脊骨,又熱又緊,西利亞的心髒狂跳起來。

不待他拒絕,道文的手指忽而撫上他的發梢。

他頭發不算短,能稍微蓋住後頸,穿起裙裝時像個英氣利落的少女,那也挺好看的,畢竟他有一張這樣的臉,可這身華貴的長裙搭配長發顯然會更美。

“為我蓄長發好嗎,西利亞哥哥?”道文把下颌輕輕搭在他肩上,口吻溫和,眸光卻陰森,“你總得答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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