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誤會
其實裴戎昭現在看起來雖然很平靜,但實際上他已經像個火藥桶一樣,只要一點就要爆了。
這叫什麽事啊?哦,一箭穿胸而過沒死是不錯,可是竟然來到了幾百年後?那還不如死了呢!好歹還能埋在他們的聖墓山啊!逢年過節還有師父師兄師姐師妹去上柱香呢。現在好麽,一下子穿越了幾百年,明教沒了,聖墓山光明頂回不去了,師父也見不到了……
這對于一個戀家又戀師的人來說是一件何其殘酷的事啊!自從他離開歌朵蘭沙漠,他的養父又死了以後,明教就是他唯一的家了,現在再也回不去了,裴戎昭簡直是吃着吃着就想砍個人。
在這種情況下,對面桌子那個莫名其妙的書生就顯得格外讨厭,因為那個家夥總是時不時看他一眼。
在那個書生再次看過來的時候,裴戎昭摘下兜帽擡起頭冷冷地看了過去,“閣下有什麽指教?”
李尋歡有些尴尬——裴戎昭的存在感太強烈了,尤其是之前那個狼一樣充滿侵略性的眼神讓他覺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沒想到竟然把人惹毛了。
他現在才看到裴戎昭的全貌,眼前這張明顯與中原人不同的面孔出乎他意料的年輕,但是頭發卻是灰色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襯得那雙紅色的眼睛越發明顯,也越發好看,有一種很奇異的魅力。這幾乎是他生平僅見的最好看的男人了。
他的眼裏泛起了笑意,端起酒杯對裴戎昭虛敬了一下,“我想請你喝酒。”
裴戎昭心裏越發納悶了——難道這個書生真的看上了自己?不然沒事幹嘛要這樣搭讪?
他哼了一聲,說道:“我不喝男人請的酒。”
李尋歡笑了笑,就連眼角的細紋都染上了笑意,“那不如你請我喝一杯?我是沒有這個禁忌的。”
裴戎昭這下真的被膈應到了,他伸手往腰後一探,一把彎刀拿到了手裏,迅雷不及掩耳地一刀斬開了李尋歡的桌子,一直侍立在李尋歡身邊的一個虬髯大漢怒喝一聲,踏步上前就要迎戰。
李尋歡安然坐在凳子上,伸手制止了他,“老鐵,住手。”
他惋惜地看着碎在地上的酒壇,嘆道:“佳人不可唐突,好酒不可糟蹋,小兄弟,你不覺得這酒很可惜麽?”
裴戎昭從腰間的錢袋裏拿出一錠碎銀丢到了櫃臺上,對掌櫃道:“照原樣賠他一壇。”說完也沒心情吃了,把刀放回背後,拉起兜帽大踏步走出了酒肆。
李尋歡笑着搖了搖頭,換了張桌子,接過掌櫃奉上的酒,對身邊的虬髯大漢笑道:“你看,他最後不還是請我喝酒了嗎?”
剛走出門外的裴戎昭頭也不回,甩手一錠碎銀又把他的酒壇打破了。
李尋歡愣了一會兒,大笑起來,“這小兄弟真有意思!掌櫃的,再來一壇。”他又把那錠碎銀丢到了櫃臺上。
裴戎昭憋了一肚子的火在這個綠洲裏轉了一圈,買了一張地圖,看看天色也有些晚了,就在這裏唯一的客棧住了下來。第二天一早,他剛剛從房間裏走出來,就看到旁邊的房門也打開了,那個莫名其妙的書生從旁邊走了出來,一轉頭看見他就滿眼笑意地打招呼:“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裴戎昭眉毛一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把他按到了牆上,将臉湊了過去,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不要跟我玩什麽花樣,我對男人,尤其是你這樣的老男人沒有任何興趣,明白?”
李尋歡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我叫李尋歡,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哦,還有,我雖然已過而立之年,但也不能說是老男人吧?”
裴戎昭的眼睛眯了起來,還沒等他說什麽,客棧樓下突然鬧哄哄地湧進了一群人,嘴裏還呼喝着問客棧夥計馬廄裏的一匹黑馬是誰的。
他放開了李尋歡的肩膀,轉身走下了樓梯。
樓下那群人正揪着一個夥計逼問那匹黑馬是誰騎來的,那個人又在哪裏。客棧的馬廄裏只有一匹黑馬,就是裴戎昭昨天從沙盜手中搶來的那匹,所以他也就知道了這些人的來歷。
他正走下樓梯,客棧的夥計就喜出望外地指着他:“就是他,就是他的馬!”
一群人呼啦啦地舉着刀就沖了上來,裴戎昭一大早被李尋歡搭讪正不爽來着,加上昨天聽說自己穿越了幾百年火氣還沒消,直接拔刀就從樓梯上一躍而下,赤日輪三段攻擊一段接一段掃翻了一大片。
這種狀況貌似在這裏是很常見的,客棧的夥計和掌櫃都非常熟練地躲到了櫃臺後面,客棧大堂裏吃早飯的客人也都散到一邊淡定地看起了熱鬧。
不得不說明教的武功視覺效果還是很華麗的,明教的內功具有陰陽兩種屬性,陽性內功的招式使出來會帶着火焰——比如赤日輪、烈日斬、煌日照,陰性內功的招式就會帶着藍幽幽的寒氣——比如幽月輪、銀月斬、寒月耀,而且聲光效果還很美,這種情況這個世界的人還真沒見過,一個個都看得瞠目結舌,連叫好都忘了。
李尋歡站在二樓靠着欄杆往下看,等到裴戎昭幹翻了那群人不經意地一擡頭,就又看到那個莫名其妙的書生了。
看到他擡頭,李尋歡還專門對他點了點頭笑了一下——其實他覺得裴戎昭很有意思,剛才竟然會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這孩子腦子裏到底想什麽呢?
砍完了人,裴戎昭心情舒暢了,就連看到李尋歡對他笑他都沒那麽不爽了,一腳踹開擋路的屍體找了張桌子坐下來就招呼夥計上早餐。這客棧的人倒也奇葩,一個個很淡定地開始做起了之前沒做完的事,掌櫃繼續打算盤,幾個夥計開始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打掃現場,其他客人也都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吃自己沒吃完的早飯。
李尋歡帶着自己那個五大三粗的仆人從樓上下來,走到了裴戎昭旁邊,對他說道:“剛才有個人跑了,我看他是去搬救兵了,小兄弟可要多加小心,我聽說這夥沙盜這附近勢力很大的。”
裴戎昭哼了一聲,“管他多大。”
“還沒請教小兄弟尊姓大名,”李尋歡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怎麽會惹上這些沙盜的?”
裴戎昭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皺眉,“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在沙漠裏遇見了一匹狼,和它成為了朋友,”李尋歡含笑道,“你的眼神跟它很像,我覺得我們也會成為朋友的。”
裴戎昭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招手叫夥計上酒,親手倒滿了兩個碗,“來,走一個。”
過去只有他養父、他師父、他大師兄這麽說過他,說他像狼。小時候養父會揉着他的腦袋笑着說他是個小狼崽子,長大了師父和師兄偶爾也會笑罵他“狼崽子”,現在在距離大唐幾百年的後世,聽到李尋歡這麽說着,他突然覺得挺親切的。
李尋歡爽快地喝下了那碗酒,笑問道:“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了吧?”
“裴戎昭,兵戎相見的戎,昭如日星的昭,”裴戎昭訝異地看着他,“原來你酒量還可以?”
李尋歡剛要回答,卻突然控制不住地咳了起來,簡直像要把肺咳出來一樣,看得裴戎昭都替他覺得難受。
那個叫做老鐵的虬髯大漢忙拍着他的背勸道:“少爺,別喝了。”
他咳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卻笑道:“美酒當前,又有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怎麽可以不喝?李尋歡的命可以不要,酒卻不能不喝。”
“這話對胃口,”裴戎昭終于第一次對他笑了,拿過酒壇再一次倒滿酒,“命可以不要,酒卻不能不喝。沒想到你一個書呆子居然還懂得這樣的道理,當浮一大白!”
李尋歡笑着和他碰了一下碗,又喝了一碗,“你為什麽叫我書呆子?”
裴戎昭鄙視地看着他瘦弱的身板,挑了挑眉,“瘦得沒有二兩肉,在沙漠裏還要穿儒衫,不是書呆子是什麽?”
李尋歡大笑,笑着笑着又咳了起來,一邊咳一邊倒滿酒,“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書呆子,可我是個愛喝酒的書呆子,你就不要那麽鄙視地看着我了吧?”
“行,看在你愛喝酒的份上。”裴戎昭灑然一笑,拿起碗仰頭一飲而盡。
男人的交情都是喝酒喝出來的,這句老話放之四海皆準,兩個人在老鐵譴責的目光下喝了半天酒,到了最後沒有分出勝負,關系反而變得融洽起來。
裴戎昭難得遇到跟自己拼酒拼了那麽久還連臉都沒紅一下的對手,心情都變好了起來,就連剛才那個跑出去找救兵的沙盜帶了一大群人堵住了客棧門口都沒有讓他心情變糟。
李尋歡看了看門外吵吵嚷嚷的一群沙盜,問道:“裴兄弟打算怎麽辦?”
裴戎昭勾起嘴角,又給他倒了一碗酒,“你慢慢喝,等你喝完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酒碗放下,他的人已經一個幻光步瞬間移到了客棧門外,火光從身周向外擴散出了一個由無數把火刀組成的扇形,将他面前的人一網打盡——淨世破魔擊,這是一個大範圍的攻擊招式。
接着又是三段式的赤日輪和幽月輪各來了一次,等他收刀轉身走回客棧裏的時候,那些沙盜已經紛紛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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