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秀才遇上兵,探花遇上喵

阿飛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嘲笑那黑蛇,但是他的表情卻非常認真,好像他說的就是事實一般。

這種态度當然會讓碧血雙蛇不爽,黑蛇狠狠道:“好,只要你能照着我做的做一遍,我就給你五十兩。”他手中軟劍一抖,竟然在一瞬間将桌上的蠟燭削成了七截,全都穿在了劍身上,而最後一截的蠟燭頭竟然還沒有熄滅。

阿飛面無表情地說:“我的劍不是用來削蠟燭的,是用來殺人的。”

黑蛇看着他腰間那塊鐵片大笑,“這是劍嗎?這把劍能殺得了誰?”

一旁的裴戎昭撐着下巴懶懶道:“你。”他的尾音甚至還愉悅地上揚了幾個弧度。

他的話音還沒落,阿飛的劍已經刺了出去,一劍洞穿了黑蛇的喉嚨。少年一回頭,看到他裴大哥豎起的大拇指,眼中浮現起一絲被長輩誇贊的欣喜,努力板着臉對着黑蛇冷冷道:“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劍快?”

黑蛇喉嚨裏格格作響,鮮血慢慢地從他不由自主地伸出的舌尖上流了下來。白蛇在一旁揚起了劍,但是卻不敢出手,臉上冷汗流成一片。

阿飛把劍抽了回來,一道血箭從黑蛇的喉嚨裏噴了出來,黑蛇捂着喉嚨面朝下撲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聲息了。

他轉頭問白蛇:“他已經輸了,五十兩呢?”

白蛇不敢置信地大叫:“你殺他就是為了五十兩?”

阿飛老老實實地點頭。

白蛇崩潰了,他發瘋似地從懷裏掏出一錠又一錠銀子丢到了阿飛面前,大喊道:“給你!都給你!”然後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客棧。

阿飛彎腰撿起兩錠銀子,滿意地往座位走,卻看見裴戎昭突然一閃消失不見了,回頭一看,他裴大哥已經用那種很不符合常理的叫做“幻光步”的身法瞬間出現在了諸葛雷背後,手中彎刀飛快地在他的咽喉上一抹,諸葛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就像黑蛇那樣倒了下來,而他手裏的長劍所指的方向正是阿飛背後。

裴戎昭一腳踹開了諸葛雷的屍體,伸指一彈刀尖,挑起眉毛向着剩下的那兩個金獅镖局的镖師微微一笑,“想報仇嗎?”

那兩個镖師面無人色噤若寒蟬地搖頭,等他走回原位才戰戰兢兢地擡起諸葛雷的屍體跑回了後院。

阿飛本來拿到銀子還挺高興——雖然表情上看不出來——但是現在卻有些郁悶了。

裴戎昭坐回他身邊,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奇怪,你殺了黑蛇,他明明應該感謝你的,為什麽卻要殺你?”

阿飛點了點頭。

李尋歡嘆道:“黑蛇雖然沒有殺他,卻那樣折辱他,已經讓他在江湖上無法立足,他只有殺了你,才能重新揚眉吐氣,自吹自擂,所以他非殺你不可。江湖上人心險惡,只怕你是難以想象的。”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裴戎昭傲然一笑,“只要你足夠強大,再險惡的人心都拿你沒辦法。對付這種人,只要用絕對的力量碾壓過去就好。”

阿飛恍然大悟,很受教地點頭,“我知道了!”

李尋歡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們走吧,殺人之後總會有些麻煩的,我雖然不怕殺人,但是我卻最讨厭麻煩。”

裴戎昭皺眉,“這麽冷的天,你這書呆病怏怏的,好不容易找到客棧可以休息一下你還逞強,給我上樓睡覺去。”

李尋歡還要反駁,卻被他伸手摸了摸額頭,“啧,這樣子你還想趕路?明天發燒了不要哭給我看啊。”

“老鐵,你去廚房叫他們給你家少爺熬點姜湯來,”裴戎昭轉頭對老鐵吩咐了一句,一把拎起李尋歡的胳膊将他甩到了自己肩膀上,“書呆你給老子閉嘴。”扛着人就上樓去了。

李尋歡被他扛起來的時候還一片茫然,好像根本不相信他竟然會對自己這樣做,整個人目瞪口呆。

老鐵笑着搖了搖頭,“這小子!”笑眯眯地往廚房去了。

阿飛眼裏也浮現出了一絲笑意,跟在他裴大哥身後上了樓梯,一邊走一邊看着李尋歡手軟腳軟掙紮的樣子,問裴戎昭:“裴大哥,這個是不是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裴戎昭還挺得意,“這書呆婆婆媽媽的,對付他就要用直接點的辦法。”

李尋歡向來都是很淡定的,但是他完全沒想到裴戎昭竟然這麽不按牌理出牌——這根本不符合邏輯啊!有誰會因為朋友說不聽就直接暴力強迫啊!

裴戎昭扛着他一腳踹開房門,動作很麻利地把他塞進了被子裏,按着他的頭讓他躺下去,命令道:“睡。”

李尋歡兩只手抓着被子的邊緣,那雙向來溫和的眼睛睜得老大,好半天嘆了一口氣,“裴兄弟,你要是有什麽不同意見,好好說的話我也會聽啊。”

“啧,誰耐煩跟你啰啰嗦嗦的,”裴戎昭拿腳尖碰了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腳,“把你的鞋子脫掉。”

李尋歡又嘆了一口氣,坐起來自己把鞋子脫掉,然後很識趣地躺了回去。等到老鐵帶了姜湯上來,他也老老實實地喝了。

老鐵還要下樓去守着馬車,臨走還對裴戎昭說:“裴少爺,我們少爺就麻煩你了。”一副對他很放心的樣子。

裴戎昭點點頭,把阿飛趕去洗澡——這孩子都不知道在風雪裏走了幾天了——等他洗完就把他趕上了床,“你們倆睡床,阿飛你跟他靠近點兒,這書呆怕冷,你小孩子熱氣足。”

阿飛對“小孩子”這個稱呼很不滿意,因為他已經十七歲了!但是他也很怕他裴大哥像對付李尋歡那樣對付他——加上從小沒有被家長用這種強勢的态度關心過,他還覺得挺新鮮的——就老老實實地睡在了李尋歡旁邊。

看着這一大一小很老實地睡了,裴戎昭也上了床對面的矮榻盤膝打坐起來,一雙彎刀就放在手邊,大約一兩個時辰之後,還解決了幾個半夜放迷煙想要偷襲的金獅镖局的镖師,把人全都敲暈,從人家客房的窗口扔了進去,然後再也沒人敢來了。

這麽大的動靜床上的一大一小當然不會沒察覺到,不過他們看到裴戎昭起身料理那些人以後都對他很放心,又睡過去了。

第二天又繼續上路,李尋歡本來有些發熱,但是裴戎昭發現及時,他又喝了姜湯,還有阿飛這個小火爐睡在旁邊讓他出了不少汗,熱度就退了,反而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路面上的雪已經結成了冰,老鐵為了防滑用鐵鏈在車輪上纏了幾圈,馬車走得有點颠簸,裴戎昭幹脆就帶着阿飛下了車,教他幻光步的步法——他早就發現了,這小孩對這門身法很感興趣的樣子——兩人閃來閃去的,阿飛還磕磕絆絆的,竟然也跟得上馬車的速度。

李尋歡從車窗裏往外看着他們,突然就發現這兩人在前面停下了,他們面前的道路中央還立着一個雪人,大大的肚子,圓圓的臉,還有兩只用黑乎乎的煤球做成的眼睛。

馬車停了下來,李尋歡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下了車,走了過去,就看到阿飛愣愣地看着那個雪人,好像從沒見過雪人這東西似的。

李尋歡望向他,微笑道:“你沒有堆過雪人?”

阿飛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讓人寒冷,讓鳥獸絕跡,讓花果草木全部枯萎,還會讓人寂寞、饑餓。”

他突然彎腰捏了一個雪球,遠遠地扔了出去,“對于能吃飽穿暖的人來說,雪或許很可愛,但是對我來說,它卻是我的敵人。我是在荒野裏長大的,風霜雨雪都是我的敵人。”

李尋歡也有些黯然,但是還沒等他說什麽,裴戎昭卻先丢了一個雪球過去,笑道:“敵人嘛,就是用來打倒的。”

雪人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身上的雪散開來,竟然露出了裏面的一具屍體。

阿飛失聲道:“白蛇!”

那具屍體竟然就是昨天晚上剛剛從客棧逃走的白蛇!

李尋歡嘆道:“原來如此,昨天諸葛雷放在桌子上的那個黃布包裹在他走後就不見了,我就猜是不是他拿走了,看來是那個包裹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

“殺了他的人把他做成雪人放在這裏,是想擋我們的路,”他說道,“這條路是從客棧出來的必經之路,這幾位現在已經在這裏等着我們了。”

“不錯,”裴戎昭直接把刀拿到了手裏,一道火光朝着路邊的樹斬了過去,冷笑道,“鬼鬼祟祟的鼠輩,給老子出來!”

那棵樹被他一刀斬斷,露出了樹後一個身材高大的獨臂老人,那人或許沒有想到他會直接動手,臉上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樹林的左面也走出了一個幹枯瘦小的老頭,哈哈笑道:“十年不見,探花郎的寶刀仍然未老,真是可喜可……”

他還沒說完,裴戎昭彎刀一轉,一道幽藍如月光一般的刀光已經斬了過去。

“最煩你們這些人了,來找麻煩就來,還每次都說一些啰啰嗦嗦的場面話,”裴戎昭看着那老頭有些手足無措地閃過他的幽月輪,冷笑一聲,“不要說那些沒用的,直接說你們想幹什麽吧,林子裏那四個廢物也給老子出來。”

李尋歡嘆氣,“裴兄弟,這幾位好歹也是武林前輩,話不要說得這麽直白。”

裴戎昭哼了一聲,“廢物就是廢物,六個人想要找我們三個人的麻煩還要故弄玄虛,不是廢物是什麽?”

他們倆這一唱一和,頓時把兩個老頭氣得臉都青了,樹林裏的四個人也猛地撲了出來,直接朝着裴戎昭攻去。

裴戎昭早就防着他們了,一招極樂引直接将這四個人拉了過來——這是一招可以将方圓八尺之內的六個敵人拉到自己面前的武功——金色的鎖鏈從他腰間飛射而出,直接就将那四個人纏住拉到了他面前,然後他正要施展淨世破魔擊将四人一并解決,就聽到那獨臂老人大喝一聲:“住手!我有話說!”

裴戎昭根本沒停,他的淨世破魔擊巧妙地把那四個人各削去了一條手臂,才看向了獨臂老人,下巴擡起一副恩賜的樣子說道:“說啊。”

獨臂老人怒視着李尋歡:“李探花,貴友未免太過分了吧?”

李尋歡微笑,“查镖頭跟我說沒用啊,我可管不了他,還是他管我比較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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