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

祁司钰覺得封禹最近怪怪的,時時走神。

每當他轉身或者心思不在對方身上的時候,封禹的心神便游走了,整個魂仿佛被抽走,像個沒靈魂的小木偶。

經歷過祭祀大典後,兩人從客棧去魔物所在地方,他左右扭頭打量四周,再轉過頭發現封禹又走神了。

祁司钰嘆了口氣:“太子殿下,你若是有急事先去忙,那個魔物,我也可以對付。”

封禹回過神,先擰眉問:“你沒有仙力怎麽對付?”

“你忘了我是鳳族三殿下了?沒仙力,還有很多法寶,能用來對付魔物的,多不勝數。”祁司钰回答,他是見不得封禹心裏藏着事,還在他這僵持着浪費時間。

此時正當夜間,漂亮少年偏頭高傲地看着他,好似天不怕地不怕。

這張臉漸漸與封禹記憶裏面那張臉重疊。

“你又在想什麽?”祁司钰皺眉,感覺到封禹在透過他看見誰,這種莫名成替身的事兒太差勁。

不過,祁司钰思緒回籠,能讓封禹想着的除開已經消失的梵音,想不到旁的。

這個認知讓祁司钰眉眼一跳,該不會是封禹知道他就是梵音的事了吧?

祁司钰心驚肉跳,很是擔心這件事成真。

不為別的,真讓封禹知道,他先前做過的那些事……?

祁司钰咬了下牙,都不敢繼續想下去,這件事太誇張,也太離譜。

這會兒封禹沒回答他,他也不敢再繼續追問,生怕問出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這種猜想太可怕,祁司钰怕成真。

他不想知道,封禹偏生來了傾訴欲望。

“你說,當年的真相是你和魔物說的那樣,還是我記憶之中的那樣?”

祁司钰心裏咯噔一聲,顫聲道:“你記得什麽樣就什麽樣吧,別想那麽多,也有可能在梵音心裏,害死他的兇手到底如何,也得他自己來,和旁人無關。”

封禹心不受控制疼了下,沒看見真相前或許會相信他的這套說辭,真當畫面原封不動出現在眼前,又聽聞他這麽說,心疼得像被人再用刀子紮。

這時不說話是最好的回複,再開口,封禹真怕自己兜不住,将一切和盤托出,還想要追問他,到底為何不說清楚呢。

祁司钰也不說話,兩人同時安靜,抵達魔物所在地方時,月上半邊天。

鎮上很安靜,比以往幾日都要寧靜,靜到祁司钰知道這地方有問題。

他歪頭看着夜幕之下燭光通明的古老院落,發出肺腑的疑問。

“在裏面?”

封禹指尖出現一縷金光,絲絲縷縷飛向古宅。

古宅變成了透明的。

主房的地方有一團黑霧盤旋于上,四周廂房被黑霧根根控制着,能看見黑色脈絡像樹葉上面的紋路似的向四周蔓延。祁司钰低頭順着一根根往遠處看,這才發現黑霧的觸手伸向鎮子。

他偏頭看封禹:“你為何阻止到來那日就來抓他?”

“沒用的。”封禹低聲道,“整個鎮子上面的人早在你我來之前就沒了。祭祀是他們魂魄殘留的最後執念,只有等祭祀結束,他們願意離去,魔物才好對付。”

原來還有這層淵源,祁司钰只恨自己沒仙力,看不透這其中緣由。

他收回目光:“這個魔物比上次那個要厲害。”

封禹無奈嘆了口氣,這還用的說嗎?

“那你好動手嗎?”祁司钰問,這才是他想知道的事。

封禹:“沒什麽好不好動手,就看你想不想讓他被收了。”

祁司钰莫名:“為何這麽說?”

下一刻,他便看清主房那團黑霧的真面目。

祁司钰呆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也還是那個樣子,可見他沒有眼花。

知道沒看錯,他心情很複雜:“這話真應該我問你。”

封禹木着這張臉,看不出情緒,真不知道所謂的祁司钰人間歷劫到底是誰的劫。

“怎麽好端端偷了張梵音的臉呢。”祁司钰嘀嘀咕咕道。

封禹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嘴上沒說出來罷了。

兩人再次陷入安靜裏,誰都沒有說出該拿這團黑霧怎麽辦。

在雙方心裏,這張臉對彼此都有特別意義,沒法子讓別人來說出所以然來,唯有自己想清楚了知道怎麽辦。旁的,誰說都不好。

祁司钰心裏嘶嘶叫,就算他看了三百年鳳族這張臉,再看見梵音那張臉,也還是忍不住有片刻恍惚,像是在照鏡子。

事實往往不是這樣,現實的風總是在及時出現,吹得人頭昏腦漲,恨不得昏了頭。

可,就只有那麽片刻,理智在線是揮之不去的。

祁司钰說不出來什麽話,端看封禹到底怎麽說。

封禹似乎沒有特別多想說的,輕描淡寫:“收了,要加快腳步,魔物侵略人間有些時候,很多地方需要我們。”

這是真不在意梵音那張臉了。

祁司钰突然有點心酸,是不是梵音那個人在封禹心裏也不在意。

大概在封禹印象裏,梵音早被打上過去标簽。

說來也是,人都不在了,再多的介意又有何用。

封禹想傾訴,也得有個傾訴對象,更別提他身處近況不容許他表露出更多情緒。

每次在梵音的事上,祁司钰都有些特別別扭又奇怪的感觸。

明明是同一個人,總有無數種酸甜苦辣。

“嗯,動手吧。”

封禹将存滿仙力的法寶遞給他,讓他來動手。

祁司钰也不含糊,接過便低聲念咒,無數光線從他手裏的玲珑塔飛向古宅。

起初那團黑霧是有過掙紮的,但仙界法寶之所以引得人心之向往,自然是因為所向睥睨,強勢鎮壓,讓妖物無法反抗。

這座玲珑塔的妙就妙在妖物越掙紮被收的越快,用來加速再好不過。

祁司钰并不擔心收不掉魔物,只擔心收掉了,這裏該怎麽辦。

空無人煙,世态炎涼啊。

黑霧被順利收進玲珑塔裏,整個鎮子比先前更加安靜,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祁司钰盯着玲珑塔看了會兒,感覺身體裏溫熱起來,似乎有仙力在體內流轉,不多,确實有。

他轉身看向來時走過的青石路,蔓延至鎮子曾經熱鬧非凡的街巷。

家家戶戶像是放出孔明燈似的飄出一道道白影,沖着他們的方向露出笑臉,是解脫的,是灑然的。

祁司钰知道這是一條條人命,但凡他們來早點……

他扭頭看着封禹:“去下個地方。”

封禹颔首,在他自然變成小鳳凰跳上自己肩頭的那刻,迅速化為一位流星飛向另一處。

在祁司钰結束機緣,恢複原樣時,他們還是在人間沒有回天界。

這時,兩人到了繁華盛世,街頭巷尾全是吆喝,茶樓酒館四處笑聲滿滿,看着似乎很正常沒有不對勁之處。

祁司钰和封禹在酒館包廂裏,通過兩扇窗戶看向遠方。

“是不是魔界不想安分守己,撕開和天界簽訂的協議?多年來的安分沒能讓魔界品嘗到和平的滋味,反而滋生了他們貪婪的欲望。想要得到更多。”

“魔界不久前剛經歷過內亂,魔尊之位争奪落幕,鬧得境內不太平,因此疏忽了許多小魔物。這些小魔物順着被誤打誤撞撕開的裂縫逃出來,到人間來作威作福。”

“原來是這樣,還真是有意思,那總不能老讓我們擦屁股。”

“新任魔尊向天帝知會過,人間的問題他來解決,欠下的機緣他也會補上,總之,由魔物造成的損失,他都會想辦法補救。”

祁司钰沉默片刻,輕不可聞道:“這麽說來,慘得只有凡人。難道在他們眼裏,一條命随随便便就能說沒就沒嗎?”

這話讓封禹一下子想到他身死時候的事。

“每一條生命都該被重視,他們想錯了。”

祁司钰輕哼,不會承認原本悲怆的心受他這句話安撫好了起來。

“這地方的情況似乎不像是魔物在作祟。”祁司钰又說。

封禹給他剝了顆橙子,放到面前,又開始剝瓜子仁:“你感覺到什麽了?”

祁司钰鼻子使勁嗅了嗅,皺起來神色很厭煩:“聞到狐騷味。”

封禹:……

“狐族特有的那味道,你懂嗎?”祁司钰沖封禹眨眨眼,“和梵音那身草木清香味不同,真的是那種聞到就知道有狐族在的臭味兒。”

封禹不知他為何這般形容曾經的同族,多少還嘴下留情:“你的機緣修滿了,碰到破壞平衡的妖物,能收一個就收一個。與是什麽妖物無關。”

祁司钰翻了個白眼,答非所問說的就是這樣。

“你是因為梵音才對狐族網開一面?”

封禹抓過他的手,将瓜子仁塞進去,還托着他的手腕,以防他弄灑了。

“不是。”封禹說,“我如今只偏袒你,旁人如何,與我無關。”

祁司钰一口瓜子仁嗆在嗓子眼,差點兒沒死,他紅着臉看面色坦蕩蕩的封禹。

“我是你最疼愛的人?”

封禹擡手按了按他唇邊,明明沒有東西,這一手就是瞎撩。

不管有沒有東西,反正是撩到了祁司钰。

祁司钰內心小鹿亂撞,臉紅不止,整個人有種被燒起來的錯覺。

他猛地拍開封禹的手,微微轉開視線,到處亂看:“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沒事別亂手動腳。”

封禹見他不看自己,眼中閃過絲落寞,語調很輕很平淡:“你到現在還沒感受出來嗎?”

祁司钰心抖了下,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心動感到無力。

該怎麽說呢。

重生前後無論身份怎麽換,他似乎都對封禹有別樣感情,沒臉說這是天定緣分,大概被稱之為孽緣。

祁司钰神游片刻,傻乎乎問:“封禹,如若梵音複活,你會與我解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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