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誇死你

高秀芬一翻動作行雲流水，落在于大海眼裏，卻能體會到對方是真的将他放在心裏，放在第一位。

人在他身側坐下，遞了筷子過來，于大海握住，才聽到她回話，“我開始也挺害怕的，到那之後紅梅就拉我和蔣哥挨着坐，蔣哥看着有五十多吧？人又是領導到是挺和藹的，說私下叫蔣哥就行，我哪敢啊，可紅梅都一口一個蔣哥叫着，我也不好叫廠長，就跟着叫了。”

“雖然蔣哥的叫着，可人家也是個領導，一直給我倒酒，我也不好拒絕，又拒絕狠了紅梅為難，結竟是紅梅為了帶我長見識才帶我去的。”說到這，她抿嘴先笑了，還回頭往東屋看一眼，見東屋的門關着，才小聲道，“我最擔心自己把人得罪了，人回廠裏找你麻煩，這才喝的。你可告訴說出去，想到自己的私心，紅梅又是一翻好意，我心裏有這樣的想法總覺得對不起她似的。”

于大海嘴裏的東西更難下咽了，這種感覺就像被東西捏住脖子，想咽咽不下去，卻又吐不出來，憋的慌。

真說起來，他此時心裏才是說不出的複雜又愧疚，這個對他好的女人，他卻和別的女人算計她，有那麽一刻，于大海覺得自己太不是人。

“我哪會喝酒，又喝那麽多的酒，最後都不知道自己說啥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說錯話，不然今天到廠子遇到蔣哥，我問問他吧，真有說錯話的地方也給他道個歉。”

于大海正愧疚呢，一聽這個立馬吓醒了，“不行。”

高秀芬正喝豆漿，歪頭看他，于大海知道他是心急喊的聲音大了，深吸一口氣，将聲音壓下來，“私下裏吃飯叫聲哥沒什麽，到了廠子裏，怎麽那就是領導，怎麽能亂叫。”

“那我知道了，還好你提醒我，不然我怕又要犯錯誤了。”高秀芬笑了，沒揪着問。

于大海提着的這口氣呼出來了，他覺得高秀芬這點很好，你說什麽她就聽什麽，從來不反對也不反駁，這樣聽話讓人心裏舒服。

熏醬的燒雞很入味，哪怕隔夜吃到嘴裏也很香，于大海整個人放松下來，至于趙紅梅提過妻子叫蔣哥叫的親，聽到妻子的話之後，心裏更舒坦了。

于大海沒有發現他的變化，高秀芬也與他虛委與蛇，只防着兩人對她使壞又怎麽壞他們，哪裏會去猜于大海在想什麽。

兩人早飯吃完，趙紅梅才起來，看到桌上又是在外買的早餐，趙紅梅唇微抿，于大海已經開口了，“昨晚麻煩你帶秀芬出去吃飯，早上我順便把你的早飯也買了，不值幾個錢，聊表謝意吧。”

算你有良心。

趙紅梅臉上立馬就有了笑，“一個屋檐下住着客氣啥。”

扭身走到桌旁坐下，“哎，要說遠親不如近臨，這話不假，有時懶了自己不想做飯，厚着臉皮也能蹭一頓，秀芬你做飯我看挺好吃的，以後你可別嫌棄我蹭飯的時候多。”

高秀芬笑着把用過的碗筷收拾起來，“你不嫌棄我家吃的不好就行。”

反正天天苞米面糊糊，想吃就吃，反正錢也不是她花，她自己也要做，做一碗是做，做一鍋也一樣的流程，高秀芬自然大方。

趙紅梅心裏的小算計，高秀芬也看的明白，無非是把她當成保姆，心裏上占那點小便宜，只是便宜好占，在于母那的印象可不好說了。

但這也正是高秀芬的算計。

于大海先走了，趙紅梅慢慢的吃着早飯，眼睛在高秀芬進出的身上打轉，“秀芬，咱們前面有一片菜地，我也沒有種過菜，要不你看看種點什麽，我去買菜種子，兩家一起弄算了。”

高秀芬直接就應下，“行啊，那各種菜籽你都買些，還有鋤頭也得買一把。”

鋤頭少說也十多塊錢，趙紅梅有些心疼，可一想到能讓高秀芬像保姆一樣，趙紅梅也狠下心來應了。

之後，兩人一起去了廠裏，正好家屬車間與倉庫也近，兩人一起往過走，早上上班的人挺多，家屬車間的人看到高秀芬紛紛上前打招呼。

這些家屬自然不認識趙紅梅，高秀芬就耐着心的給他們介紹，“我們公房分一個屋的趙紅梅，倉庫管理員。”

“喲，是大家說的那個廠花吧。”有女人的地方少不了八卦，有人認出了趙紅梅。

趙紅梅笑着和大家點頭，禮貌又不親近，恰到好處。

高秀芬的話就多了些，“紅梅對我特別好，知道我是農村出來的，教會我很多東西，我也是幸運，進城之後能遇到紅梅這樣的鄰居。”

“我們家剛搬來那兩天，家裏的東西也不齊全做不了飯，都是在紅梅家吃的，她是有什麽好東西都往外拿，她丈夫在南方買的大米都拿出來了，那東西多精貴啊，咱們北方還沒有種的呢。”

“昨天還給我一套衣服，大絨的褲子，藍白格的上衣，咱們這我都沒有看人穿過，褲子我穿着有點肥，我說自己改，她都沒讓，親手給我弄的。”高秀芬一臉的喜氣，越說越激動，開始趙紅梅心裏在得意，覺得高秀芬好擺弄，給點好處就還能給她換來好名聲，可越聽越覺得不對，但是阻攔已經來不急了，“就是親姐妹也沒有這麽好的，昨天她請蔣哥...不是請蔣廠長吃飯，還帶我去見世面，我穿着她給我的那身新衣服，我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趙紅梅笑不出來，感覺到別人看她的目光也不同了，她笑着打斷高秀芬，“秀芬，你別說了，又不是什麽事，說的我怪不好意思的，衣服和褲子是我穿着小了，不然放着也是放着，你又沒什麽衣服換，換成別人一個屋檐下住着，也會像我這樣做。”

高秀芬義正言辭道，“話可不能說，我只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就說大波飯店，飯店那麽大，要不是你帶我去見世面，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有那麽好吃的菜。”

趙紅梅臉白了白，快撐不下去了，生怕高秀芬再說出什麽驚天地的話來，那昨晚大波飯店的事就真滿不住了，或者說在她提出昨天和蔣副廠長吃飯，又提到大波飯店，事情就已經暴漏出來了。

他們市并不大，大波飯店又離廠子近，有心打聽的，什麽事打聽不出來？

家屬生産車間到了，高秀芬的話才打住，和趙紅梅分開時還親的約好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這才跟着車間的人走了。

趙紅梅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她想去找于大海，眼前不是時候，但找到于大海又要怎麽說?

高秀芬明明是在和外人顯擺，于大海能怎麽辦？

事情陷入了死循環。

趙紅梅這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特別明顯，果然不出她所料，還沒有到中午，盧芳就忍不住跑到倉庫來認證了。

“聽說昨天你請蔣廠長吃飯，還在大波飯店，真的假的？”盧芳的眼睛轉來轉去的。

趙紅梅心徹底涼了，身體也似在冰水裏走過，她不能否認，還不知道高秀芬回廠房裏又說了多少。

盧芳還在等着，趙紅梅吸吸鼻子，背過身去，面上全是陰霾，聲音卻哽咽道，“別提了，我都不想來廠子上班了。”

盧芳的眼睛都亮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怎麽還哭了？”

趙紅梅假意抹了抹眼角的淚，“林江出差，我一個人在家也不想做飯，昨天回去想收拾一下櫃子，發現有身衣服小了，覺得改了做別的又可惜了，就給了高秀芬，她又說來城裏還沒有去過哪，我想着正好自己要出去吃飯，就帶她一起去了，哪知道在飯店那遇一蔣廠長，他看到我們兩個就叫着一起吃，中途高秀芬去上衛生間，蔣廠長的愛人就來了，不分清紅皂白就說我不正經，我好心請人出去吃飯，哪知道遇到蔣廠長還出了這樣的事。”

說完，趙紅梅捂着臉，“這讓我怎麽見人啊？別人還不知道怎麽傳呢，等林江回來再鬧到蔣廠長那去，以後我們倆口子在廠子怎麽呆啊？”

盧芳一聽是這樣，免不得失望，她還以為是趙紅梅和蔣廠長有一腿呢，沒想到還是蔣廠長自己惹出來的禍。

“那這事後來怎麽樣了？解釋清楚了嗎？”盧芳也沒有開始的興奮勁。

“還能怎麽樣？蔣廠長愛人知道是誤會，可也放不下臉來，連句道歉也沒有，就走了。”趙紅梅氣憤的跺跺腳。

盧芳道，“算了，誰讓人家是領導呢，這事只能怪自己倒黴，到是高秀芬好命，你們一個屋檐住着，你還給她衣服。”

趙紅梅回過身來，“一個屋檐住着，沒有辦法，她農村來的，又沒啥意思，天天盯着我身上的衣服看，我渾身都不舒服，不過我昨天翻了下，有一身和你挺合适的，晚上你和我回家取吧。”

盧芳心裏舒坦了，嘴上卻道，“好好的給我衣服做什麽？你留着穿吧，我可不要。”

趙紅梅去上前挽住她胳膊，晃了晃，“昨天我這不是把你惹生氣了嗎？我得賠罪啊。”

盧芳笑了，“喲，可得了吧，我還怕你在生氣呢，這不是聽到別人議論就過來了嗎？”

“我怎麽能生你的氣，就是那樣的話以後還是別說了，省着別人誤會，你看看昨天吃飯的事，不就讓人誤會了。”

盧芳道，“這事解釋清楚就行了，再有人說我幫你說回去。”

一套衣服換個幫手，也值了。

趙紅梅的心先穩了下來。

于大海那邊卻面上被愁雲籠罩着，好在平時他人緣好，大家聽說了趙紅梅帶高秀芬出去吃飯的事，私下裏到沒有說于大海怎麽樣，反而是替他擔心。

有人私下裏找他說，“大海，蔣廠長什麽人你也知道，趙紅梅帶你愛人出去吃飯是好心，可請蔣廠長吃飯帶着你愛人，這就有些不好了，你也防着點。”

“是啊，現在人心壞着呢，你愛人看着就是個性子好又老實的，可別被人欺負了。”

于大海面色嚴肅的應着，“這事是我沒注意，我就想着出去吃頓飯，讓大家擔心了，以後這事我注意。”

這句話，于大海這一上午說的嘴皮子都快磨光了，也是他人緣好，大家又覺得他對媳婦好，這才好心的過來叮囑。

心裏隐着火，也暗悔是他想的太簡單，好在平時他面上做的好，也沒有讓大家多想。

于大海一陣後怕。

為了做樣子，中午不到他就去家屬車間，在那裏等着妻子下班，一起往家走。

家裏離的近，還有昨天帶回來的半只雞和紅燒肉沒有吃，做幾個餅子就可以了。

兩人并肩而走，遠遠的從背景看着兩人極親蜜，廠裏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羨慕，同時心裏也腹诽趙紅梅不是個好東西，明知道蔣廠長什麽人，還把人家媳婦打扮漂亮的帶出去吃飯，這不是沒安好心嗎？

說句難聽的，就是拉皮條的。

變向的破壞人家夫妻感情，還把好人往坑裏帶，怎麽有這種人啊。

縱然有盧芳幫着解釋，可衆人都喜歡看美好的東西，特別是于大海這對夫妻，誰不羨慕，高秀芬又是從農村來的，大家也盼着不要因為她是農村的而被嫌棄，希望他們過好了。

這份大家不知不覺中守護的美好，有人想破壞，管你是真心還是無心，那就是惡人。

趙紅梅中午在食堂，硬着頭皮忍着四下裏傳來的異樣目光，蒼茫的吃完飯，就躲回了倉庫，她想請假，可是之前剛請過半下午的假，只能忍着到下班。

回家的路上，遠遠的又看到于大海夫妻一起走，繃了一天的神經，在這一個斷裂了，趙紅梅小跑的追上前去。

下班的路上有很多職工往家屬樓走，看到趙紅梅追上來攔下于大海夫妻，皆側目過去。

趙紅梅紅着眼睛看着高秀芬，深深鞠了一躬，擡起頭後才道，“秀芬，我也是想帶你長長見識，沒有別的意思，若是無心做了錯事，我和你道歉了。”

說完，人就跑開了，留下一衆路人驚訝的張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