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情不自禁地走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江紹第一次覺得……不會是自己長得沒有吸引力？左右再看看，那麽帥氣的一張臉，難道是因為自己不是顧安喜歡的類型？郁悶，難解，找不到原因。

江大少爺聰明了一輩子，只想着自己這張臉在能吸引女性的情況下也可以吸引男性的好感，卻沒有想過或許顧安根本不喜歡男人。

即便是顧安不想走這一條不歸路，江紹還是要拉着他同下火坑，有什麽是不能改變的，在他心裏，沒什麽是不能改變的。

為什麽，因為喜歡，霸道到難以接受難以承受的喜歡。

聽到喊自己下樓吃飯，江紹随便搭了件外套走到餐廳，無意識地瞥到顧管家微笑着摸着顧安的頭，而顧安不好意思地淡淡笑着，就因為這麽一個不經意的笑容，江大少爺又開始生悶氣，顧安好像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那麽自然地笑過。

不僅是這幾天，和他形影不離十幾年，他也從來沒有這麽溫暖地向他展示過這樣的笑容。

這樣想着，江紹的心裏像被堵了塊石頭，顧安的差別對待讓他潛意識地認為顧安是在厭惡自己。

他怎麽可以讨厭自己？

于是，當顧安往桌上擺最後一道菜時，江紹開始不滿地埋怨，總得找到一個撒氣對象，而這個對象是始作俑者最好。

“這魚鹹口甜口的？”

顧安一愣，“甜口的……”，還是他特意告訴廚房做甜的，他記得江紹愛吃甜的。

江紹皺眉，“撤了，不吃甜的”

“……”顧安不知如何應對。江家的大家長江岩此時發話，“小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全家一起吃個飯，還耍孩子脾氣”

“就是啊”，江夫人也寵溺地看着他，“我都記得你向來愛吃甜口的魚——”

“我現在不愛吃了！”，任性到底，擺了一副臭臉，沒給顧安一分好臉色，“叫廚房再做，做鹹的”

顧安還是沒敢動，直到江夫人示意他趕緊撤走，他才趕緊端走了魚，“是，我馬上吩咐廚房做新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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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頓飯吃的忙忙活活。

江岩和江夫人也由着江紹胡鬧，盡量體諒他在學校吃不到什麽好的，回趟家怎麽也該依着他，向來和江紹脾氣一樣火爆的江岩，頭一回看着兒子任性一言不發。

而江紹也一點沒收斂，一會兒嫌棄菜鹹了要水，一會兒筷子掉了，一會兒嫌湯涼了指名道姓讓顧安去熱一遍，最後索性撂了筷子，“吃飽了，我上樓了！”

或許江夫人意識到江紹的情緒不太對勁，趕緊讓顧安跟上去看看，顧安輕道了聲“是……”，然後緊跟着江紹的步伐進了屋子。

江紹回頭，态度十分惡劣，“你跟過來幹嘛，我要睡覺”

天還亮着……“少爺現在要睡覺嗎？剛吃過飯……天也沒黑……”

“我要睡覺，你管得着嗎？”

顧安簡直不知道要怎麽伺候這位江大少爺，他總覺得越來越摸不清他的脾氣，明明剛才吃飯前還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但現在這無名火又是因何而起啊？顧安真想舉白旗雙手投降，“那……那我出去了”

又是一副受了欺負的模樣，江紹越看心裏越煩，待顧安關上門後抄起手邊的鬧鐘就往門上砸過去，砰地一聲，把門外的顧安吓了一跳。

根據他多年的經驗，暴怒之下的江紹惹不得，于是，遠離，遠離。

回到房間，摸了摸自己可憐的肚子，突然想起晚飯還沒吃，往常總是在江紹吃飯時趕緊去廚房吃完，然而今天江紹鐵了心要折騰自己，他哪裏看不出來江紹是在無理取鬧，然而老爺夫人都慣着，他也沒有不聽從的道理。

幸好這種事情從小到大經常發生，自己為此還特意準備了儲備食糧，随便從桌子上拿了個面包，卻在坐到椅子上的一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好像剛才真的撞得不輕，站着的時候沒感覺，偶然觸碰也真是疼。

放下面包，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解開襯衫的扣子，走到鏡子前脫下襯衫，後背觸目驚心地青了一片。回想，仿佛正好撞到衣櫃的把手上，當時只顧着躲開江紹并沒感覺有多疼。真正靜下來，疼痛就找上了門。

正想下樓取個冰袋簡單冷敷一下，隔壁卻又想起了不和諧的聲音。

“顧——安——”，怕自己聽不到，還特意拉長了聲音。

顧安只好重新穿上襯衫，踏着拖鞋便推開了江紹的房門。

江紹懶懶地躺在被窩裏，惺忪地半睜着眼睛，朝顧安招手，“過來，讓我抱抱，我睡不着”

顧安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現在的江紹讓他不敢接近又不敢遠離，無論距離保持得有多完美或多離譜，江紹都像一把燃得正盛的火焰，而他的結果只有化成灰燼而已。

忍着後背的疼，乖乖地走到江紹身邊掀開被子躺到他身邊，直挺挺地躺着，不敢挪動分毫。所幸江紹并沒有想做什麽，真的就只是這麽抱着他，像小時候抱着毛絨玩具一樣尋一個依靠入睡。

或者江紹最近對他做這麽多越軌的事，就是因為身邊少一個依靠？顧安還是想把江紹拉回正途。

“小安，你身上好香——”，酥麻的聲音，讓顧安忍不住又是顫抖，江紹感覺到懷中人的不安，聲音也放輕了許多，但抱着他的手臂卻是緊了一緊，“你啊，到底在怕什麽？”

怕什麽……怕覆水難收，怕不可回頭。

硬得行不通，江紹決定來軟的，“你不喜歡，我就不再做讓你讨厭的事了，咱們還像從前一樣，好嗎？”

江紹睜開雙眼，看着顧安可愛的側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你心裏還指不定怎麽罵我，覺得我是變态吧？”

顧安的呼吸停了一秒，連忙搖頭，“沒有……我知道少爺是一時玩心重……”

“快點兒，答應我，我們回到從前那樣，好不好？”

“……”，江紹态度的突然轉變讓顧安适應不了，但只要江紹有一絲回頭的可能，他就不該持懷疑态度，輕輕點點頭，“好……”

江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睡吧”

睡……顧安怎麽睡得着……江紹的手臂和腿都搭在他身上，後背又是難熬的疼痛，重點不是疼，而是由心底升起的一絲焦慮，江紹溫熱的呼吸打在脖頸上，透進衣領中，感受着身邊人平穩的心跳，這種感覺讓顧安不禁心跳加速。

深呼吸——深呼吸——卻毫無緩解，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身體與江紹接觸的部分在微微地顫抖，特別是……手臂……顧安睜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努力克制心底這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和反應，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甚至忘記了身後的疼痛。

江紹的呼吸漸漸變得紊亂，他輕輕扭過頭，确認江紹已經睡着，才小心翼翼從江紹禁锢的姿勢裏逃了出來，空氣的冰冷讓他不自主地顫栗，這才發現自己全身滾燙，顧安再次深呼吸，不願想這狂亂的心跳代表着什麽，趕緊從江紹房間逃了出來。

可惜，他沒看到他逃出房間後，床上人笑着睜開眼，宣告計劃第一步勝利。

16

在家的一周，度過得很安靜，僅過了一個晚上，江紹就似乎忘記了之前對自己做的種種，心平氣和地回到最開始的日子。起床、吃飯、幫江紹熨燙衣服、包咖啡或是紅茶，再伴随着和煦的陽光翻開作業本面對天書一樣的題目，江紹還是會耐心且暴力地給自己講題，沒有多餘的語言多餘的動作，似乎從前的一切都是個夢。

可怎麽會是夢，那麽真實，甚至還能回憶起當時的觸感與心跳，清晰地讓人皮膚發麻。

看啊，對自己做了許許多多過分的事，只說了一句話便撇得幹幹淨淨，這個人現在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用最平和的表情最平靜的語氣站在樓梯口端着紅茶杯對自己說，“小安，告訴保姆晚上不用做飯”

該說他可惡嗎？……

“啊？”，顧安傻傻的，“少爺要出門嗎？”

“嗯，我媽安排今晚和陸叔叔一家人吃飯，聽說陸可也會去，好久沒見那胖丫頭了，不知道瘦下去沒有”，春風滿面，一臉期待的模樣。

陸可？顧安仔細回想，卻只有一個大致輪廓，最後一次見她似乎是好幾年的事情了，只記得是個胖胖的女孩，但那張臉是真的好看，透着靈氣，讓人不自覺就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身材好不好已經不那麽重要。

不過她那樣的長相，一旦要是瘦下來……絕對可怕。

看着江紹若無其事地轉身回到房間，顧安忙跟了上去，站在他身旁恭敬得很，“少爺晚上要穿哪套衣服？”

“啊——”，江紹兩手握着手機似乎專注地在玩游戲，頭也沒擡，“哪件都行，你随便幫我挑吧”

還不忘囑咐一句，“記得熨好，至少穿得要整齊”

其實顧安正拿了衣服要去熨，他也知道出去吃飯衣冠得體是基本禮節，但這話從江紹口中說出來就變了味道，像是……他很期待與陸可的見面一樣。

一絲不茍地熨着衣服的每一塊布料，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江紹都看在眼裏，手機裏玩着賽車游戲，眼睛卻經常瞥向顧安，導致這一關他玩了一個多小時也沒過去。索性扔了手機，煩悶地去浴室洗澡。

水流聲開得很大，顧安還是悶悶地熨燙着衣服，腦海裏都是陸可的影子，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長得更漂亮，江家為什麽要和陸家吃這頓飯呢，在顧安記憶裏兩家不過點頭之交，顧安低着頭想了很久，唯一的可能是兩家人都看上了彼此的兒女，想從中牽一根紅線。

江紹會喜歡陸可嗎？

怎麽會呢，明明林靈那麽一個好看的女孩擺在面前，江紹都沒有正眼瞧過一眼，何況是陸可呢？

那……他為什麽那麽在意今晚的飯局？

江紹洗了很久才出來，全身只圍了一條浴巾，顧安拿了條毛巾替江紹擦拭着頭發，然後把剛熨好的衣服遞給他，江紹看了眼顧安遞過來的粉色襯衫，不禁挑了眉頭，“粉色？”

顧安偏過眼神，結結巴巴，“粉色……也蠻好看的”

江紹輕笑，“好吧，粉色就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