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顧安偏過眼神,結結巴巴,“粉色……也蠻好看的”

江紹輕笑,“好吧,粉色就粉色”

顧安看到江紹解了浴巾,自己忙退了出去帶上門。顧安的房間裏有一面很大很大的落地窗,正好對着江家的正門,站在這裏恰巧可以看到江紹上車。

其實該跟着江紹出去,至少要送他上車,但顧安實在邁不出這一步,只好做了膽小鬼躲在這裏,看着他漸漸遠去。其實江紹的膚色并不适合穿粉色,但顧安還是故意似的挑了件粉色襯衫,看着江紹的背影有點滑稽,顧安忍不住偷笑。

仿佛是有感應一般,江紹忽然回了頭,正往自己這個方向看過來,心跳都被奪走的驚吓,顧安趕緊背過身躲在窗簾後,呼吸都凝固在空氣裏。直到聽到窗外的汽車轟鳴聲,顧安才敢冒出頭,空蕩蕩的院子,帶着一絲落寞與失望。

抱着腿倚靠在落地窗旁,黃昏落幕也渾不知覺,父親曾來提醒他吃晚飯,但看到顧安的模樣又一言不發地關上了門。直到夜幕降臨,漸漸陷入黑暗,外面的燈光照射到自己的臉上,顧安才仿佛緩過神,下意識地往大門的方向望去,其實這幾個小時他都在發呆,好像沒有睡着,又好像睡了一個很長的覺,第一次放空自己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從天亮待到天黑,唯一的動作是偶爾睜眼往窗外望一望,更多的是閉着眼睛感受空氣中哪怕極細小的變化,能影響他的或許只有樓下突然閃過的車前燈。

大門外的雙閃讓顧安倏然站起了身,幾乎是飛奔到門口,然後漸漸放慢腳步,停在江紹的車前,替他打開車門,江紹剛一擡頭看到顧安時明顯愣了一下,接着從車裏竄出來就撲到江紹身上緊緊摟住了他,嘴裏還撒着嬌,“好累——我要睡覺——”

江岩和江夫人看着兒子無可奈何地笑,顧安幹笑着朝老爺夫人行禮,之後又一次拖着江紹一步一步艱難地進了屋,在樓下碰到父親,顧安發現父親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但父親也只是囑咐,“好好照顧少爺”

非常不對勁的一句話,可顧安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對勁。懵懵懂懂地帶着江紹上了樓,然後十分不客氣地把江紹摔到了床上,江紹也沒在意,爽快地脫了衣服扔給顧安,臉上挂着壞笑,“你知道嗎,今天我穿着這襯衫,被陸可好好嘲笑了一番!”

看到那件粉色襯衫,別說是陸可,即便顧安看了也想笑,想到這襯衫還是賀東送給江紹的生日禮物,江紹收到時便把它塵封于衣櫃下,他可不知道顧安翻了多久才翻到這一件,真所謂是用心良苦。

江紹看到顧安非但沒有反省反而在竊喜,一把拉過顧安把他壓倒在床上,捏着他的下巴,“怎麽?我被人嘲笑你很開心啊?”

顧安一驚,眼神和身體都有點躲閃,“沒有……怎麽會……”,看到江紹還板着臉,只好說了聲,“對不起……”,簡直要變成他的口頭禪,但實在是因為除了這三個字以外,顧安不知道還該說些什麽。

“切!”,江紹無聊得放了手,坐起來自顧自的解着襯衫,還一邊講着在飯桌上有趣的事情,“那個陸可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好看,就是比以前更胖了,現在大概有165的個子?據我看大概70的體重,我勸她該減減否則找不到男朋友,她還跟我急”

“……”

“我爸和陸叔一直在談生意上的事,好像陸叔公司遇到些問題需要我爸幫忙吧,你知道我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沒興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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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和阿姨說話總是逃不過衣服化妝品,張口閉口全是鑽石牌子,真不知道她們怎麽記住那麽多名牌的,國內國外,也是厲害得很,要是小安你記公式趕得上她們記牌子價格的一半,估計你能進年級前100”

“……”

江紹見顧安一直沒什麽反應,便回頭看他,嘴巴微張,睫毛低垂着,似乎比走之前看稍顯憔悴,臉色好像也蒼白了,不禁問,“我走這麽久,你在家幹什麽了?”

顧安猛地擡頭,一時語塞,他總不能告□□紹他一直坐在落地窗前等他回家?這樣的話即便死他也說不出來,只能吞吞吐吐地編理由,“沒……沒幹什麽,就吃吃飯,看看書”

或許是真的不想讓江紹發現這是謊言,顧安還是第一次說謊沒結巴。

果然,江紹沒發現什麽異常,脫了衣服随便撇到床上就進浴室洗漱,等出來時顧安已經将衣服全部都挂好,床頭放着一杯溫開水,而顧安早就跑回自己房間了。

有點失望。

被窩裏涼飕飕的,孤獨地抱着枕頭入眠。江紹的床大概能睡三四個人,也因為床太大,所以導致江紹從小到大睡覺都不是很老實,他習慣在旁邊再放一個枕頭,有時候拉着顧安來睡,有時候方便自己抱着。

或許是晚飯時候多喝了點紅酒,雖然沒有困意,但江紹還是很快就睡着了,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睡得很不踏實。

似乎在做一個夢,夢裏自己在一座花園裏,手裏牽着一根風筝線,而天空卻是空蕩蕩的,雖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還是牽着風筝線在花園裏疾跑。跑着跑着,江紹忽然遠遠地望見顧安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冷冰冰的,眼神正望着風筝線的盡頭。

江紹開心地跟他打招呼,顧安仿佛聽到了,轉過頭來看他,而下一瞬,江紹的腳下突然裂開一條縫,毫無預兆地跌落,甚至連本能的掙紮也沒做到,腳下是無盡的深淵……

在半夜突然驚醒。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江紹看着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心跳越來越快,強壓恐懼摸索着開了床頭的燈,卻還是看不清什麽東西。噩夢那樣清晰,清晰到讓人心悸。江紹抱着枕頭,寂靜的房間讓恐懼陡然放大,索性穿上拖鞋,大步流星地走出去砰地一聲推開了顧安的房門。

顧安也被驚醒,但是是在美美的睡夢中被驚醒。

這種感覺也太糟糕了。

迷蒙地睜開眼睛,看到房門前站着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也是吓了一跳,但在聽到那人的呢喃時松了口氣,“顧安……我做噩夢了……”

趕緊打開床頭燈,看到江紹走過來掀開被子毫不客氣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顧安往旁邊竄了竄,小聲問,“做什麽噩夢了?”

江紹按倒顧安,自然地摟過他,頭埋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悶悶地将噩夢講了一遍,最後還不忘帶上一句,“吓醒的時候周圍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怕極了”,博取同情。

但這招很管用,顧安緩緩握住了江紹的手,輕柔安穩,“不是有床頭燈嗎?怎麽點了還會看不到?”

“那燈管什麽用啊,房間裏還是漆黑一片,我害怕,就趕緊跑到你這兒來了”

顧安安慰似的拍了拍江紹的手,江紹摟得他更緊,“其實……少爺的夢,做得不對”

“啊?”,江紹沒明白,“什麽做得不對?”

顧安看着天花板,幸虧黑暗能掩蓋他微微發紅發燙的臉頰,也能掩蓋他的膽小和懦弱,輕聲開口,“少爺去放風筝,我一定跟在少爺身後,不會站在遠處傻傻地看你……的風筝”

說完,顧安都笑了,“小安……”

“而且,少爺如果掉到懸崖底下,我也一定也跳下去,救得了就救,救不了——”

“我也不要你死”,顧安聽了只覺喉嚨發緊,但江紹竟又重複着,“即便我活不了,也不要你死,你又不是我的附屬品,怎麽能跟着我去死呢?傻瓜”

眼睛突然有點發疼,好像有什麽東西滑落,顧安下意識地去擦,猛然發現自己……竟然在哭嗎?為什麽呢?江紹敏感地覺出顧安不太對勁,擡頭正對上顧安發紅的眼睛,吃了一驚,“小安?你在哭嗎?”

顧安趕緊抹了把眼淚,慘笑着,“沒有——”

“為什麽哭?”

“沒有啊……”,顧安的反應有點遲鈍,遮掩地拉了拉被子,“可能……可能是在夢裏少爺掉了下去……所以我傷心吧……”

忽然狠勁地被人拉進懷裏,顧安只覺得悶得要窒息,然而頭頂上傳來的話卻又那麽不容置疑,在黑夜裏那種感動與沖擊被放大很多倍,不忍拒絕,不容逃避。

“傻瓜,你身體又不好,平時又不愛鍛煉,也不怎麽聰明,真是笨得要命,關鍵時候還是要靠我吧,我們是好兄弟啊,別人都羨慕我們兩個一起長大,我又比你大,當然有有福同享,有難我當咯!誰讓我們兩個是兄弟”

再次強調兄弟二字,仿佛在提醒顧安不要忘了身份,他已經回頭了,自己千萬不能跨過線,江紹可以走錯路回頭,而他……沒有這個資格和權利。

江紹貪婪地在黑暗中享受這個擁抱,再過一天就要回到學校,雖然很想真的把懷裏的人變成自己的專有物品,但賀東這位“老人家”千叮咛萬囑咐這事不能操之過急,特別是在對方沒有說出喜歡時,更不能逼着他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江紹覺得有理,那兄弟二字又怎麽不是在提醒自己,他才不相信顧安對他只是兄弟之情,兩個人同吃同住十幾年,說日久生情都不為過,就算是養條小狗也早就産生了依賴和逃不掉的習慣,更何況是顧安。

依賴?習慣?誰說依賴和習慣就不是另一種愛呢?

“別動不動就說死,只是個夢而已,大驚小怪的”

“……”

好像有點不大對勁,明明做噩夢跑來找安慰的是江紹,怎麽現在變成他在安慰顧安了?江紹說完這話也終于意識到有點不對,笑着松開顧安,故作輕松地說,“不早了,睡吧,我們今天一起睡?”

顧安怎敢再趕了江紹回去?剛無緣無故哭過的他面對江紹也有點尴尬,點着頭輕輕“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睡過頭了。。。。嘤嘤嘤,捂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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