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瘋狂的夜(上)

刑耀祖突然大駕光臨到杜九的囚室,必然是有要事。

因為今晚比賽才是為越獄鋪路的重頭戲,島上每隔五十米設有一座哨塔,林立包圍着監獄的電網,唯一沒有設立崗哨的,是東面一片不算茂密的樹林,是天然的屏障,也是他們越獄的必經之路。

刑耀祖大概描述了樹林的地形和方位:“所以今晚你們必須把路線定下并牢牢記住,機會只有一次。”

“那如果穿過樹林順利到達海邊之後呢?”刑家寶問。

“我自有安排。”

刑家寶聽他大哥這麽說就放心了,沒心沒肺地回味起方才銷魂的滋味。

杜九更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即使路線定好了,我們如何才能從監獄裏出去?”

這是難度最大的事,監獄裏的戒備最為森嚴,被高壓電網和崗哨環繞着,并且設有數道關卡。

“只有硬闖,我已經有了大概的計劃,具體的詳情等過了今晚再說。”

杜九點頭,今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确實不宜想太多分心。

吃過晚飯以後,天色已近黃昏。

所有參賽的隊員,已被押解到東面的樹林外,除了身體條件不允許參賽的竹竿男,七個人全到齊了。他們的右臂都綁上黑色的布條,今晚的比賽項目,便是在樹林裏自由活動,相互搶奪對方的布條,比賽時間到清晨六點截止,由獲得布條最多的一隊勝出。

“今晚你們只能在樹林裏活動,一旦有任何人脫離活動範圍,哨塔上的獄警都會立即開槍,不想死就給我好好記住!”監獄長挺着肚腩在列隊的囚犯面前走了個來回,又說:“比賽半個小時後開始,不設任何規則。”

獄長說罷轉身走了,樹林裏早已安裝了密布的高清紅外線攝像頭,他要回到監控室裏,邊喝啤酒邊悠然的觀賞現場直播。刑耀祖緊跟其後,為他拉開了四驅車的車門,然後坐到駕駛位,點着引擎踩下油門。

夜色越來越濃,周圍哨塔上的探射燈全數打開了,刺眼的白光直射向樹林的方向,雖然不能完全驅散黑暗,但對身處樹林裏的人視野幫助不小,至少不用完全摸黑行動。

夜晚八點整,比賽時間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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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長依照着囚犯們排列的高矮次序,每間隔十分鐘打開手铐,放一個犯人進入森林。越先進入樹林的人越有優勢,因為可以隐藏起來,然後潛伏在暗處伺機偷襲對手。總而言之,今晚的比賽,是一場真真正正的野外伏擊戰,沒有規則,不擇手段,危險指數和不确定因素大大超越了前兩場賽事。

“九爺,我們人數比他們少,太不公平了。”阿龍說。

杜九剛剛卸下了手铐,揉着手腕說:“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他是第三個走入樹林的,觀察了下周圍的環境,卻不急于躲藏,而是抱着手臂找了棵樹來靠。彪哥第四個被放入樹林的,見到他大大咧咧的挨在樹上閉目養神,愣了下,然後繞道走了。刑家寶則是第五個,看見杜九立馬臭屁地貼上去:“九爺,就知道你不會丢下我的。”

杜九睜開眼睛:“怕死就跟緊點。”

他确實故意在等刑家寶,因為紀青已經把他們倆視為眼中釘,非除不可。加上刑家寶性格太嚣張了,被逮到估計不死也得掉層皮,反倒是阿龍這種懦弱怕事的性格,沒有誰會刻意對他痛下殺手。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和刑耀祖都心照不宣的原因。

如果刑家寶有個好歹,也就用不着越獄了,刑耀祖讓他參與越獄,絕不是因為好心,而是為了給自己沒用的弟弟找個保镖,以策萬全。

樹林裏的地形時高時低,地上到處都是落葉,掩埋着不少石頭。越往裏走越是幽暗,稀稀落落的射燈光穿過樹梢,偶爾一兩陣的狂風,吹得樹葉嘩啦啦響,整個環境給人的感覺陰森詭異。

刑家寶漸漸開始感到忐忑不安,畢竟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從前這個時候不是泡在夜店就是和某某滾床單,豈會在黑森森的樹林裏晃悠。刑家寶腳下被枯枝絆了一下,身體往前栽倒,杜九伸手拉了他一把,才免于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刑家寶定了定心神,攥住他的手不肯放:“九爺,我們這可算正式牽手了。”

杜九任由他胡鬧,深深吸了一口氣,借着風中的鹹腥味确定大海的方向。

“對了,九爺,你不是要贏比賽嗎?用不用把其他人找出來?”

杜九突然停住了腳步,望着暗處說:“不用,自有人來找我們。”

果然,有只手從暗處伸出來把枝葉撥開了,然後有人直接從樹幹上躍到他們面前,正是面癱男。刑家寶有點怕這個木讷寡言的男人,下意識地往杜九身後縮去。

杜九推了刑家寶一把:“到旁邊等我,別亂跑。”

說完他擡手向上跳躍,折下了一條拳頭粗的樹枝,掰斷細枝分布的尾端,拿在手裏當作武器。必須要速戰速決,如若拖延下去把紀青和肖楠引過來了,後果會很麻煩。

杜九知道這個人有相當的實力,聽說曾經是雇傭兵,他揮動樹枝發起攻勢:“為什麽不偷襲我們?”

面癱男擡起手腕硬擋,同時踢腿:“沒必要。”

杜九冷笑,原來自己被小看了,也難怪,軍人對野外的環境和戰鬥方式,當然比普通人厲害得多。只可惜在樹林裏有大部分都不是普通人,他不是,另外兩個特權人也不是。

面癱的肌肉上身比下身發達,所以杜九專攻他的下盤,用樹枝抽打他的左腿,等對方移步閃躲時勾他的腳跟。面癱男中招,一個趔趄向前傾倒,不過他反應得快,單手撐住了地面保持身體平衡。杜九趁勢一棍打在他的後背,第二棍再落下時,被面癱男往旁邊一滾避開了。

剛剛那一下發出的悶響,刑家寶聽來都感到到肉痛,面癱男卻站起來動動兩邊肩膀,并無大礙。

杜九微眯起眼睛,看來是遇到了一個皮厚的家夥。

只有在戰鬥的時候,杜九的腦子才會轉得飛快,他故意松懈了防守,打算露出破綻吸引面癱男攻擊自己的右肩,然後用樹枝敲打他的後頸。計劃得很周詳,所以當面癱男的左勾拳揮來時他不躲不避,緊緊地握實了樹枝。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好死不死的刑家寶沖了出來,為他擋下這一拳,同時,杜九手中的樹枝也用力地揮出去。砰地一聲,兩個人倒地,杜九拎着樹枝愣了愣,相當無語。

他先不去管刑家寶,踩住面癱男的胸口,高高舉起了樹枝。

人的後頸密布着許多的神經末梢和血管筋脈,重力打擊之下會導致昏迷,但昏迷多久就因人而異了,像面癱男這樣上過戰場的雇傭兵,只會昏迷幾分鐘到十幾分鐘。所以杜九要徹底清楚隐患,不會再給他襲擊自己的機會。

刑家寶顴骨挨了一拳,眼冒金星耳邊轟鳴,他坐起身來就看到杜九正一棍接一棍的猛打腳下的男人,面無表情動作幹脆,把他給吓傻了眼。

杜九随手丢開沾血的樹枝,扯下面癱男手臂的黑帶,淡淡說:“走吧。”

刑家寶一碌骨爬起來,杜九在前頭帶路,他在後頭緊跟着,相隔兩步之遙的距離。他好幾次想上去牽杜九的手,又想起那只手剛剛是怎麽樣拿着樹枝毆打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然後再想到,面癱男頭破血流躺在地上的模樣,最後還是放棄了牽手的念頭。

“九爺……你把他給殺了?”

“沒有。”杜九答,他只是把面癱男打成了重度昏迷。

聽到他這麽說,刑家寶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會有種慶幸的感覺。

約莫在樹林裏步行了一個小時,終于能聽到海浪聲,兩人循着聲音走去,穿過樹林到了盡頭是山崖。探射燈照不到這裏,只有月亮靜靜挂在夜幕上,風浪有點急,遠處的海面一片漆黑。

杜九走到山崖邊緣,往下望,目測出從他所站的位置到崖底,大概有三米左右的高。他找來石塊,沿着崖邊在不同的位置往下丢,查探哪一處的礁石比較少。最後,他選定了一個最适合跳海位置。

因為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杜九判斷還是上半夜,他往有雜草遮擋的地方坐下來,對刑家寶招了招手。刑家寶立刻搖着尾巴撲上去,直接撲到了杜九懷裏,扭動屁股磨蹭。

杜九低下頭,用指尖戳戳他右邊的面頰問:“疼不疼?”

刑家寶抽一口氣,在迷離的夜色下,望進了他微亮的眼眸裏,鬼使神差地答:“不疼。”

回答完他就後悔了,趕緊補救錯過的機會:“哎哎,怎麽又疼起來了,九爺,你親親我呗。”

杜九笑了一聲:“笨蛋。”

刑家寶摟住他的腰扭得像柳絮随風擺:“九爺,親一下啦,就親一下好不好?”

杜九垂下眼簾,捏住他的下巴:“就一下?”

“嗯,就一下,我保證不會耍賴!”

刑家寶看着杜九的臉越來越近,心髒裏像關了只跳蚤似的蹦個不停,他本以為杜九會親受傷的面頰,結果是親在了雙唇上。毫不誇張的形容,刑家寶腦袋裏“轟”的一聲,炸開了。

杜九撬開了他的牙關,舌頭長驅直入,在他的口腔裏肆意翻攪舔弄,霸道卻不粗暴地攻城掠地。刑家寶緩緩地閉上眼睛,身體軟了下來,勾住杜九的脖子回吻。

草叢崖邊,風高月黑,兩人唇舌交纏,空氣被濕漉漉吸幹的感覺很美妙。

嘴唇分開時,還相互粘着一絲唾液,刑家寶呼吸不穩地問:“我們就在這裏呆到天亮?”

“不,下半夜再回到樹林裏。”

“哦……”刑家寶撅起嘴唇湊上去:“那就再親一下好不好?”

杜九偏過臉避開他的吻,冷不防地問:“你向來都這樣的嗎?說過的話不算數?”

刑家寶怔住了,從來沒試過卿卿我我的時候被對方潑了一桶冷水,他不明白杜九為何說變就變了,方才還柔和的表情漸漸冷峻。他又一次嘗到了那股莫名的心虛感,回過神來,連忙為自己辯解。

“當然不是了,因為太喜歡你才忍不住的,不親就不親呗,為什麽要那麽認真的吓唬我。”

杜九沒吭聲,不露痕跡地盯着看他。

刑家寶頓時有種被綁上邢臺,砍刀架到了脖子上的錯覺,整顆心七上八下的。

“你最好記住,我就是一個這麽認真的人。”良久,杜九說。

刑家寶如釋重負地讨好着:“一定會記住,一定。”

氣氛變得有點微妙,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刑家寶抱住杜九的手臂,腦袋枕在他的肩頭,正是昏昏欲睡之際,突然被搖醒了。

杜九推開他站了起身,望着天邊的一輪皓月說:“你就在這裏呆到天亮。”

刑家寶馬上反對:“不行,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跟着我只會礙手礙腳的。”

“不會啦,九爺,別丢我一個人在這裏,我怕。”刑家寶抓住他的手掌晃來晃去,裝起可憐來:“這裏到處黑漆漆的,我又不認得路,萬一踩空了掉到海裏去怎麽辦?”

杜九有點無奈,倒不是擔心刑家寶會掉海裏,只是把人丢下也不是個妥當的辦法,即使随便遇上哪個對手,他都只有任人蹂躏的份。罷了,只希望不要同時遇上兩個特權人,否則就怨自己命不好。

可是世事偏偏總有不如意的時候,他們才離開海邊幾百米遠,就聽到了動靜。

杜九捂住刑家寶的嘴,讓他躲在樹幹後面,自己則爬到了樹上埋伏。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杜九蹙起眉頭,因為他聽出了是三個人的腳步聲,其中兩個比較踏實,另外一個比較虛浮。

很快,這三個人就走入了他的視線範圍,正是紀青和彪哥,還有被逮住的阿龍。

紀青和彪哥兩人一前一後把阿龍夾在了中間。情況變得相當棘手,他可以先打倒彪哥再對付紀青,但不能不顧及阿龍,還有刑家寶,萬一被發現了呢?所以杜九此時非常懊惱先前那麽輕率的組隊,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話絕對是真理。

恰好這時紀青已經相當不耐煩了,大叫:“杜九,你這個縮頭烏龜給我滾出來!”

杜九不為所動,等待可以動手的機會。

“媽的!”紀青整整找了杜九半宿,積聚的火氣開始爆發,他用手肘劈向阿龍的太陽穴,将人撂倒在地後用腳狂踢:“杜九,你再不現身我就殺了這個窩囊廢!你他媽聽到了沒有!”

阿龍被踢得慘叫連連,抱着腦袋在地上打滾,胡須沾滿了枯葉。彪哥就在一旁看着紀青施暴,既不勸阻也不加入,距離太遠看不到表情。

紀青踢了一陣都沒聽到回應,氣狠了,直接用兩手搬起塊橢圓形的石頭來,踩住的阿龍的肩膀,石頭對準了他的頭顱:“杜九,你有種就別出來,我把這個廢物殺了再去滅你!”

阿龍吓得三魂不見七魄,不敢看紀青歹毒的神色,捂住眼睛胡亂嚷嚷:“別啊,別殺我!我不參加比賽了,求你放過我吧!九爺,九爺,你在哪裏啊,快救救我!快來人救命啊!”

彪哥忍不住開口說:“老大,這也太……”

“你給我閉嘴!”紀青舉高石頭喊:“一,二,三……”

“我在這裏。”杜九從樹上跳了下來,朝他們走過去:“你要找的是我,和其他人無關。”

紀青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步步靠近,倏地,笑了:“不好意思,都怪你太慢,我都數到三了。”

說罷,他将捧在手中的石頭往下砸去。

與此同時,有道黑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刑家寶後方,當他察覺到不對勁時,咽喉已被只強有力的手給扣住了,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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