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催眠

“九五二九,會見。”

獄警用公事化的口吻通傳,杜九愣了一下,拍了拍正伏在他胸膛打盹的刑家寶,踢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該來的總歸要來,躲也躲不過。

刑家寶攥住他的褲腳,嘴角沾着口水,眼神迷茫:“九爺……”

“放開。”杜九說。

刑家寶搖搖頭,剛剛做了個噩夢,心裏有幾分不安,仿佛松開手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杜九緘默,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兩人無聲地僵持。那漠然的眼神讓刑家寶感到心虛,他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所以就把手松開了:“九爺,我等你回來。”

杜九揉了揉他的頭發,放軟口氣說:“知道了。”

刑家寶就這麽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獄警把杜九雙手铐住,然後帶走了。

杜九被帶到和上次一樣的房間,見到了同一個人,用不着別人招呼,他自發自覺地坐在仇良對面的木椅上,不動聲色地等待即将到來的較量。

仇良像見到老朋友似的笑着向他問好:“別來無恙,你的氣色不錯。”

“我的答案和上次一樣,不知道你要找的東西在哪裏。”杜九沒興趣跟他虛與委蛇。

“那真遺憾,我的立場也和上次一樣,看來我們是沒辦法好好相處了。”

杜九不吭聲,臉上的表情卻很明确,讓他盡管放馬過來。

仇良讓獄警先退出去,然後從皮椅上站起來,推了推無框眼鏡,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圍繞着杜九不快不慢地踱步。不過兩個月的時間,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比上次更堅定了,也許該下點猛藥。

“這樣吧,我們再來一次催眠好了,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只能把你的好朋友九五三六也請來問一問,畢竟老這麽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仇良說。

九五三六,正是刑家寶的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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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九被铐上的雙手握成拳頭,又慢慢地松開了,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無論答不答應,仇良都不會善罷甘休的。只是對于被催眠這種侵犯思想的事情,讓他感到深痛惡絕。

“我盡力。”杜九說。

仇良勾起嘴角,別有深意地打量他,過了一會才說:“很好,那把衣服脫光,躺下。”

催眠主要有兩種基本形态,就是父式催眠與母式催眠。父式催眠是以命令式的口吻發布指示,讓對方感到不可抗拒,而不得不臣服。而母式催眠則是用溫情去突破對方的心理防線,屬于較為柔性攻勢。

很明顯,仇良采用的是父式催眠。

杜九平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因為戴着手铐的關系,上衣只能褪到手腕,他望着天花板,感覺自己就像一具即将要被解剖的屍體。仇良肆無忌憚的欣賞着陳列在自己面前的裸體,膚色均勻,線條流暢,肌肉如鋼條般充滿了張揚的雄性力量,從緊致的腹部到濃密的毛發叢林,再到一雙勻稱欣長的腿腳,每寸都像精心雕琢過的藝術品。

仇良把手覆上他的眉眼處:“放松點,閉上眼睛。”

杜九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調節呼吸,嘗試放松身體。

相比起上次激烈的抵抗,他的配合讓仇良有點意外,同時也意識到,那個囚犯對他具有一定的影響力。這個事情讓仇良感到絲絲不悅,聲音冷了幾分:“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隔了一會才回答:“……杜九。”

“你來自哪裏?”

這次連回答都沒有了,杜九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我在問你的故鄉是哪裏?”

“……我沒有故鄉。”

這個答案令仇良不滿意,他放棄循序漸進的催眠,選擇了強制性的方式。仇良摘掉眼鏡,命令杜九張開腿,然後俯下身,雙手撐在他腦袋兩側,形成了沒有實質接觸卻充滿侵略性的姿态:“睜開眼睛看着我。”

杜九對上他深如死海的眼睛,壓下深深的抵觸和反抗的沖動。

一個半小時過後,仇良站了起身,戴回眼鏡,雙臂已經發麻。這是他有史以來耗費了最長時間的一次催眠,這個男人堅韌的意志力,再次讓他刮目相看。

杜九仍平躺在地上,眼神呆滞,直到仇良打了個響指,他的眼睛才漸漸有了聚焦。

杜九坐起身來,扶住了有點沉重的腦袋,感覺剛剛靈魂仿佛被勾出了體外,飄蕩在不知明的地方,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他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定了定神問:“結束了?”

仇良已經坐回皮椅上,表情淡淡地點了下頭。

“那我可以走了?”

杜九見他沒反對,就将挂在手腕上的衣服套回身體,彎腰撿起了褲子。手铐阻礙了他的行動,所以杜九在穿褲子時動作有點別扭和笨拙,但因為他的表情太坦蕩了,過于理所當然,所以并不顯得狼狽。

仇良就這麽一直深深地看着他,直到杜九走到門後,他才開口吐出兩個字來:“忠誠。”

杜九的身體僵住,猶如突然被切斷電源的機器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動。

仇良又說:“過來。”

杜九魔怔似的轉過了身,身體僵硬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眼神空洞表情麻木。

“跪下來。”

過了大概一分鐘左右,杜九慢慢地彎曲膝蓋,跪在他的腳邊。仇良勾起嘴角,用指尖挑起杜九的下颚,雖然他的服從性還不夠,但催眠已經算得上是成功了。

所謂的催眠術,是一種心理暗示行為,施術者通過語言、聲音、動作、眼神的心理暗示在對方的潛意識輸入信息,改變其思維模式和行為模式。仇良對杜九種下觸發性的心理暗示,每當聽到他說出“忠誠”這個詞,內心會陷入類似沉睡的狀态,失去原有的判斷和思考的能力,對他所下達的每個指令言聽計從。

催眠的次數越多影響就越深,被催眠的人也就越服從命令,到最後甚至會完全喪失了自我。

仇良并不急着審問,因為現在的杜九雖然會按他的指令行事,但內心并沒有完全敞開,所以他漫不經心地撫摸着這個男人的五官和輪廓,打算在下次催眠之前,給自己找點樂子。

“張嘴。”

當杜九微微把嘴張開後,仇良把食指探進了他溫熱的口腔裏,撥弄着他柔軟的舌頭,如此玩了一陣,仇良又把中指也伸了進去。他命令杜九仰頭合上嘴巴,兩根手指在他嘴裏翻攪着,進進出出的抽動,甚至刻意深入到咽喉裏。仇良一直細心觀察杜九的表情,當在他眼裏看到了抵觸,只能有點遺憾的結束了這個游戲。

仇良把手指緩緩抽出來時,指尖黏住一絲晶瑩的粘液,他将粘液塗抹在杜九的雙唇上,低聲地笑了笑。當一個強悍的男人露出木然的表情,任意的被玩弄,确實很有征服的快感。只是這樣還不夠,如果他想做得更加過分些,必須要再進行催眠,所以今天就先到此為止了。

仇良扶了扶眼鏡,揚手打了個響指。

杜九毫發無損地從房間裏走出來,心裏卻一點慶幸感也沒有,腦袋還是很重,他捏捏眉心,決定把關于仇良的事抛在腦後,反正以後也不會再和這個人見面了。如此想着,杜九邁開腳步,朝着醫務室方向走去。

艾麗端坐在辦公桌前,手中執着鋼筆,她擡頭看了不請自來的杜九一眼,低下頭繼續寫字。杜九把桌上蘇打餅拿起來,塞了一塊進嘴裏,含糊地問:“你在寫什麽?”

“病歷,這裏有些囚犯患有慢性疾病,我把他們的病情詳細記錄下來,讓以後新來的獄醫好接手。”艾麗換了一本病歷繼續書寫,頭也不擡地說:“你別把餅幹全吃了,給我留點兒。”

杜九哦了一聲,照吃不誤:“你什麽時候走?”

“下個禮拜三,等補給船卸貨了以後,就随船一起離開。”

杜九把大半盒餅幹都消滅光了,才說:“這幾天,你晚上呆在宿舍不要亂跑。”

說完,不給艾麗發問的機會,轉身就走。

“啊!老娘的餅幹!給我回來!我要閹了你這個可惡豬頭男!”

杜九當作聽不到,施施然地晃回囚室。

刑家寶已經等了他半天了,見杜九安然無恙的回來,大松口氣,立馬化身成八爪魚纏上去。杜九無奈,脖子被勾住了,腰也被夾住了,身上就像挂着一個沙袋的重量。

“別鬧,下來。”

“不嘛……我可想死你了。”刑家寶像犬類似的亂嗅一通,然後重重地在杜九頸上啃了口,皺着眉頭問:“九爺,你身上怎麽沾有別人的味道?”

這他都能聞得出來,讓杜九很無語。

刑家寶跳了下來,一邊把手伸進他褲子裏檢查一邊說:“對了,我大哥說他那邊搞定了。”

杜九點點頭:“你摸夠了沒有?”

刑家寶笑嘻嘻地掂了掂他兩個睾丸的重量,另一只手摸向屁股:“前面摸夠了,可還有後面……”

緊接着,有人被抓住衣領提了起來,踹到三步之外,跌地。

禮拜一的這天傍晚,食堂裏的氣氛格外壓抑。今天下午有兩個獄警賭博輸了錢,然後毆打囚犯洩憤,這本來也是常有的事,為了強制鎮壓犯人,這裏的獄警比普通監獄的獄警擁有更大的權力。

久而久之,有些獄警甚至不把囚犯當人對待,然而造成這股壓抑的原因,是因為今天的事過火了。那兩個獄警把囚犯的腦袋塞進了廁所的蹲便器裏,甚至用腳踩住囚犯的後腦,逼他喝下髒髒發臭的污水,最後那囚犯不甘受辱,咬舌自盡。

人雖然沒有死,但是讓囚犯們敵視管理方的情緒膨脹了,像随時都會炸開的氣球。

“九爺,你今天怎麽吃得那麽少?”刑家寶感到無比驚奇。

“吃太飽不利于運動。”杜九把剩下一半飯菜的餐盤推過去:“別浪費糧食。”

刑家寶還來不及說話,有個餐盤從他們頭頂飛過,砸到了牆壁,發出不小的聲響。

“我操!”有人拍餐臺站起來破口大罵:“這是人吃的東西嗎?你們這些混蛋天天都大魚大肉,就給我們吃這些連豬都不吃的爛菜頭!當我們不是媽生的?”

“哈哈哈,我們是媽生的,可他們都是從老爸屁眼裏爬出來的!”

不知道是誰接了口,接着食堂裏傳出了哄笑,許多囚犯都開始加入辱罵的行列。

守在食堂門口的獄警回了一句:“狗雜種們,有得給你們吃就不錯了……”

事情頓時變得不可收拾起來,有囚犯用鞋砸過去,那獄警殺氣騰騰地過來抓人,彪哥跳到餐桌上煽風點火:幹!來吧!就讓他們看看到底誰才是狗雜種!

這時場面已經相當混亂了,雙方都動起了手來,謾罵聲和打鬥聲不斷傳來,許多獄警聞聲趕來,有的站在門口築起人牆,有的提着警棍加入混亂的戰場。

刑家寶伸長脖子看熱鬧,腦殼卻突然被敲了一下。

杜九收回手,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盤:“吃了。”

刑家寶莫名其妙卻不敢違背他的意思,握住勺子一個勁地扒飯,險些就把自己噎死。他坐在背靠牆的位置,杜九則坐在外邊,很淡定的觀看群毆場面,不時踹開被撞過來的囚犯。

“九爺,我吃好了。”刑家寶摸摸鼓起來的肚子。

杜九站起來,左右扭動兩下脖子:“那就走吧。”

杜九把刑家寶護在胸前的位置,不管前面擋路的是誰,囚犯也好獄警也罷,通通都拳腳伺候。相互厮打的混亂食堂裏,人群的密度很高,杜九拳頭砸上了一個囚犯的鼻梁,立刻回手肘擊左側接近的人,同時擡腿直踢前面獄警的裆部。就這樣,他緩慢的、堅定的殺出一條血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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