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确認完畢
凳腳拖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一道聲音, 江蓁保持得體的微笑,優雅地坐下。
通話突然中斷,陸忱趕緊用微信戳她, 問她那兒發生什麽事了。
江蓁一邊拿着手機給陸忱回消息, 一邊用餘光留意旁邊那桌的一舉一動。
季恒秋和女人面對面坐下,在江蓁讓出來的雙人座, 一個冷着臉, 一個含着笑。
江蓁不難猜出兩人的關系, 她輕輕嗤笑了聲,心裏腹诽最近是什麽前任詐屍多發季節。
江蓁回複陸忱:狗血劇情,他前女友來找他了, 正好被我撞上。
陸忱:卧槽?不是吧?
江蓁把頰邊的頭發捋到耳後,撐着頭随意劃着手機屏幕, 其實注意力全在那桌上。
女人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話, 季恒秋的态度還是一樣冷淡, 沒給什麽反應。
具體聊了些什麽江蓁聽不清,無非也就是那些話。
——我還是想你,我還是忘不了你, 離開你我才發現你有多好。
江蓁越想越煩,一顆新鮮飽滿的草莓被叉子攪得稀爛,碗底一片紅色汁水, 就像她此刻酸悶又混亂的內心。
陸忱看熱鬧不嫌事大, 問:怎麽樣?他倆現在什麽情況啊?
江蓁放下手機,擡起酒杯喝酒, 佯裝無意地往那瞟一眼。
本想借機看看情況,卻猝不及防對上了季恒秋的目光。
他背靠在椅背上,姿态随意, 直直盯着她,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四目相對,江蓁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當場抓包的小偷,屏着呼吸不知所措。一口酒嗆在喉嚨,她難受地咳嗽了幾聲,整張臉都泛起紅。
手機響起提示音,江蓁撫着前胸,平緩好呼吸點開彈窗。
這次不是陸忱的消息。
是季恒秋。
他說:別瞎想。
江蓁猛地擡起頭看他,他已經收回目光,左手手指在桌面有節奏地敲打,視線低垂不知道想些什麽。
他不是個合格的聽衆,對面的女人也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不自覺提高了聲音。
這一次江蓁聽清楚了,她說的是:“阿秋,我真的很後悔,我們可以再重新試試嗎?”
她伸手越過桌面,握住了季恒秋的手腕,語氣誠懇道:“之前的事對不起,這一次我不會放手了,真的。”
啪——
玻璃花瓶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澳梅的花瓣散了滿地。
這一聲驚動了屋裏所有人都向江蓁看過來。
她的手還舉在半空,面對一地碎片不知所措。
長發從耳邊滑落遮住側臉,江蓁低着頭,季恒秋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他蹙了蹙眉,心裏的不耐煩終于到達臨界值。
除去開頭一句“你來幹什麽?”,中間一直是陸夢在滔滔不絕,季恒秋一言不發。
他的态度前後就沒變過,也根本沒在意陸夢說了什麽,只想快點打發她走,以及別讓江蓁誤會了。
季恒秋嘆了一聲氣,開口道:“當初程澤凱介紹我們認識,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姑娘,和你在一起也挺開心,我謝謝你曾經帶給我的所有,也沒怪過你後來做的任何決定。我說過,我能理解,你也不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你不用覺得抱歉。”
他抽回自己的手,沒留任何餘地,一句話結束所有:“陸夢,緣已至此,沒必要了。”
說完,季恒秋從椅子上起身離開。
楊帆已經拿了掃把過來清理,江蓁還立在原地,手指絞在一起,不知道是覺得歉疚還是沒從驚吓中緩過來。
季恒秋走過去,擡手撫了一下她的後腦勺。
江蓁擡頭看向他,輕聲道歉:“對不起啊。”
季恒秋問她:“吓着了?”
江蓁搖搖頭,她像是才想起什麽,轉頭看了看,問:“剛剛那個女的呢?”
“走了。”,季恒秋抽了兩三張紙巾,蹲下身子四處擦了擦,确認地上沒有殘留的碎片渣。
江蓁用指甲掐着手背,試探着問道:“你們是什麽關系啊?”
季恒秋站起身,包好紙巾團成團扔進垃圾桶,不鹹不淡丢出三個字:“沒關系。”
江蓁撇了撇嘴,嘟囔:“沒關系還拉手。”
剛剛那一幕徹底刻在了她的腦海裏,感覺像是吞了一萬顆的檸檬,酸得抓心撓肺。
江蓁從包裏拿出一瓶免洗消毒液,用力擠了一泵在手背,誇張地哎呀了一聲:“我擠得有點多。”
她順勢抓住季恒秋的左手,蹭了點消毒液上去:“你也洗洗手。”
江蓁帶了點歪心思,沒立即松手,就這麽抓着幫他把消毒液抹開,尤其是手腕的地方,她反複搓了好兩下。
“好了。”
季恒秋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伸着任由她搓捏,收回來的時候手腕都擦紅了。
江蓁的手很小巧,白皙纖細,掌心是暖的。
季恒秋把右手從口袋裏抽出遞了給去,說:“還有這只。”
江蓁打開蓋子在他手背擠了一泵,見季恒秋還是伸着手,她眨眨眼睛:“自己擦呀。”
季恒秋眼裏的期待瞬間湮滅,他哦了聲,胡亂抹了兩下。
不知道誰通的風報的信,今天晚上程澤凱原本是帶程夏打羽毛球,不打算來店裏,一聽說陸夢來找季恒秋了,一甩球拍抱起兒子就趕了過來。
店裏已經恢複如常,那一幕小小的插曲似乎沒有帶來任何影響,又好像是蝴蝶煽動了翅膀,暴風雨前總是平靜,海嘯只是還未來襲。
季恒秋看見程澤凱,有些意外,問他:“不說今天不來了麽?”
程澤凱當然不能說實話,有兒子在借口總是不難想,他指指程夏說:“還不是他,吵着要吃冰糖草莓。”
季恒秋把程夏一把拎起,剛出去運動過,小孩身上熱乎乎的,抱在懷裏手感很好。
“對不起啊夏兒,冰箱裏沒草莓了,明天再給你做行不?”
程夏乖巧點頭,興奮地揮了揮手:“好欸!”
程澤凱卻疑惑起來:“我昨天不是買了兩盒的麽,誰給我吃了?”
季恒秋心虛地咳嗽了聲,回避視線眼神閃躲。
程澤凱眯起眼睛:“是不是陳卓這小子?還是裴潇潇?”
季恒秋不想他再多問,直接說:“我吃的,明天賠給你。”
程夏眼睛尖,看到大堂裏坐着的江蓁,指着她大聲喊:“哼啾嬸嬸!”
江蓁聽到動靜,擡頭看過來,見是上次的小柯南,朝他笑着揮了揮手。
季恒秋把他放下,轉頭質問程澤凱:“你教他的?”
程澤凱舉起雙手為自己澄清:“我可沒啊,我就上次給他看江蓁照片,問他這個阿姨和你恒秋叔叔配不配,他就開始這麽喊了,小孩聰明,我可沒教啊。”
季恒秋對這話半信半疑,也沒再深究下去。
江蓁從座位上走了過來,彎腰捏捏程夏的臉,問他:“給你的巧克力吃了嗎?好不好吃啊?”
這一句話讓在場的三位男性都懵了,倆男人是出于做壞事即将暴露的驚慌失措,小孩是全然不知此事覺得不解。
程夏滿臉的天真無邪,擡頭問程澤凱:“爸,什麽巧克力啊?”
程澤凱和季恒秋對視一眼,迅速往旁邊退了一步,指着季恒秋就甩鍋:“他!他吃的。”
季恒秋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确實是他吃的,他沒法否認。
小孩的世界很簡單,他們喜歡的東西就會視為珍寶。不管前因後果,“巧克力沒了”這件事足夠讓程夏傷心,一癟嘴眼淚就盈滿眼眶。
江蓁趕緊摸摸他腦袋輕聲安慰:“不哭不哭,姐姐再給你。叔叔是小朋友,我們是大人,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為了自己的完美父親形象不受損害,程澤凱果斷背叛兄弟,在一旁幫腔道:“就是啊,季恒秋你多大啊,小孩的零食你也搶。”
季恒秋百口莫辯,舉手投降放棄抵抗:“行,都是我的錯。”
程夏平時不愛哭,一哭就沒個停,程澤凱抱着他出去哄了。
江蓁結完賬,卻沒立即走,進了後廚找季恒秋。
另一個廚師正在竈臺上忙碌,神情專注,好像開啓了一道屏障,隔絕外界一切幹擾。
江蓁從包裏拿出一塊每日黑巧,遞給季恒秋。
季恒秋接過,看了看包裝,問:“這什麽?”
江蓁笑着,用對待小孩的輕柔語氣回答:“季恒秋小朋友也有份的,以後就別再搶別人的吃了喲。”
季恒秋輕笑一聲,刮了刮下巴,向她解釋道:“我真沒搶,程澤凱不允許小孩吃糖才便宜我的。”
江蓁其實也猜到了,她指指那塊巧克力,說:“這個是黑巧,海鹽榛子味的,不膩,比那個好吃。”
言下之意,給你的是最好的。
江蓁到家之後才想起來,後來一直忘了回複陸忱的微信。
她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沒接,要麽在忙,要麽已經睡下了。
她洗漱完躺進被窩裏,翻來覆去卻睡不着,這一晚上發生太多了,她一件一件回想,意識越來越清醒,神經也越來越興奮。
淩晨兩三點,江蓁還是沒能睡着。
窗外月色輕盈灑滿人間,深夜萬籁俱寂。
她翻了個身,拎起被子蓋過頭,在黑暗中捧着手機給陸忱打字。
被窩形成一個狹窄的空間,在這裏她可以找到安全感,放心地吐露心跡,說些暧昧的秘密。
【江蓁:确認完畢了。】
【江蓁:我就是喜歡他。】
【江蓁:喜歡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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