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奔

夜是深夜，車輪飛馳般駛過山道，揚起的塵沙都湮沒在濃郁的夜色裏。轎車大約已經在山道上行進了七八個小時，盡管從出發到現在我滴水未進，但我根本沒辦法開口求那個男人好心給我片面包來充饑。

是因為他身着制作考究的漆黑色及耳長袍，一身凜然的氣質讓人生畏？還是因為我跟他素未相識，如今卻只有我們倆居于同一輛車內，司機所在的前排座位和後排是隔開的，也就是說，現在能目睹我的一舉一動的人，只有這個陌生的男人。

我只知道司機稱他為“崇大人”，神情謙恭得我當場差點錯把他當做某個國家的最高首腦，在二十一世紀的民主美國，竟然還有如此等級森嚴的家族，各種禮儀一應俱全，比維多利亞英劇裏還要讓人嘆為觀止。

崇大人的出現是在我守着母親的屍體三天三夜之後，他腳步輕盈，我只顧盯着母親的屍體，根本沒留意到還有人會走進我那破敗空曠的家，不，那也許已經不算家了，自我相識以來母親就與我相依為命，沒有母親的家，那還能算是家嗎？

“擡起頭來。”我是被男人的聲音給震懾住的，仿佛有種魔力，迫使本無心情應付他人的我緩緩地擡頭。

——四目相對。

這個男人應該有四十餘歲，但不知保養得好還是其他原因，一瞬間我竟然确定不了他的年齡。然而他身上的氣質征服了我，錯不了的，我是憑借他聲音裏的那絲滄桑的沉着。

“長得不怎麽樣。”

我心裏一愣，卻沒料到這個擁有貴族般氣質的男人，竟然對我的第一句評價竟是這個。

“……你确信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這句話不是對我，而是對他身邊的人，我依稀記得那人就住在村裏，還和我母親有過偶爾的交往。

“崇大人，我敢給您打包票，這個女孩，我跟蹤她和她母親足足有一年，的确就是您要我找的對象沒錯。”

男人徐緩的聲音被慢慢地拉長，聲音中隔着的沉寂回響着沉重的尾音。

“……那就好。”

好什麽？我心底一股氣莫名浮上來，母親莫名慘死，而我，我作為母親唯一的女兒，我又能做什麽？我甚至連母親死的真相的蛛絲馬跡都沒有任何印象！自我記事以來，母親就帶着我四處奔波，直到一年多前才在科迪勒拉山中的一個小村莊裏定居下來，與世無争、再平凡不過的母女，竟然在一朝之間，我親眼目睹的，竟然是全身是血，兩眼無神的母親的屍體！

“不管您是誰，我都自認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您又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

Advertisement

我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好丫頭！”男人的眼神忽的閃過一絲亮色，“這才有點……像你母親。”

他說什麽？我不懂。然而男人已經說了下去。“跟我走這麽樣？”

跟他走？開什麽玩笑！我憤怒地仰頭，卻被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給奪去了魂魄。“我有錢，可以幫你母親下葬。”

我偏過頭。

“我也有能力查出你殺你母親的兇手。”

我沉默了。

“我憑什麽信你？”我努力顯示出我最驕傲的神情，然而這在男人的眼裏仿佛成了值得把玩的東西。

“憑什麽……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男人慢慢地，慢慢地誘導我，“就憑……你現在手無縛雞之力，而我，至少是你能依靠的對象。”

“你很強？”我挑釁地望着這個男人。

“要不要賭一把？”

我閉上眼，一分鐘，母親的音容笑貌在記憶裏刻骨銘心，而我，我又憑什麽能去為最愛的母親讨一個清白？

睜開眼，我說，“我跟你走。不過要在三天後，我要親眼看着我母親下葬。”

他答應了。

三天之後，我在我和母親曾經住過屋子邊的山丘之上為母親立了墓碑，我在上黑色轎車之前最後望了一眼母親命喪的傷心故土，我已然在心底默默地發了誓言。

“姽姽……”

我腳步一頓，猛地向後扭頭。

“小姐，請上車。”司機帶着潔白手套，神情謙恭。

我看不到母親，只有來去回蕩的山風在村莊四處肆虐盤旋。雲松高聳入雲，溪澗淙淙流淌，然而再也聽不到母親合着鳥鳴的溫柔淺唱，再也……

我陡然深吸一口冷氣，恢複了神色。

男人已經早我一步坐在了裏面，我想起母親的葬禮後，他問我母親喚我什麽。

“姽婳。”我說。

“沒有姓氏？”

“——沒有。”

我忽然想起來，連母親有沒有姓氏，什麽姓氏，我都一無所知。母親愛我，無容置疑，可她究竟隐瞞我了多少事情？可她已經逝去，帶着也許她不想帶走的秘密，永遠地離開了我。

“沒有也沒關系。”男人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總有一天，有人會給你一個姓氏。”

為何他如此篤定？我驚疑不定。

就此我和這個男人上了路，終點，是美國西海岸的R市，原諒我沒辦法說出具體的名稱，因為，這本就是世界上最終極的秘密之一。

是的，R市，為世人未知的血族盤踞之地。而我，将迎來怎樣的命運，被這個男人，或是，被幽深夜色萦纏的……宿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開坑了……嗯，看我執着的眼睛，請溫柔滴點一下收藏~~

是個非正宗吸血鬼的、私人化的血族裳式暗黑系的華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