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表演開始

學校校慶當天，初一初二，高一高二的都要聚集到運動場參加校運會。而初三與高三則是留在教室裏上課，晚上跟其他年級一起參加校慶晚會。

周一唐飛澤一大早就來到了教室，教室裏只有寥寥幾人，由于天氣轉冷的緣故，大家都不約而同換上了冬季校服。寒冷似乎也使得氣氛低了溫度，大多數人窩在座位上，翻着資料自行學習，教室裏一時間顯得分外安靜。

唐飛澤從書包裏抽出完成的作業，整齊擺放在桌上。當他整理好後，擡頭看了一眼時間，豎起衣領，拉緊了外套，打開門走出教室。

他一擡眼，便看見了倚在走廊磚牆邊等待的好友。

陳亦詹低着頭，一雙冷冽的寒眸不見悲喜，面部的輪廓線條一如他本人冷硬俊挺，光是這樣一個簡單随意的姿勢。強大的壓迫感就已迎面傾來。

原本恍惚的視線在看見唐飛澤後回神凝起，嗓音冷得如同裹着冰碴子，“如何？”

他面無表情觀察着唐飛澤的反應，目光細微的變化極其不明顯地顯現出他此時此刻心情的期待。

唐飛澤以同樣的表情對着他，“不怎麽樣。”

他微的一愣，斜轉的眼珠帶出了幾分疑惑，自顧自地說：“我以為，你會很順利。我對我找來的資料一向很有信心。”

唐飛澤苦着臉，“我拿着你打包的參考指南，不小心裝進了書包，結果我去找韓老師的時候，被看見了——丢臉丢大發了我。”

“你真的想好了？這不是玩笑。”陳亦詹忽然問。

“是，我非常明确自己的目的。并且跟着心去走一向是我的處事原則。”明白陳亦詹那一句問話意有所指，唐飛澤不假思索便回答出了心底的答案。

“怎麽，你是看不起？”唐飛澤反問道。

“尊重是我站在所有的立場上所能做的最盡義的事情，但與此同時，我也不能不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你——”陳亦詹的表情變得嚴肅認真，“這條路不好走，路途坎坷，且漫漫無頭。你的未來還有很多種可能性，憑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創造出更輕松的未來。”

唐飛澤訝然，“你今天說的話遠遠超出了平時的平均數量。你說的沒錯，我有信讓我的未來過得安閑舒适，但是，他更值得我去争取，他就是我的目标。”

“有話不就是應該說清楚的麽，我不想給我們日後的相處造成間隙。”陳亦詹面色淡然，他的視線在唐飛澤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既然決定了，那我祝你馬到成功。”

“嘿嘿，謝啦！”唐飛澤手掌上舉，欲跟他來個幹脆利落的擊掌，陳亦詹興致缺缺半伸出手，唐飛澤很不客氣地一掌拍了過去。

“雖然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不過我相信你以後也一定會遇上一個令你心動的人，到時候你會明白我現在的心思的。”

陳亦詹嘴角向上輕輕拉起難以察覺的微小弧度，似乎是笑了。

“你打算怎麽追？”

“你那些破書根本不管用。”唐飛澤鄙視地翻了個白眼，“我還是用我自己的方式——糾纏到底。”

陳亦詹輕輕點頭，頗為認同。他掃了眼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

他轉身道：“期待你今晚的節目。”

唐飛澤心情不由大好，連等待上課前的時間在他眼裏都變得格外漫長起來。他懷惴着一顆期盼的心緊緊盯着門口，随時觀察門口的動向——平時這個時候韓景宜都會走進來轉幾圈。

然而他沒有出現。

唐飛澤心裏邊有些塞，看來只能等英語課才能看見他了，英語課就在今日上午第二節課，再等等好了。

出乎人的意料，當第二節課上課鈴聲敲響了最後一遍，講臺上依舊空無一人。每每上課前的一分鐘，韓景宜準時都會面帶笑容出現在門口邊，向全班同學打個招呼，而後才開始上課。

預想中的身影仍未出現，唐飛澤視線緊鎖住門口，幾欲望穿秋水。

很快，門口出現了教導主任的身影，他宣布道：“今天韓老師請假了，這節課程改為自習。大家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安靜自覺地學習。”

唐飛澤眼神頓時黯然，韓景宜上任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請假。唯有憑借上課的機會，他才能光明正大地注視講臺上意氣風發的韓景宜。他發愁想韓景宜家裏面是不是攤上了什麽大事或者遇到了什麽意外，這個想法剛開了頭他自己就先驚了一驚，趕忙把不好的預想甩到腦後。

…

“唐飛澤，你怎麽了，腦袋怎麽老是轉來轉去的，我們就快要上場了。”宋臨皺眉拍了拍唐飛澤的肩膀，看他神思恍惚不定，出聲提醒道。

唐飛澤并沒有理會他，急切用目光在昏暗擁擠的人群中锲而不舍地尋找着他預想中的身影。場外沒有，他們班級所在那一片區域裏也不見，周邊零零散散路過的人中更是找不到半點痕跡。

他手指無意識地緊握着衣角摩挲了數遍，多次失敗的結果明明晃晃告訴了他一個事實——他沒有來。

“喂！”宋臨看着他完全不在狀态，聲音也不由帶上幾分怒氣，“你到底在做什麽？我們就要上去了！你到底準備好沒有！”

他冷冷道：“幹你什麽事。”

宋臨原本就對他有幾分不恁的心情，在聽了這話後，怒氣更是成倍放大，他不假思索就拽過唐飛澤的衣領，對他事不關己的态度極為惱火：“我他媽惹你很久了，你無理取鬧也該有個限度，別逼我揍你。”

唐飛澤的身高要比他更高些，所以他不得不微微仰起頭，眼中迸出的怒火昭示着他此刻耐心已跌到了谷底。

宋臨惡狠狠怒瞪着他，唐飛澤瞳孔微縮，面上表情卻全無變化，一旁的譚書被他滕然爆開的怒火給吓了一跳，猶豫着該不該上前把他們給拉開。

“你們——”

姜啓哲剛欲開口，便被宋臨粗暴的怒喝打斷，“閉嘴！你們都給我閃到一邊去，我非得把這一副別人欠了他八輩子錢拽樣的小子給教訓一頓不可！”

話音剛落，他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幾分，剎那間，他已拳頭高揚，銳勁十足的攻勢攜風直逼近唐飛澤的面頰。

譚書跟姜啓哲已不忍地閉上了眼，艾瑪，那一拳看上去力道好大啊，看着老疼了啊。

料想中的撞擊聲并未如期響起，憑聲音來斷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譚書小心翼翼撩開眼皮，頓時目瞪口呆狀。

只見唐飛澤輕輕松松就抓住了宋臨的拳頭，往旁邊一帶，一脫手，宋臨便踉跄歪了幾步，差些就要摔倒。

譚書趕緊上前扶住他，看向唐飛澤的眼神中已經不由自主帶上了畏懼。

唐飛澤雙手重新插回兜裏，眼中染上些許愠怒，低聲說：“無理取鬧的人，是你。”

好在此時他們四人都在舞臺旁邊等待，所以在昏暗漆黑的環境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

方才表演的節目不知什麽時候結束，舞臺上報幕的女生面帶微笑款款向前，握住話筒，念起節目單子上列出的所表演的節目名稱。

“有請高一五班曾祥瑞同學給我們帶來的小提琴獨奏，下一個節目，高三十二班準備。”

清脆甜美的女聲被旁遭設立的音響擴大傳來，恰如其分緩解了此刻稱得上是尴尬的氣氛。

一陣短暫的沉默在四人間溢開，為了能讓節目順利進行，姜啓哲只好挺身而出做了和事佬。

“你們也別争了，我們都是一個團隊的。”姜啓哲湊近唐飛澤，寬撫性拍了拍他的背，“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一定要團結一心，贏個獎回來給班裏面掙掙光，再順便給老班沖沖喜，說不定老班看見了我們的獎狀之後病嗖的一下就能好全活蹦亂跳了。”

“老班病了？”宋臨疑惑地問，他今天一直都在好奇韓景宜沒出現的原因，原來是病了。

姜啓哲點頭：“對啊，據說是發高燒了，我聽程老師說的，聽說還挺嚴重的。”

唐飛澤面上随即浮出了擔憂，“他……又病了？”

“又？”

譚書從中敏感地抓出了關鍵詞。

宋臨恍然大悟道：“哦，對的，我記得，上個月老班的聲音有幾天非常沙啞，面上也顯得沒有什麽精神，看上去挺憔悴的，可能就是那個時候病了吧。”

宋臨的脾性素來都是三分鐘熱度，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說罷，他撓撓頭，火氣也熄下了大半。

“哎，對不住了。”

宋臨輕嘆一聲，用肩膀朝着唐飛澤的肩膀撞了撞，不好意思地說：“剛才是我脾氣上來了，對不起啊，你就別在意了，我們準備就要上場了，這一次，也算是我們對這個學校寶貴的回憶了，以後我們各奔前程，就很難相聚了啊。”

“嗯。”後者唯一點頭，算作是回應。

“不過我還真的挺好奇的，”宋臨得了便宜，八卦之心立刻就燒了起來，“你是不是為了什麽人才來的？你選的這首歌看來也是為了送給什麽人吧”

唐飛澤登然面色一僵。他遲疑半晌，最終下巴還是幾不可見地往下壓低幾分。

宋臨即刻蹬鼻子上臉來勁了！

“為了女朋友？我們班上的？”

唐飛澤緊閉上嘴，算着此刻也快到登臺的時間了，邁開腳步往舞臺階梯走去。

宋臨追着問：“還是別班的？比咱班花漂亮不，好看不？”

姜啓哲跟譚書對視一眼，不謀而合地從對方眼裏找出了名為‘丢臉’的神色，沉默地跟了上去。

“哎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啊？清純可愛的還是主動熱情的？話說你到底為什麽轉到我們班上啊——”宋臨的聲音在登臺之間突然收住，甜美的女聲再次響起。

“下面有請，高三十二班宋臨，姜啓哲，譚書，唐飛澤四人合唱的歌曲——《我絕對不能失去你》，高二四班的街舞請準備。”

唐飛澤率先向前，其餘三人緊跟其後，伴奏的聲響緩緩響起；唐飛澤對宋臨炮彈連珠似的追問忘了一大半，只記得在登臺前模模糊糊傳過來的尾音。

——“你為什麽要轉到我們班上啊？”

唐飛澤腦中忽的閃過了課堂上韓景宜初時面對一大幫紀律懶散的學生束手無策場景，哭笑不得時露出的尴尬笑容，站到話筒前面，在演唱開始前偏過頭輕聲回答道：“因為我喜歡。”

“啥？”宋臨表示伴奏聲太大沒聽清。

“反正不幹你事。”

唐飛澤深吸一口氣，嘴唇張開，卻忍不住向上高高揚起。

“嘿，睡了嗎？

很久沒通過話。

天快涼了，被子蓋好了嗎？

翻過了青春才發現你流連過得篇章永不凋謝，捱過了四季才明白你就是我追随不落的日月。

我曾經多麽的無知，我絕對不能失去你。

在你的懷裏，

才可以做夢活得像個孩子……”

磁性中帶點沙啞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遞到在場的每一個角落。晚會上負責錄像攝像的程梓易把鏡頭對了準他們，将他們此時的青春光彩盡收眼底。

……

“這群的小夥子可真是青春活力啊，光是聽着就一陣就讓人熱血上湧啊。”韓景宜面含笑意，把程梓易帶給他的校慶當晚的錄像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禁小聲慨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