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各自的目的

阮白的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

到了大河邊之後,匈人們也越來越放松,周人奴隸們的臉上也已經不再報回去的希望。

他們現在沿着河走,行程也不趕,每天只在最暖和的時候走上一段,悠閑得就像是在踏青。阮白也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教阿缇學習搓毛線和打毛線。

首領夫人得操持所有人的飯食,當然沒辦法顧及到這裏,不過真正做飯的時候,阿缇也會過去幫忙。阮白也被特許過去打下手,然後就有許多機會能夠得到一些邊角料。

這些對于匈人來說只能算是廚餘的東西,卻是奴隸們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人在饑餓的時候,有一口吃的那就是天上的龍肉。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首領的默認下發生的。阮白現在會跟着阿缇學一些他們的話,哪怕藏着拙看着進展緩慢,實際上能夠聽懂的話越來越多,只要他們不是語速太快,大致的意思他已經能夠明白。

按照現在的速度,再過十天他們就能夠達到大河略窄的地方,那裏有個河水淺,能讓他們涉水過去。然後再行走五天,就能到達這一次的目的地,和部落會和之後,參加集會,并且在集會結束的時候,把阿缇嫁出去。

奴隸們真正體現價值的時候到了,顯得越精神,就越能賣出個好價錢。

只是首領夫人越來越舍不得把這些奴隸賣掉了。

草原上固然不缺水,但是能遇到大片河水湖水的時候也不多。別看他們現在是在大河邊走,可是真正放牧的地方,卻只有一條小小的溪流,冬天的時候還會結上厚厚的冰,每天取水都困難,更別提做現在做的這些清洗羊毛的活計了。

羊毛清洗出來之後,本身就減輕了重量,搓成毛線之後,更加便于攜帶。首領夫人當下就拍板決定,暫時紮營幾天,等把羊毛全都變成毛線了再走,畢竟短時間內她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毛線的事情,就連同一個部落的人都別想知道。

這種家裏面的事情首領并不會幹涉。行走至今,雖然奴隸們拖慢了腳程,但是這裏早就已經是草原腹地,就連周人軍隊都不可能深入到這個位置。幾個奴隸就是有膽子逃也逃不出去。

只是這樣的決定卻讓首領看到了周人的能幹。

他的女兒學了許多天都沒搓出一根像樣的毛線來,這些周人卻幾乎都在上手一兩天裏,能夠幹得像模像樣了。首領有些不信邪,和同樣好奇的兒子阿淇一起,親自動手試了試,結果沒一根毛線能搓到巴掌長的。

這些奴隸究竟還要不要賣掉?首領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們家在部落裏勉強還算富裕,在這一次去了一趟大周之後,更是帶回了滿滿的貨物,足夠他們操辦一場體面的婚禮,讓他的女兒風光地嫁給大部落的勇士。

兒子的年紀還小了一點,但是也該準備起來。兒子的婚禮應該更加隆重,以證明自己家的日子比往年更好。參與和大周的戰争,發財是快,死得更快。可是如果把這些人留下,然後自己去向部落的其他人收購羊毛,再做成穿的賣出去……想想地毯的價格,到時候不僅能給兒子辦一個盛大的婚禮,家人的生活也能大大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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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想通了之後,又開了個家庭會議,之後匈人們看奴隸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群牛羊,看着阮白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會下金蛋的雞。

金雞很快得到了第二塊羊皮。到了晚上的時候,阮白征詢了首領的同意,把兩塊羊皮綁在木棍上豎起來紮在風口。這樣,二十個奴隸擠一擠,加上羊群的遮擋,好歹睡覺的時候能夠不那麽涼爽。

至于阮白自己,楚昊簡直就是個天然暖爐,沒看見人家那麽冷的天掉河裏撲騰老半天一點事都沒有麽?

楚昊看着阮白舒舒服服地在最溫暖的地方團了個窩,簡直跟只小狗似的。身子底下也不再是泥地,甚至還能壓倒羊糞什麽的,而是幹爽的草卷。這次沒用牲口的草料,純碎是奴隸們在空餘的時候幫忙收集的。

草原上面別的不多,就是草多。沒什麽用的雜草尤其多。

只要不是什麽長得特別任性的,在阮白手上都能有用處。利用着見縫插針的一點點時間,他自己或是帶領着其他人,做着各種各樣的事情,草卷只是其中之一。不過其他奴隸沒有草卷,他們只有往身上多塞一點草墊,外面有着破爛的布衣,好歹也能擋擋風,暖和一點。

楚昊當然也跟着拔草了,每天給包工頭阮白的還比其他人要多,偶爾有些野菜、草根之類,味道不怎麽樣,好歹也能食用的東西。另外,阮白的小布口袋被摸走了兩個,他看到楚昊往裏面偷偷摸摸裝了一些東西。

被借着擋住匈人視線的阮白很配合,看着楚昊怎麽看怎麽憨厚的臉,越看越違和。怎麽長得就那麽老實呢,明明就一肚子壞水。看看這都采集的什麽東西?他是不認得,可是牛羊認得,牛羊都避開不吃的東西,還能是什麽好料?

更何況這家夥一路收集到的東西絕對不止他看到的這些,甚至之前他撲騰進河裏,肯定也有特殊目的。

晚上睡覺人擠人,早上的放風時間,楚昊抽空跟阮白交了個底:“我得跟他們去集市,你呢?”

一個奴隸,去集市趕集麽?阮白的心裏面沉了沉,很快就下了決定:“回家。”結合這幾天得到的信息,他大約能猜得出來楚昊的目的。他可沒義務陪着他去拼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嗯?好像這話不應該這麽用。

楚昊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痛楚,讓捕捉到的阮白暗自心驚。礙于匈人的監視,他沒法有什麽動作,只能沉着聲音道:“好,回家。”

這些人為什麽會成為奴隸?都是被肆虐的匈人殺死了老弱之後擄掠而來。原本屬于他們的親人,早已慘死屠刀之下;原本屬于他們的財貨,早就已經成為了匈人的所有物;原本屬于他們的家園,早已經被毀了!

可是,他們還是要回家,哪怕家破人亡朝不保夕,他們還是要回去!

阮白眨巴了兩下眼睛,不敢置信這貨就這麽走了。他要回去大周啊,不跟他去集市,要走也把路線圖畫給他先?

回過頭的楚昊胸口滿滿都是算計。他相信阮白已經有了粗略的計劃,他不知道阮白有什麽辦法對付這些匈人,但如果他是阮白的話,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目的只是回家,那麽他會在渡河的時候動手。

大河很寬,他之前測試了一下,哪怕是在靠近河岸的地方,下面的水流也很湍急。渡河的地方雖說河水會更淺一些,但那麽多的貨物和人馬,匈人們的人數不多,顯然顧不過來,到時候分給奴隸們的視線會更少。顧頭不顧尾之下,只要阮白能夠占到一個比較有利的位置,搶上一匹馬就跑應該不是難事。

可如果只是這樣,那麽阮白為什麽要照顧這些奴隸們?出于同胞手足之情?他在內心搖了搖頭,連自己都顧不上的時候,哪裏還會顧得上別人?所以,這些奴隸肯定對阮白有用。

想知道回去的路?好不容易能有個像樣的幫手,他才不會這麽簡單就放人。阮白要回家,那他就給他一個家。

原先的家園已經無法挽回,大好男兒殺敵建功,立業娶妻,何愁不能重建一個家園?有他在,沒人敢污了他的軍功,要是阮白願意,也真的有幾分本事,保他在軍營裏做個官又如何?

阮白還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一個坑貨,他現在的視線被在河邊梳洗的姑娘吸引住了。

那是阿缇。

作為和他相處最久的匈人,他自認對阿缇還有幾分了解。這個姑娘剛強堅毅,某些方面強悍得勝過許多男人。他還記得當初看到過阿缇為了自己的“嫁妝”,和自己的弟弟、未來的首領争執。

她當初是那麽執着,那麽堅持;可是在自己父親的一聲令下後,卻又回到了一個乖順的、聽從父命的待嫁姑娘的身份上來。可是這樣的一個姑娘,真的會這麽甘心,甚至連一點埋怨都沒有?

他希望不會有任何變數,但是總得把盡可能多的變數考慮進去。阿缇是一個,更讓他感到煩惱的卻是另一個大變數、大麻煩——楚昊。

他的意思楚昊不是不理解,但現在的情況是楚昊拒絕合作;或者說,他付出的合作的代價還不夠。

時間越來越緊迫,他原先準備好的草案早就已經被槍斃了無數個。如果還要再配合楚昊的,那顯然一切都要推翻重來。

他沒空和楚昊繞彎子,找到機會就問:“需要什麽?”他得确定楚昊需要的代價,值不值得他冒險。如果代價真的太大,那他寧願多冒一點風險,自己摸索着回去。反正,大周在草原的南面總是不會錯的。

楚昊回給他一個字:“你。”

阮白:“!”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ノへ ̄、):你嫌棄我。

小白:嗯。

柿子(ノへ ̄、):你還“嗯”了!

小白:嗯。

柿子(ノへ ̄、):那你還說我們是夫妻,你就是這麽對待你丈夫的嗎?

小白:嗯?

柿子(ノへ ̄、):果然得手了就不珍惜了,當初……

小白(。_°☆╲(- – ):我跟你有個鬼的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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