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猜測

凝錦齋的內殿中點着檀香木,袅袅的炊煙緩緩升起,将整個內殿都熏得有幾分雲裏霧裏的調調。

甫一踏入凝錦齋的內殿,南泱便不自覺地蹙起眉,手中執着手絹捂了捂鼻子。

檀香本為怡神所用,如今她卻只覺得那檀香的味兒分外濃郁,雖談不上嗆鼻子,卻仍是教人聞着有些不舒服,委實是談不上半分的怡神。

殿裏的宮娥們聽見了門口的響動,便都朝着那方望了望,這一望卻是教衆人的面色都驚得變了變——

主子身後跟着的,不是當年那個驕縱跋扈的歹毒前皇後麽?

心頭疑惑歸疑惑,該守的規矩自然還是得守,該行的禮數自然還是得行,是以,衆宮娥都将手裏的活計暫時放了放,雙膝一彎跪了地,高聲道:

“參見南貴人——”

“……”南泱被那股子濃郁的香味兒熏得腦子有些發木,只蹙着眉頭随意地揮了揮手,“都起來吧。”

“謝南貴人。”

語畢,幾位宮娥便起了身,幾個原本在收拾屋子的宮娥便張羅開泡了茶,另幾個宮娥卻又舉起了手中的芭蕉扇,朝着點着檀香木的爐子扇了起來。

見此情形,明溪也不禁蹙了蹙眉,只覺自家的主子上一回死而複生後,身子便落下了病根,如今這笙嫔娘娘的宮中這般的煙霧袅袅,不知主子的身子可否經得住。

許茹茜到底是個心思細膩的,她不着痕跡地打望了一番南泱面上的神色,轉念間便明白了幾分,遂略微無力地招了招手,朝着那幾個打扇子的宮娥沉聲道,“好了,別扇了,去準備些點心和茶果。”

“是。”宮娥們彎了膝蓋沉聲應道,接着便放下了手中的扇子,朝着內殿外先走去了。

“……”許茹茜又是一陣咳嗽,接着便捂着心口,面上挂着絲虛弱的笑容,朝南泱笑了笑。

“姐姐坐,我素來歡喜檀香味濃。”

“……”南泱亦是笑了笑,接着便在明溪的攙扶下緩緩坐了下來。

亦正是此時,宮娥們便将茶果點心以及一盅茶水送了過來。

見南泱落座,許茹茜這才顫顫巍巍地在身旁的宮娥的攙扶下坐下了身子,面色仍是蒼白得一張白紙,連帶着嘴唇也是毫無血色的,只面上挂着絲無力的微笑,望着南泱道,“姐姐用茶吧,

這是用今早宮裏的丫頭去禦花園采來的露水泡的龍井,味道極正。”

“笙嫔娘娘真是客氣了。”南泱亦是朝她回了個笑,接着便端起茶盅嗅了嗅,只覺一陣茶香撲鼻而來,果真清香馥郁,接着便抿了抿,滋味亦是鮮醇爽口。

“……”立在笙嫔身旁的宮娥擡眼望了望自家主子的面色,忍了忍,卻終究還是沒忍住,不禁面容滿是憂色地開口,道,“娘娘,還是宣禦醫來瞧瞧吧。”

“瞧了又能如何?”許茹茜面上浮上一絲冷笑,又道,“前陣子皇上才将诤妃的兄長提拔為了掌事禦醫,如今她的哥哥是禦醫院的掌事,她如今又對本宮百般的刁難,此時讓禦醫院的人來給號脈,又有何用?她……”

話至此處,她又是一陣咳嗽,那宮娥連忙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了順氣,咳了一陣子,許茹茜方才又緩過了氣,沉聲續道,“她只巴不得,本宮死了才好。”

聽到此處,南泱亦是心頭驚了驚,從前她只知道,禦醫院曾經的掌事禦醫被那個短命的皇後威逼利誘還連累得被淩了遲,現下方才曉得,原來禦醫院如今的掌事禦醫竟是那個诤妃娘娘的兄長。

如今可就難辦了……南泱微微凝眉,心道,禦醫院這地方,說大不大,卻是整個皇室的命脈所在,學醫者,要殺人于無形着實不是件難事。當初那個曾經的南泱,尚且只憑着三位禦醫便能加害得了當朝的皇帝,如今禦醫院的掌事是唐家的人,那可真真是大大便宜了那個唐夢雪。

思及此,南泱心頭始終萦繞着的迷霧忽地便散開了,她忽而就明白了,為何黎妃即便是看出了诤妃那點兒心思,也還要順着她的心意,為何唐夢雪如今敢如此目中無人公然挑釁黎妃。

如今唐家執掌禦醫院,只怕今後,這後宮中的衆人,會更忌憚诤妃。

只是……腦海中忽地晃過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那個自她重生到這個朝代後,便一直負責為她診病號脈的周雪松周禦醫,卻似乎并不想加害與她,又是為何呢?

亦正是此時,那個小宮娥沉吟了一陣子,複又壓着嗓子極低極低地嗫嚅着說了一句話。

“娘娘,你分明可以宣周禦醫的……”

“住口!”

這兩個音量極高的仿若夾雜了無窮怒氣的字兒甫一蹦出那位弱柳迎風的娘娘的口,直教南泱同她身後的明溪都驚了驚,一時間兩人都有幾分不明所以,只眼帶莫名地望着那個笙嫔娘娘。

“……”許茹茜擡起眸子,狠狠地瞪着身旁立着的宮娥,話一出口,語氣亦是一片死寂般的冰冷,“碧兒,本宮記得自己同你說過,此一生,都不想再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被喚作碧兒的小宮娥面上浮起一絲複雜的神色,沒有做聲。

“今後本宮都不會再見周禦醫,也不想再聽到關于周禦醫的任何事……”許茹茜微頓,緩緩合了合眼,複又沉聲續道,“你,可記清楚了?”

“……”碧兒低低地垂着頭,雙眸略微濕潤,微微颔首,沉聲道,“是。”

見狀,南泱的雙眸微微眯了眯,心頭細細地思量了一番明溪曾對她說過的事情,又擡眼望了望身旁那個面容蒼白如紙的笙嫔娘娘,心頭晃過了一個猜測,卻在瞬間被自己的這個猜測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陣思索,南泱的面上浮上一絲淺笑,将手頭的茶盅緩緩放到了桌上,朝着笙嫔笑了笑,道,“笙嫔娘娘……”

“姐姐喚我茹茜就是。”笙嫔微微一笑,朝着南泱道。

“茹茜,”南泱微頓,笑道,“你如今身子不适,又不願宣禦醫來診病,今日在翰瑄宮裏頭,衆人都曉得是我将你帶走的,若是你病情加重,卻是要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聞言,許茹茜的面色微變,默默地側過了頭,沒有搭腔。

“我亦曉得,你憂心禦醫院同诤妃聯合一氣要對你不利,只是,方才碧兒所言,我倒覺得甚為有理可行。”

“……”聽了南泱的這番話,許茹茜一雙清靈動人的眸子微微一閃,眉頭亦是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自我死裏逃生以來,便一直都是周禦醫在為我診脈療傷,我倒覺着,周禦醫的醫術甚為高明,”一面說着,南泱一面又細細留意着笙嫔面上的神色變化,複又道,“今日,不如就宣他為你診治診治。”

“這……”許茹茜蹙眉,似乎分外為難。

“怎麽?”南泱的面色亦是微微一變,容色霎時間便冷了下去,雙眸中亦是略微帶上了寒意,又夾雜了一絲絲的傷楚一般,望向笙嫔,說道,“莫非妹妹你,不相信我麽?莫非茹茜你覺着,我會加害于你?”

“姐姐這是什麽話!”

聞言,許茹茜驀地便擡起了頭,她定定地擡眸,望着南泱,右手支着桌子便要起身,身旁的碧兒見狀連忙攙着她站了起來。

許茹茜望着南泱,忽地便朝着她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南泱的容色大變,上前幾步便要扶起她,“我南泱如今何德何能受得起笙嫔娘娘這般大禮?你快些起來——”

“南相對我許家一家,恩重如山,今次,姐姐不惜與诤妃撕破臉皮為茹茜解圍,亦是莫大的恩德——”許茹茜垂着頭,沉聲又道,“如此這般的大恩大德,茹茜無以為報,我又怎會懷疑姐姐呢!”

“好了好了,”她面上帶着一絲尴尬的笑容,口中不住道,“是我言重了,地下涼,你身子本就不适,快些起來。”

“今後,若是姐姐有用得着我許茹茜的地方,我定竭盡全力。”許茹茜被南泱攙着扶了起來,複又望着南泱,懇切道。

“瞧你這話說的……”南泱朝她笑道,“你我姐妹之間,何必說這般的客套話。只是你身子不适,還是宣周禦醫來瞧瞧吧。”

“……”許茹茜面上雖是為難,卻仍是颔了首。

南泱唇角微揚,眼風兒微微一轉便不着痕跡地望向了明溪,朝她笑了笑,明溪亦是微微一笑,自是一派心照不宣。

周雪松踏入凝錦齋,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

許茹茜的面色一派的冷然,面無表情地躺在床榻上,重重帷帳垂下,只露出一截白藕一般的皓腕。

“微臣叩見笙嫔娘娘,叩見南貴人——”

入得內殿,周雪松一撩衣袍,便朝着床榻的方向以及南泱見了個禮。

“周大人無需多禮,平身吧。”南泱端端地坐在一旁,手中端着龍井茶,抿了一口,又道,“快些為笙嫔娘娘診治吧。”

“是。”他恭恭敬敬地抱拳見了個禮,亦是此時,碧兒端來了一個檀木凳,望了一眼周雪松,眉目間隐隐透着幾分嘆息,接着便退了下去。

南泱細細地留意着周雪松面上的神情,只見他倒是沒得什麽多的表情,只漠然地從藥箱子裏拿出了一方白布,輕柔地搭在那只手腕上,接着便為許茹茜號起了脈。

南泱不緊微微鎖了眉。

一番診治,方才曉得笙嫔的身子确是沒什麽大礙,只是春末轉夏的時節,不慎染上了風寒,聽了周禦醫的話,南泱連同着一屋子的人的心也便放回了肚子裏。

從號脈到寫出藥方子,整個過程裏頭,南泱都是很疑惑的,只覺周雪松的表現委實的淡定得太淡定了些,直淡定得她有些納悶——

莫不是……自己此番真是猜錯了?

寫完藥房,周雪松站起身,朝着南泱躬了躬身,恭敬道,“微臣這就去給笙嫔娘娘抓藥,煎好了送來。”

“唔。”南泱颔首,接着便一路将周雪松送到了殿外。

臨出凝錦齋的宮門,周雪松卻忽地止了步,回過頭,望向南泱,神色間極為複雜,躬身,道,“娘娘,微臣有個不情之請。”

“……”南泱左眉微挑,道,“周大人請說。”

“……”周雪松擡起頭,又望了一眼南泱身後跟着的明溪。

南泱立時便會意,遂笑道,“明溪是自己人,周大人但說無妨。”

聞言,周雪松一陣沉吟,俄而方才抱着拳,躬起身子,緩緩道——

“微臣鬥膽,懇請娘娘——”話至此,他微頓,又續道,“庇佑笙嫔。”

“……”南泱雙眸微動,沒有做聲,只等着他的下文。

“微臣心頭明白,南相一生清廉為官愛民如子,如今一家含冤沒落,依娘娘您的心性,決計不會善罷甘休,如今放眼後宮之中,也只有笙嫔娘娘能相助——”

“……”南泱淡淡地望着他,仍是默然。

“微臣只求娘娘,無論今後是成是敗,為笙嫔娘娘……留條生路。”

聽了周雪松的這廂話,南泱霎時便肯定了自己心頭的猜測——

許茹茜同這個周大人,果真是有些往事的,然而,便是她這個現代人也聽過那句話: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也難怪笙嫔如今要這般待這周雪松了,對于後宮裏頭的女人來說,這可是要腦袋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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