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晚宴

南泱同笙嫔踏入龍澤亭之時,卻見裏頭早已是男男女女坐了一片。

同那日萬皓冉壽辰一樣,仍是嫔妃同大臣分別位居龍澤亭大殿的兩側,高高的主位仍是空着的,顯然今次這場接風宴的主人還未臨駕。

明溪跟在南泱身後,眸子朝着四下裏一番打望,便瞅見了嫔妃這一側的座位将巧還有兩個空着,顯然就是給自家主子以及笙嫔留下的。

一個位于唐夢雪的左側,照着位分應是笙嫔的。另一個則是挨着田晨曦田貴人,便是南泱的。

心下一番清明,明溪上前一步扶過南泱的手臂,朝着笙嫔恭恭敬敬地道,“笙嫔娘娘,您的位子在诤妃娘娘的左方。”

“……”許茹茜的眼微微掃了一眼唐夢雪左方的空位,複又望向南泱,低低道,“姐姐,我先過去了。”

“嗯,”南泱颔首,叮囑道,“腳下當心些。”

許茹茜亦颔首,在碧兒的攙扶下穩穩地于唐夢雪身旁落座,南泱這才徐徐在田晨曦的身旁坐下了身子。

田貴人的眸子微動,朝着南泱望去,仿佛是意識到了田晨曦的目光,南泱亦是回望向她,兩人相視無言,都只是淺淺地勾了勾唇,便算打過了招呼。

這方的兩人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上一句話,便聞見江路德那熟悉的聲音吊着嗓門兒高高地從龍澤亭外頭傳了進來——

“皇上駕到——定昭王到——”

龍澤亭中的衆人倏忽間便齊齊噤了聲,原本喧嘩的大殿立時便鴉雀無聲,大臣嫔妃皆是紛紛擡起了眸子望向了龍澤亭的大門處,靜靜地觀望着。

南泱的唇微動,抿了一口杯中的雪芽,方才淡淡地擡起眼,順着衆人的目光望去,兩道一前一後的颀長挺拔的身影便映入了她淡然的眸子。

前方的那人自不必說,是萬姓的皇帝。他今日的着裝不似往時的随意,一襲玄色繡龍的長袍将他襯得十分英挺,額間的冕旒垂下,層層珠簾掩映下,那素來清寒的眸子亦更為深不見底。

萬皓冉身後跟着的,自然便是那位從來都只在旁人交談中出現過的定昭王,席北舟。

但見此人的身量同那皇帝一般長,那身鐵甲戎裝,仿佛是天生為他而存在的一般的合體,膚色略深,五官線條不似萬皓冉那如玉般的溫潤優雅,更像是刀斧鑿刻出來的鋒利,左頰印着一道深深的傷疤,卻更為此人平添一股肅殺之氣。一雙眼陰骛冰冷,不帶絲毫的情感,仿佛是訴說着席北舟的戎馬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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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席北舟,真正的前皇後唯一動過心的男子。

正值南泱細細打量定昭王時,那人一雙鷹般的眼卻驀地撞上了她的眸,她的雙眸微微一動,心頭便生出了一絲尴尬,接着便移開了眸子。

其實在席北舟的腦中,曾無數次勾畫過與南泱再次相見的情景。

身在邊關的日子裏頭,他聽聞她在一方珠簾後頭執掌朝綱,又聽聞南家舉家流放,聽聞她被廢黜後位,聽聞她畏罪自盡,再到聽聞她死而複生,失去記憶……

如今,所有的聽聞都化作了真實的那個人,她就穿着一襲素雅的散花裙,端端地坐在數十位嫔妃裏頭,望着自己。

面容沉靜淡然,目光冷漠疏遠,沒有絲毫多餘的情感,甚至在他與她四目相對時,她也只是生出了一絲絲的微窘而已。

忘了?

果真是忘了。

心頭霎時間便忍不住自嘲,席北舟的目光看向了別處,只隐隐又記起了那年菩紫花盛開,未名湖畔,她披着鮮紅的嫁衣,目光冷然而絕決,朝他道,“我已是準皇子妃,王爺莫要僭越。”

往事如煙,不過如煙而已。

“臣妾(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泱起身,随着殿中的衆人一道朝着那抹玄色的身影,彎了膝蓋跪了下去,額頭碰觸到冰涼的地面,與衆人齊聲道。

“今日朕可不是正角兒。”萬皓冉的嘴角含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朝着主位邊走邊随意地擺手道,“都平身,坐。”

“謝皇上。”衆人又是齊齊地一叩首,這才從地上站起了身子,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殿中一時間又是一陣寂靜,衆人皆是靜默,萬皓冉的眸子淡淡地掃過衆人,最終望向了坐在自己右方首位的戎裝男子,面上含着笑意,又朝殿中衆人說道,“定昭王爺今次又大敗了敵國喇達,朕今次招你們來,一則,為他接風洗塵,二則,朕要當着衆人的面,好好地賞席王爺。”

“我大萬有定昭王鎮守邊關,必可保我朝不受外族侵犯,實乃大萬之幸啊。”已雙鬓花白的大臣站起身,朝着萬皓冉躬了躬身,又朝席北舟抱拳道,“席王爺,老臣佩服你啊。”

“楊大人言重了。”席北舟亦是朝他抱拳,笑道。

“是啊,我大萬有定昭王,必可千秋萬世,臣恭喜皇上啊。”

“席王爺是我大萬的國之棟梁啊。”

……

衆臣子紛紛起身,朝着高坐在上的皇帝同席北舟道着賀,嫔妃一衆則皆垂着頭沒有做聲,南泱心頭一番思索便有了些頭緒,看來,這大萬朝同歷史上存在的王朝都有一樣的規矩——

後宮不可參政。

衆人一番恭賀,好半晌方才漸漸靜了下來,皇帝的唇角含着一絲笑,眸子淡淡地轉向一旁候着的江路德,道,“開宴吧。”

“是。”江路德恭恭敬敬地應聲,方才直起了身子拂子一揚,高聲呼道,“皇上有旨,開宴——”

話音方落,便有宮娥太監們托着菜肴魚貫而入,将數道上好的佳肴擺在了衆人身前的紅木桌子上。

南泱從明溪手中接過了玉竹筷子,正欲動筷,卻又聞見唐夢雪刺耳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

“皇上,美酒佳肴雖可口,卻終究少了幾分情趣,今日既是為席王爺接風洗塵,臣妾私以為,應有歌舞助興,方才算個圓滿。”

“……”南泱面無表情地夾起一片苦筍,放入了口中,只覺一股難耐的苦澀自口中漫開,直苦到了人的心底一般。

“此言在理,”萬皓冉微微颔首,清冽的眸子望了望诤妃,複又挑眉疑惑道,“你既這麽說,可是已有了什麽好主意?”

“皇上莫不是忘了,那日您壽辰,南貴人可是一舞傾城啊,”唐夢雪明豔的面容含着笑,望着萬皓冉懇切道,“臣妾此前從未看過那樣好的舞,不知今日……”

言及此,诤妃微微一頓,目光含了幾絲諷刺,望向了面上沒得一絲表情的南泱,緩緩續道,“南貴人能否再舞一次,也算我後宮女眷們,為定昭王大勝歸朝獻上的一份薄禮。”

江璃蓉此時已是立時附和,道,“臣妾以為,诤妃妹妹所言甚是。”

“……”聞言,南泱卻并沒有立時做聲,只心頭一陣冷笑:要她給一個大勝歸朝的朝臣跳舞?這兩個娘娘,真真欺人太甚。

明溪在一旁立時便冷了臉——自家的主子乃是後宮的嫔妃,定昭王卻是個臣子,今次若順了诤妃的意,為席王爺舞了,于她而言便是永遠洗不清的奇恥大辱。

田晨曦默不作聲地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面上仍是沒得一絲的表情。

“娘娘……”明溪憂心忡忡,喚了一聲。

“別慌。”南泱面色沉靜如常,淡淡道,如今,诤妃同黎妃既然同時開了這個口,還将她的舞冠了“後宮女眷給定昭王的薄禮”這個名頭,她自己是如何也沒法開口拒絕的,眼下,唯有一人能替她解圍……

她的眸子望向了高坐在主位上頭的玄色身影,心頭忽然很想曉得——為自己解圍,這個如此憎惡着前皇後的皇帝,他會麽?

诤妃冷眼瞧着南泱,她既說出了這番話,便是咬死了南泱沒法回絕,而皇上如此厭惡南泱,更不會拒絕自己的提議,只要今次她為定昭王舞了,今後在後宮之中,南泱就休想動她分毫,到時候,哪怕三月簫之事南泱曉得又如何?她照樣能讓她萬劫不複。

思及此,唐夢雪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個笑,又道,“南貴人,你意下如何?”

“……”南泱深吸一口氣,正欲開口,卻被一道低沉的男子聲線打斷——

“南貴人的舞,朕倒不見得有多好,”萬皓冉眸色沉寂,面容漠然地撫着右手的白玉扳指,沉聲續道,“诤妃倒是擡舉了她。”

斯言甫一落地,便像是一顆石子投入了一汪靜水之中,掀起了陣陣波瀾。

殿中的衆人皆是一陣愕然,顯是都沒料到皇帝會道出這麽一番話,而最為愕然的卻是诤妃,她明豔的花容在瞬間失色,美眸驚瞪着,甚至懷疑方才皇上的一番話,是自己聽錯了。

明溪亦是一愣,眸子一轉朝着南泱望去,卻見那人垂着頭,教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南泱只覺心口驀地一滞,眸子微動,好半晌方才擡起了眼,望向了萬皓冉,卻見那人深邃的眼被層層珠簾掩映,看不清,方開口道,“皇上說的是,臣妾舞技拙劣,難登大雅之堂。”

萬皓冉清寒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複又望向了诤妃,輕描淡寫道,“宮中會跳舞的嫔妃多得很,你另薦一位善舞的吧。”

“……”诤妃心頭不甘,卻亦只得看看作罷,正欲開口,卻又聽見席北舟不鹹不淡的聲音輕輕飄飄地在大殿之中響了起來——

“早年便聽聞,南貴人乃是我大萬第一美人,想來舞技也不會拙劣,臣倒是很想一睹南貴人的舞姿。”

……

一室之內驟然鴉雀無聲,諸人的背脊均滲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有些搞不清定昭王為何忽地道出這麽一番同皇上相對的話。

萬姓皇帝的雙眸在頃刻間冰冷如霜,容色亦是冷得瘆人,目光對上席北舟,卻見那位王爺亦正冷然地望着自己——

這個王爺,似乎是有些放肆了。

萬皓冉正欲開口,卻見那一抹高挑的身影已端端地站起了身子,在萬道目光的注視下,面容沉靜淡漠,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殿的正中。

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又見那立在大殿中央的女子緩緩地開了口,朝着主位上的人,問道,“臣妾請問皇上,今夜可想觀臣妾一舞?”

“……”萬皓冉定定地瞅着她,心頭登時便明了她的意圖,唇角微微一揚,淡淡道,“既是盛情難卻,你且為朕一舞。”

“是。”她美豔的面容浮起一絲明豔的笑,應聲,複又望向許茹茜,道,“還是勞煩笙嫔娘娘為我奏一曲。”

“……”許茹茜颔首。

一旁的黎妃同诤妃相視一眼,只得恨恨地咬了咬唇,滿心的怒火無從宣洩。

明溪長籲了一口氣,田晨曦的嘴角微微一揚,如此一來,這個南貴人即便是舞,亦是為皇上而舞,仍誰也沒法端着這茬來挑事,果真高明。

席北舟只覺心口被什麽深深地刺了一刀般,悶悶地生疼,他唇角含着一絲自嘲般的笑,望着殿中央的那人。

夜間的風吹入了龍澤亭,南泱立在大殿正中,素色的衣袂翩飛,神情淡然,額間的紅蓮卻格外的妖嬈。

一曲長相思自許茹茜指尖緩緩流淌而出,南泱的眼簾垂下,合着古琴蒼涼的弦聲,緩緩地起舞。

望着殿中起舞翩然的身影,素來持重的萬姓皇帝有了一剎的晃神,腦中竟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了一句話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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